第七十七章夕照之死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侯爺,夜深了,您休息吧!”
慕容熙甩了甩袖子,一飲而盡,饜足地將耷拉著的衣領,扯得更低,兩鬢的長發被夜風吹地霎是撩人……
“休息……休息什麽,休息,本侯爺要去找小雨,小雨……”
“哎呦!我的爺!您就甭想著這事了!皇宮的宮門都落鎖了…”
隨從哀愁地將地上的酒樽酒壺拾起來,想著再勸諫幾句,未曾想轉過身,慕容熙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承起閣內,江憶雨添了些炭火,煮著一壺茶,正在宣紙上描繪著……
已經是入夜時分,今日值班的是路諫言路閣老,路閣老是內閣中資質比較淺的閣老,剛過而立之年,入閣的時間也隻有一年有餘,江憶雨早已將熱水與糕點送到路閣老房中,房中的燈已滅,想來已經入睡了。隻有承起閣的燈還亮著。
江憶雨入閣的時間雖然隻有半月多,然眾閣老與大臣皆知,江憶雨日日歇的很晚,總是要到四更天的時候才會歇息,是以承起閣每日燃燈幾至白晝,宮裏人都習以為常。
一個快若鬼魅的身影避過宮中重重守衛,潛入承起閣中。
“主上”
白啟將一封信交到江憶雨手中,江憶雨打開信,看了一遍之後,將信燃盡銷毀,“這個女人,冷宮中呆了那麽多年,到底還是不安分的。也罷,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江憶雨寫好一封信,交給白啟,“再去一趟東離國,將這封信交給夕照郡主!”
白啟接過信,藏入懷中。
“對了,你這一路可有遇到什麽?”
“主上,屬下一路喬裝而行,倒也沒遇到什麽,不過……”
白啟皺著眉,欲說還休
“但說無妨”
“是。屬於覺得,有人在暗中幫我!”
“哦?竟有此事!”
江憶雨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麵,“如何幫法?”
“這……屬下不知,隻是一種感覺”
“感覺?”
白啟低下頭,誠惶誠恐……
“屬下……”
“好了,我知道了,你隻管送信即可,路上照顧好自己,快去吧!”
“是。”
白啟瞬移離開了承啟閣。
“幫?”
江憶雨思量片刻,複執筆,繪製圖紙……
一大片一大片的鳶尾花,紫色的花搖曳生姿,望不到盡頭,一個青衣女子跪坐在鳶尾花叢中,三千墨發垂至地上,手中握著一束鳶尾花,臉上帶著蝴蝶麵具,麵具中的一雙眼睛靈動有神,嘴唇微張,似在說著什麽很有趣的事……
“國師,您已經看了這幅畫一天了……”
“明昭,我們東出伏岐山,可好?”
玄衣男子轉身看向身後一臉驚訝的男子,男子一身戎裝,發紮成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咳咳”
“國師,您的身體…”
明昭上前扶住虛弱的玄衣男子,上官雲墨揮了揮手,“無礙!”
明昭將上官雲墨扶到軟塌上,擔憂地說道,“國師務必保重身體!”
上官雲墨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藥瓶,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吞下,“老毛病了,讓明昭擔心了。”
“國師!”
上官雲墨長得很斯文,眉眼細長,隻是臉和手都很蒼白,比常人白了不止一個顏色……
“明昭,邱楚國曆代安居伏岐山以西,與外界不通消息,礙於濕地沼澤,亦不與其他三國有商業農事往來,我們落於三國久矣。這天下就要亂了,邱楚,也該開疆擴土了。”
“國師一心為了邱楚國,明昭唯國師之命是從。”
上官雲墨看著明昭,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笑容,“甚好!”
上大夫府上的轎子深夜向著太子府而去,北冥國太子府巍峨壯麗,麵積堪比皇宮,外用百年烏木在磚瓦外裝飾整個宮牆,內裏大小宮殿都用黃金鑄成,奢華至極……
高大的門打開,走出一個一身勁裝的黑衣男子,“上大夫,太子今夜不見客,上大夫請回吧!”
轎攆內的人語氣似有些急切,“龍衛,本官有要事需要向太子殿下稟報,還望龍衛稟告一聲。”
“上大夫,請回!”
黑衣男子轉身回去,厚重而高大的門重新關上。
“大人”
轎中的男子,著褐色便裝,長發成髻,隻用一塊褐色的布條紮著,麵容焦急……
“唉!回吧!”
匆匆而來地轎攆原路返回……
東離國承明殿內,夕照郡主跪在大殿中,美麗的臉上滿是淚痕,哭得聲淚俱下,好不惹人憐……
“皇上,您真的忍心嗎?”
夕照郡主黃色的衣襟被淚水打濕……抱著跪在身邊的幼子……
“皇上,夕照明白,夕照的生母本是地位低微貧賤之人,有幸得先帝恩寵,夕照才得以來到世間……奈何生母福薄,生下夕照便撒手人寰,夕照從小由木太妃撫養,夕照念其養育之恩,自知自己是福薄命舛之人,丈夫早逝,留下我和清兒孤兒寡母,孤苦無依,幸得夕照生於皇家,尚有皇家庇佑,可是,可是,夕照自夫去後,思念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將死之人……”
“母親”
男孩兒稚嫩的臉上,滿是痛楚與哀傷,雙眼通紅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強忍著的眼淚……夕照郡主別過臉,不去看兒子的眼睛……
龍椅上的男子終於抬起頭來,伸手揉了揉眉心,“夕照”
“皇上,夕照隻是想在還活著的時候,給清兒謀一個出處,皇上,木太妃幽居冷宮多年,早已不複當年心性,木太妃養育過我,自然也會善待我的孩子,皇上,您成全夕照吧!”
夕照郡主拉著幼子,一下一下磕在大殿的青石上……
離紹寒眼中閃過些許不耐,“高公公,擬旨!夕照郡主離世後,木太妃搬出冷宮,居於幽蘭殿,照顧夕照郡主之子林若清,直至成年!”
“奴才這就去頒旨”
“皇上隆恩,夕照銘記於心!清兒,快給皇上叩頭謝恩!”
“清兒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孩子的單薄顫抖的聲音,高呼萬歲……
夕照郡主拉著林若清的手,一步一步走出皇宮,走出宮殿……在距離宮門不遠處停下……
夕照郡主蹲下身子,握住兒子的手,“清兒,母親昨日與你說的話,你可曾記下了”
“孩兒記住了母親”
“好!那就好!”
夕照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太陽,“天沐……”
“母親……”
林若清拽著母親的衣襟,擔憂的望著自己的母親,“噗——”
一口血從黃衣女子的口中噴出,女子的嬌軀倒地,吐出的血暈染了衣衫……
“母親,母親,你怎麽了母親”
女子細白的雙手撫上男孩的眉眼,“清兒…記住……母親的,話,好好…活下去…等她,回…來…”
那雙美麗的眼睛慢慢閉上,臉上竟是安詳……
“母親——!”
男孩撕心裂肺地呼喚震動著整個宮苑,宮人侍衛接連來回,有的去稟告皇上,有的去請太醫……諾大的宮苑內,一個五歲的孩子守著自己母親的屍體,悲傷成河……
江府內,白羽和白啟跪在書房內,低頭不語,江憶雨看著一封信,良久……
“妹妹,得知妹妹尚在人世,姐姐心中甚安。妹妹所求之事,姐姐定當助妹妹達成。請妹妹原諒姐姐所求,天沐彌留之際,求姐姐替他保全此血脈,姐姐自知乃無能之人,護不了若清長久,願以一己之命,將若清托付於妹妹。他日,妹妹一朝歸來,萬望為天沐為若清正名!縱使不能,也望妹妹護著天沐血脈一世長安!如此,姐姐九泉之下,也能安眠!夕照”
“夕照,當真如此不惜命嗎?”
江憶雨放下手中書信,站起來,踱步到窗前,“她還好嗎?”
“主上,夕照郡主,她……生了肺病,已是命不久矣。”
院中的鳶尾花開得正旺,江憶雨想起少時,那個晴朗愛笑的女孩子,總是喜歡穿黃色的衣裙,明明有那麽多衣服可選,偏偏隻喜歡黃衫,問她,她會說,“天沐哥哥喜歡”可是最終,一個淪為階下囚,一個郡主以之軀下嫁寒門士子,天人兩隔……
“罷了,罷了…”
……
“大人”
“進來!”李昱走了進來,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兩人,隻將一份請柬遞上
江憶雨轉過身
“這是什麽?”
“大人,華小侯爺明日在檀園宴請,這是侯府送來的請柬。”
江憶雨接過請柬,打開看了一眼,“管家備一份禮物,明日我去赴約。”
“是,大人,您在宮中時,納蘭臻來過府上”
“他有說是來做什麽嗎?”
“他說,是複查大人的身體,看大人是否痊愈”
江憶雨皺了皺眉,“納蘭臻可在邀請之列?”
“這…屬下不知”
“今天晚些時候,備一些酒菜,我要出去。”
“是,屬下記下了。”
“管家沒事就去忙吧!”
李昱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
江憶雨從書架上取出一張羊皮紙,交給了白羽,“將羊皮卷交給上官雲墨,帶給他一句話,‘恭祝他早出伏岐山,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