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別離故國

  “公公，公公，皇上走了”高公公終於收回神思，瞅了旁邊的小公公一眼，“還不快去宣旨。” 秦貞站在禪房裏，她已經站了很久。前麵林虛住持坐在蒲團上誦著經，左手盤著佛珠，右手敲著木魚，禪房中的蠟燭已經燒了一半，夜已深……秦貞嘴唇有些發白，身子搖搖欲墜，眼睛卻一直看著前麵打坐的人……兩人仿佛較勁般的就這樣僵持了大半夜。“阿彌陀佛，真是冤孽啊！”林虛將木魚放下，站了起來，拿起一個蒲團扔到秦貞腳下“坐吧，難不成要倒在我這禪房中，傷了佛主的體麵。”秦貞聽林虛這樣說，鬆了一口氣，身體一軟，跌坐在蒲團上……林虛不由得歎氣，“你要我說你什麽好？難道我堂堂護國寺的住持連國的護了，還護不了你們幾個？” “住持要護我們幾個，現在當然是護得住的。”“怎麽？以後本住持救護不住了？”秦貞淡淡一笑，“以後，若秦貞一心想要替家父平反，與王權爭鬥，住持可願以般若寺一幹人等的性命做賭注，保證不會波及到他們呢！”“簡直胡鬧！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早點放下，秦藩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為了給他平反而豁出自己的性命，牽連無辜！你怎麽就執念這麽深！”“我父親不該背負這千古罵名，身為秦氏子孫也不該讓家族蒙受此不白之冤。” “古往今來，哪能所有的善惡都能分明，公道自在人心，你要相信就算人道不再，天道尚存。”秦貞臉色發白心口隱隱作痛，明亮的眼睛遮著灰暗，卻在灰暗中透著堅毅“如果沒有人去努力，沒有人去堅持，這世間的公理正義便會隨波逐流，等到天道大行那一日，恐怕黃土之下埋盡白骨，荒丘之上滿是哀鳴。秦貞當如何？等到當今皇上幡然醒悟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還是等到下一任皇帝去糾正上一任皇帝的過錯，還是等著天下有識之士高舉義旗去為秦家伸冤，或者等史官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更改曆史……等不到的，什麽都等不到的，秦家猶如茫茫滄海中的一點波浪，很快就會被時間湮沒了，沒有人會記得曾經為國為民的秦相，哪怕是短暫的記憶，世人也隻會記住秦相通敵叛國，滿門盡誅。這才是真相。如果連秦貞都不記得了，不去努力了，不去堅持了，那麽秦家一百二十九條人命，長眠地下為鬼也難。秦貞苟活於這世上，隻為秦家死去的人能有一方堂堂正正的埋骨之地，而不是拋屍於亂葬崗中，任由野狗吞食……”秦貞倔強地看著林虛。林虛本來氣憤的臉色逐漸緩和，眼前的女子，不過二十歲，遭逢大難，命不久矣，卻仍在苦苦掙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不是不明白前路凶險，也不是不知道稍有不慎必會挫骨揚灰，而是坦然地接受這一切，無論好壞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