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我們早就沒有緣了
車停在外麵，安舒音自己走回家，聶一看著她小小的身子，歎了一口氣，也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慕泉一覺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睡在家裏的床上。
“媽？”他揉著還有些脹痛的腦袋走出房間，剛從廚房走出來的慕羽看到兩眼惺忪的慕泉走出來，連忙走了過去。
“昨天誰送我回來的？”慕泉記得他處理完事務後靠在了安舒音的額頭上，然後她幫自己按摩，然後……怎麽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是舒音。”慕羽伸手整理兒子睡了一晚已經起皺的襯衣，慕泉聽到她的回答，不禁舒了一口氣，她一個女孩要把他一個大男人弄回來，的確費了不少力氣。
“那我先去事務所了，媽，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晚上回來。”慕泉從沙發上拿起外套，對著慕羽揮揮手，出了門。
手機裏還有安舒音發來的問候，他坐在自己的車裏，俊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雖然溫度已經降了下來，但慕泉此時心裏卻是暖暖的。
他瘋狂地想要吸取這與她的幸福點滴，在悲傷到來之前，把最後一滴歡愉榨幹。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個時刻，來得那樣快。
又是三個月，安舒音終於等來了自己第一部電影的拍攝，開機儀式整個A城直播。慕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目光一直未離開電視屏幕。
因為天氣已經很冷了，她在大衣裏麵穿了拍攝用的衣服。脖頸處雪白的肌膚沒有完全覆蓋，慕泉坐在電視機前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想打個電話給她，又突然想起現在不合適。
“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慕泉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有人來信。
手指輕觸打開，發件人的名字讓他呼吸一滯：尹秋。
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個時候為什麽尹秋會給他發短信？
"慕泉，我在你對麵的咖啡店，可以出來一下嗎？"
信息很簡單，慕泉坐在沙發上，剛好可以看到事務所對麵的咖啡店的招牌。他坐在沙發上，右手死死地捏住手機，看到電視上安舒音完美而又熟悉的笑，他真恨不得把手機一把砸在地上。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為什麽是尹秋？！為什麽在他已經決定放棄她要準備好好愛安舒音的時候出現？她要對自己說什麽？解釋？還是……新的諷刺？
“老板？”準備進慕泉辦公室的助手劉雅看到慕泉的樣子，本來就膽小的她立即站在門口不敢進來，隻是怯怯地喊了他一聲。
慕泉抬起頭，劉雅看到他的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老……老板，需要什麽喝的嗎？”
慕泉看到她眼裏害怕和擔心夾雜著，不禁微微扯出一絲笑：“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待會出去一下，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找其他的人先應付著。”
劉雅點點頭退出去，慕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站在床邊俯視著那間咖啡廳，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所熟悉的那個身影。他拿上外套，電視上的直播還未結束，他看到安舒音始終優雅地回應著記著提出的問題，有些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
“我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的。”說完他穿上外衣，長腿一跨就走出了辦公室。整個事務所就隻覺得一陣冷風穿過，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拉緊了衣服。
出了事務所的門，外麵的風將他沒有上扣的衣服吹起來，冰冷刺骨的風灌進他的身體，他竟不覺得冷。
站在咖啡店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要冷靜，冷靜。慕泉在心裏對自己說，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若放在以前，他是根本不會對這種事情動怒的。
反而會更加冷靜。
他伸手推門而入，店裏的暖氣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已經有招待員迎了上來。
“請問你是尹小姐等的人吧？請隨我來。”來了個服務生領他走到一間小小的包廂麵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就離開了。
慕泉將手放在門上，輕輕一推就開了。
包廂裏背對著他坐著一個女孩，黑色的長發妥帖地垂在身後，椅子背後的大衣擋住了她的身子。她捧著一杯熱的咖啡，安靜地坐在那裏。
因為慕泉開門的聲音很小，尹秋並沒有察覺。慕泉將門關上，緩緩地走到了尹秋的身邊，在尹秋抬頭的瞬間，慕泉也正好轉過來看著她，一句話脫口而出：“什麽事。”
四目相對，尹秋緩緩地站起來，慕泉看到她依舊纖細的身子，以及那張三年未見的臉，又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口。
尹秋的一張臉有細微的變化，她比安舒音要稍微年長一些，眉眼已經有了些成熟女子應有的韻味，卻也同樣帶著孩子般的幼稚。
那一瞬間，所有的往事都湧入了上來。那六年他們無憂無慮地笑過，哭過，也吵過，還有三年前他撞見的那一幕，所有好的壞的，甜蜜的痛苦的，都在看見尹秋的時候，如決堤的洪水，瞬間泛濫成災。
他幻想了無數個尹秋來找他時的場麵，也等待了三年。可是就在他好不容易放棄的時候，她又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歎息一聲，難道這就是命？
“我……記得你喜歡喝熱的咖啡，所以我就給你點了這杯咖啡。”尹秋有些拘束地將另一杯咖啡推到自己對麵的座位上，慕泉又看了她一眼，走到對麵坐了下來。
氣氛有些尷尬，慕泉輕輕抿了一口咖啡，溫度剛剛合適。之前，安舒音告訴他經常喝咖啡對身體不好，為了不讓她失望，自那以後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寧願喝茶。現在熟悉的味道擺在自己的麵前，他沒忍住，就多喝了幾口。
“找我什麽事？”慕泉抬起頭看著尹秋，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尹秋看著他，眼裏有些害怕，依舊是他所熟悉的神情。
“我來……道歉。”她說。
“道歉？你沒做什麽為什麽要道歉？”慕泉語氣平淡，陌生的語氣讓尹秋有些不知所措，她固然知道自己當初做的事讓慕泉很傷心，但她不知道會讓他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隻想求得你的原諒。”
慕泉不禁冷笑了一聲：“原諒？你讓我怎麽原諒你？原諒你當初那樣殘忍地對我卻不留下任何解釋就離開？還是原諒你這三年都沒來找過我？或者是原諒你擅自闖進來，將我的世界搞得一片狼藉後自己卻可以全身而退？你說，我要原諒你什麽？”
一連串的話讓尹秋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我不是有意三年都沒來找你的。”
“那你是有什麽苦衷嗎？”看到這個他曾經那樣狠狠愛過又被狠狠傷過的女孩，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
尹秋張嘴想要說什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時卻變成了：“沒有。”
慕泉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說什麽？”
尹秋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當初是我一時衝動，我沒有任何苦衷，我就是來道歉的。”
慕泉看著她，無力地笑了。
他原以為她會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才不得不做出那樣出格的事。現在看來，竟然是他太天真了，為什麽要去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呢？
“慕泉。”尹秋忽然叫住他，他抬眼看著她。
“說。”他忽然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剩多少了。
“我當時那麽做是有原因的，隻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尹秋走過去站在他的麵前，微微低頭看慕泉那張永遠都看不厭的臉。
“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我說過我可以幫你分擔，可是為什麽你就不願意對我說？”慕泉皺著眉，眼神卻像是在乞求，“讓你開口就那麽難嗎？！”
“不是的！”尹秋驚呼一聲，雙膝一軟，就半跪坐在了慕泉的旁邊。
慕泉扭過頭來看著她。
“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不是現在。”尹秋的眼裏彌漫著一種焦急，是讓他隱隱心疼的焦急，是他很少見到過的。
“那你今天找我來還有什麽事？”慕泉將目光別開。
“我想多一點時間陪陪你，可以嗎？”尹秋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慕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相信這是她說出來的。
“再續前緣？”慕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惜我們已經沒有緣了。”
尹秋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我隻是想再陪在你身邊而已。”
慕泉站起身來：“你應該去打聽一下，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不希望她來事務所找我的時候看見你在那裏。”
“雖然我不需要解釋，她也不懷疑，但這對她不公平。”
尹秋的腦中忽然浮現出安舒音那張絕美的臉。
她早就知道慕泉和安舒音已經在一起了，她心裏還存在著僥幸，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心裏還是在隱隱作痛。
“今天我會買單，現在天氣很冷，你記得多穿點。”慕泉站起來，從尹秋的身邊走過，衣服的邊角擦上尹秋的皮膚，那樣冰冷。
慕泉的腳步雖然走得很慢，但是他沒有再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答應尹秋的想法，就會在這段好不容易掙紮出來的感情漩渦裏越陷越深。
回到事務所，所有人看見他回來，都不約而同地再拉緊了自己的大衣。
“聶一，今天晚上你在我家門口等我，我們去喝酒。”慕泉打通了聶一的電話，聶一不知道為什麽，但他感覺這次是有什麽事。
走回辦公室，電視上的直播已經結束，換成了其他的節目。他伸手關掉電視，頹廢地坐進了辦公椅。
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辦公，他打開手機，看著桌麵上安舒音的照片，他還是點開了圖庫，將最後一張尹秋的照片調了出來。
照片上的她和剛才看到的她有很大的差別，他想起來這都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這麽多年了，人當然是會變的，包括心。
他會忠於自己的感情，連聶一都會嘲笑他太認真。他總是不以為然，他認為心裏裝著兩個人，就是對靈魂的褻瀆。
既然選擇了一個人，不論發生什麽，他都會陪著她。
尹秋不知道，因為她被慕泉保護得很好，可是她卻知道，是她自己親手破壞了這一切。
慕泉歎息一聲，一直等到下班，滿臉陰沉的他開著車回到了家，聶一已經在那裏等他了。慕泉打電話告訴慕羽事務所聚餐，晚些回家。
“開我的車嗎？”聶一把玩著手裏的車鑰匙看著慕泉。
慕泉無力地扯出一絲笑：“我是讓你陪我喝酒的，不是讓你來當我司機的，你如果不怕酒駕被查，你也可以開車。”
“還是打車吧，你可別又喝過頭了。”聶一走過去和慕泉並肩走著，呼吸間都有白霧。
“又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安舒音的事嗎？”並肩走進酒吧，立即就有女人圍了上來，可是慕泉現在心裏很堵，聶一顧著慕泉的臉色，也不敢眼睛到處瞟。
前台的小姐見是兩個帥哥，連忙堆滿了笑為二人倒好了酒。
“聶一，你知道她來了嗎？”猛地灌下一杯，慕泉看著聶一。
“她？”聶一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看著慕泉：“她是誰？”
慕泉一哽：“尹秋。”
“啪。”聶一手中的被子落到桌子上，杯子裏的酒灑在手上也沒管。他以為是慕泉和安舒音吵架了，沒想到竟是尹秋回來了。
而且目標很明確，直接找慕泉。
那安舒音怎麽辦？他知道尹秋一直都是慕泉心上的一道傷。現在突然出現，難道是想要重新和慕泉在一起？
慕泉看著他的反應，苦笑：“不用那麽驚訝，今天我已經和她見麵了。”
聶一抿著一口酒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慕泉將一杯已經喝幹的酒杯移開，重新打開了一瓶，聶一看到他如此不要命地灌酒，心中也知道了半分。
“她想要陪在我身邊，可是我身邊已經有舒音了啊，我怎麽可能同時愛著兩個人？”慕泉的臉已經微紅，可他還在不停地喝酒。
聶一不說話，因為他知道現在他不論說什麽，慕泉都是聽不進的。
三年前他也在場，他站在慕泉的身後，他可以感覺到從慕泉身體裏散發出的絕望的氣息，他也曾陪著慕泉到這裏喝酒，喝了個天昏地暗。
他記得慕泉醉酒後喊得都是尹秋的名字。
上一次陪著慕泉來這裏喝酒，胃出血躺在醫院的急救病床上時，喊的卻是安舒音。
聶一歎了一口氣，將思緒拉回，卻看到慕泉的麵前已經歪歪扭扭擺了五個瓶子了。
“喂老大，別喝了，上次都胃出血了。”聶一放下手中的杯子連忙拉住慕泉的手。“你忘了醫生說你不能一次喝太多。”
“聶一，我不知道怎麽去拒絕尹秋，我要怎麽拒絕她？”慕泉眼眶都紅了。
“你心裏還有她嗎？”聶一看著他的眼睛說，慕泉搖了搖頭，但隨即又點了點頭。
聶一無奈地將杯子裏的酒幹完，看著慕泉，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在心裏。”慕泉指指心口：“在心裏就好了，挖出來的話，會疼。舒音也在裏麵，但是我一直擁有她，喜歡她。”
“尹秋雖在我心裏，可我已經不能喜歡了。”
聶一猛地將一瓶幹完：“幹嘛不能喜歡，都是女人啊。”
慕泉抬眼看著聶一，聶一被他眼裏的光給怔住了。因為每天晚上的加班，導致慕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眠不足，黑眼圈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眼裏的血絲卻很是恐怖，再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他整個人的就像是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
“她們除了性別一樣，其他的什麽都不像。”或許一直盯著聶一讓他覺得眼睛幹澀，慕泉將目光移開，“我要安舒音，我要她給我的快樂。”
慕泉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很顯然是喝醉了。
“老大，我們走了吧，趁現在你還能走路。”聶一感覺自己也有些醉意，慕泉已經喝了快十瓶，雖然自己喝得少，但少也有五六瓶了。
再不走，待會他們倆就回不了家了。
“聶一，我是真的喜歡安舒音。”慕泉伸手還想去拿酒杯，卻被聶一一掌拍掉：“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歡安舒音，我早就知道了。”
說完就使勁想把他往外麵拽。
慕泉全身軟綿綿的，沒走多少步就軟軟倒了。
“喂老大！”聶一看著不省人事的慕泉，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還好酒吧裏人多，聲音雜，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聶一將慕泉架起，用盡全身力氣往外麵帶，可是他自己也喝了酒，全身也沒多少力氣了。
就在他覺得快要崩塌的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
“聶一？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