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理治療
說到這些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少見的閃過一絲憂愁，還夾雜著幾絲痛苦。
他頓住了，有些挫敗的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不安刮著沙發的邊緣。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麽。”秦笙低著頭，語氣微弱卻清晰。
“不，你做得很好。”Vivian停下了手中的筆，認真的看著他的雙眼。
她的嗓音很好聽，介於悠婉和甜美之間，像是一陣風緩緩向他吹來。
“我知道你隻是在安慰我。”秦笙輕笑一聲。
他不希望在別人麵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所以，當他鬼使神差的亂說了一通以後，他開始後悔來找心理醫生。
“不，我不是在安慰你，你剛才已經把一件事情說得很完整了，有些東西像夢靨一般讓你夜不能寐，讓你一想起它就身體僵直發汗，雙手顫抖，你已經把最主要的症狀說明白了。你來找我，是因為你自己心裏也明白，這些症狀源自於你的心理問題，一般的患者不會這麽說，他們甚至拒絕相信自己有心理問題，所以，你得對自己有信心。”
此刻的Vivian早沒了那晚暴躁的模樣，給人一種知心朋友的感覺。
秦笙沒有說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刮沙發上。
“沙發是真皮的，價格不菲，你確定你要繼續刮下去嗎？”Vivian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好心的提醒道。
“抱歉。”秦笙扯了扯嘴角笑。
“我剛才說了，你得對自己有信心，你知道自己的缺陷，你在勇敢的麵對它，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同時，我希望你也能對我有信心，這種信心偏向於信任，你要相信我是你的朋友，我始終會和你站在一起，我會和你一起去麵對你不敢麵對的。”
Vivian循循誘導，目光閃爍，清冽得像泉水一般，不帶半點雜質。
“不，你不能和我一起麵對，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恐怖！”秦笙不由抬高了語調，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她，“你根本有沒有經曆過，怎麽可能會感同身受？”
“秦先生，我們得一步一步來，你總有一天會相信，我是可以和你一起麵對的，還有，你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所以，不要那麽快就否定我。”Vivian的語氣很平靜。
“或者我需要一些藥物抑製，隻要讓我感覺稍微比以前好一點就可以，不用那麽麻煩。”
秦笙不耐煩地撓了撓腦袋。
Vivian認真的看著她，紅唇輕啟，“嘿！這隻是心理問題，你不用那麽急躁，你知道藥物醫身不醫心，所以，我希望你能試著告訴我，剛才你說的“有些東西”具體是什麽，當然，我不是逼你一次把所有問題解決，你願意告訴我多少都行。我們得慢慢來，你知道，一般的心理患者隻是情緒方麵的問題，但是你的身體也出現了反常，所以可能比較難處理。”
“對不起，我做不到。”秦笙扶著額頭，低垂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可以做到的，就是嚐試一下，嚐試著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一直在困擾你，你心裏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Vivian皺了皺眉頭，不斷的鼓勵他，“我們需要一個突破口。”
大概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麵前Vivian的臉慢慢變得模糊。
秦笙眼前一黑，記憶像是洪水猛獸將他吞噬，腦海裏再次出現那個場麵。
鮮紅的血，充滿痛苦和恐懼的臉，急促的呼吸聲，還有最後那如同冰塊一樣僵硬的身體，他就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身體好像被冰封了似的。
什麽也沒有做，什麽都做不了……
“抱歉，我真的不能！”脊背一涼，眼眶湧上一股溫熱，他激動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猩紅的眼球沉沉的看了Vivian一眼，邁開步子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回來！”Vivian伸手一把將他拽住，力道大得驚人。
“讓我走，我沒辦法在這裏待下去了，我不想去想，我什麽都不知道！”
秦笙語無倫次地大吼，眸光裏是痛苦，還有無盡的哀愁，眼裏氤氳起一層水霧，胸膛因為激動而大幅度起伏，像經曆了一個世紀的長跑。
這是他這輩子都想刪除的記憶，要他直麵過去，對於他而言，隻是在傷口上撒鹽罷了。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好了，我們不去想，你先坐下冷靜一點。”Vivian語氣依舊平和，細聽，多了幾分溫柔，“你喜歡喝綠茶還是水？我去給你倒。”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摁回了座位上。
事實上，秦笙現在已經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目光呆滯的凝視著空氣，感覺疲憊又乏力，像丟了魂魄似的。
“綠茶還是水？”Vivian重複了一遍。
“水，謝謝。”他的語氣很輕，輕得讓人心碎。
“肖邦還是莫紮特？”
“肖邦。”
片刻，輕柔的音符在偌大的房間裏飄蕩，Vivian用筆在本子上記錄。
期間，秦笙始終沒有說話，目光像是凝在了地板上。
“感覺稍微好一點了嗎？”Vivian明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什麽，嘴角微微揚起。
“嗯。”
目光裏像是什麽熄滅了一般，他臉上的笑容若有若無，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好像平日裏那個大大咧咧嬉皮笑臉的秦笙完全未曾存在過一般。
“既然你不想談關於你的事情，介意讓我說一下我的經曆嗎？”vivian目光淡淡的看著他，嗓音格外輕柔，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秦笙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為什麽從外科醫生突然變成了心理醫生嗎？”她摘下了眼鏡，“不用緊張，隻是在聊天而已。”
“我不知道，我……我也好奇。”秦笙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情緒，試圖把那些記憶再次深埋在內心深處。
“我想，我的司機應該和你說過了吧，我和你見麵的那一天，我剛經曆了一場失敗的手術。”平鋪直敘的語氣讓秦笙感覺，她不是在說自己的經曆，反倒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病人，去世了嗎？”秦笙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是的，去世了，即便我們事先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是作為主刀醫生的我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一切，那是一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人，確切的說，是一個小女孩，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隻有十二歲。”
Vivian說著，微微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苦澀。
秦笙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在聽到病人隻有十二歲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戳了一下。
“那是一個很堅強的小女孩，很愛笑，很溫暖，像一個小太陽，縱使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也微笑著去安慰她的父母，還有那些替她感到惋惜的護士姐姐。我們做了一個周全的計劃，為女孩進行手術，我們決定用盡全力去拯救這個幼小的生命。”
Vivian明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暗芒，這是秦笙從進來到現在，第一次看到她表情的變化。
“手術失敗了嗎？”他皺起了眉，忍不住問道。
“不是，實際上，手術很成功，前所未有的成功，之所以被稱之為失敗，是因為——當我們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我們勸那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父母回家安心休息，然而沒人知道，那竟是最後一麵，小女孩在半夜突然死亡，搶救無效。”
Vivian說著，嘴角拂過一絲淒然的笑，“女孩的爸爸因為沒有辦法接受這個消息，一夜白頭，要知道，女孩的父親隻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事實上，沒人能接受這個事實。大起大落，像上天開的一個玩笑.……”
她的眼裏不經意閃過一絲淚光。
“所以，你放棄了外科醫生的職業。”秦笙補充道，原本黯然的眼中流露出一道柔光。
十二歲，同樣是十二歲！
秦笙在心裏冷笑一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
“是的，你知道，最讓人痛苦的不是經曆死亡，而是你看著別人瀕臨死亡卻束手無策，這才是最讓人痛心又絕望的！”Vivian頓了頓，繼續說道，“作為醫生，改寫生死簿是我們的責任和追求，我已經見過了足夠的死亡，但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接受，所以，我放棄了這個神聖的職業。”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輕輕扯了扯嘴角，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在我看來，你現在的職業也很神聖。”秦笙認真的看著她，“因為你在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