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恨
苦瓜炒蛋，涼拌苦瓜，甚至還有一杯苦瓜汁。
可是他們結婚這幾個月來，苗淼的食譜上可從來沒出現過苦瓜。哪怕她不討厭吃苦瓜，但是肯定也不會是喜歡的。
“想嚐嚐嗎？”見慕寧遠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食物上，苗淼眯著眼睛笑得毫無誠意，“味道很不錯哦。”
慕寧遠嫌惡的皺眉，低頭繼續用餐。
苗淼繼續雲淡風輕的吃苦瓜。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化開，似乎苦到了心裏。
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做一頓苦瓜宴。她從小不喜歡吃苦瓜，見到苦瓜就不吃飯。父母很喜歡吃苦瓜，老爹更是一個苦瓜控。他總是說，吃得苦，過得甜。
但是為了將就她，家中的飯菜上，幾乎不會出現苦瓜的身影。
所以這也算是她唯一的紀念了。也不知道那另外一個世界有沒有苦瓜，若是沒有，那她就代替爸媽多吃一點苦瓜吧。真希望能如爸爸說得那樣，吃得苦，過得甜。
“小李會送你回家嗎？”慕寧遠突然開口。
苗淼端起苦瓜汁，一飲而盡，苦澀的汁液從口腔一路蔓延都胃裏。她搖頭：“我坐飛機。”
慕寧遠還要再說什麽，電話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管家將慕寧遠的手機拿過來：“少爺，是蘇小姐。”
慕寧遠不知為何，自己要下意識去看苗淼的臉。
苗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語。
他收回視線，接通了手機：“喂？”
“喂？慕大哥，我是挽簾。”電話那頭的蘇挽簾似乎是有點緊張，“那個……後天是我生日，不知道慕大哥有沒有空……爸媽說想為我慶祝一下……”
“有。”後天是周日，他原本就已經空出了時間。
“那晚上六點，我在家等你。”蘇挽簾羞澀的說道。
“嗯，好。”
“那不打擾你啦，慕大哥你早點休息。”
“嗯，再見。”
慕寧遠掛了手機，遞給管家，繼續低頭用餐。苗淼沒什麽胃口，便起身打算上樓。
“不吃了？”慕寧遠抬眸，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苗淼已經吃完了盤子裏的食物。她以前的用餐速度不是很慢？今天怎麽這麽快？
苗淼頷首：“是啊，不吃了。”
她上樓，鎖門。
緊握的手心裏，五個深深的指甲印。
就是這樣，她怎麽能夠原諒蘇挽簾？
蘇挽簾的生日，是她父母的祭日！他們興高采烈的慶祝生日的時候，可曾有想起過，四年前，有一對年邁的夫妻，因為他們而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眼眶有些許的發熱，苗淼靠在門上，閉著眼睛壓下眼中的酸澀。
她已經不會再哭了。那個懦弱的，隻知道哭泣的苗淼，早在那個慘烈的雨夜，消失在醫院濃重的消毒水味裏。她是全新的苗淼，她是刀槍不入的苗淼、。
第二日慕寧遠醒來，下樓的時候發現苗淼已經離開了。
“現在才八點。”慕寧遠看著牆上的時鍾，“她什麽時候離開的？”
“很早。”管家也有點疑惑。苗淼的生活一向很準時，從來都是九點準時起床。所以今天他在六點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收拾妥當的苗淼提著小小的行李箱下樓的時候是真的被驚訝道了。
“看來這裏的生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折磨，不敢幹嘛要這麽迫不及待的回家去。”慕寧遠冷哼一聲。
其實他有隱約感覺到，苗淼出現在他身邊的真實目的，也許並不是她一開始所說的那樣。
她確實挺享受豪門的生活，沒有絲毫的不適應。但是昨天他進臥室的時候也看到了不少的書籍，這意味著她除了享受生活，也會充實自己。
她出門逛街的次數不多，好像也沒有太強的購物欲。
她若真的是為了慕家的家產，那必定不會和他定下兩年的契約，而是應該死賴在慕家不走。還是說，苗淼那麽自信，覺得一定能在兩年內讓他改變心意？
可若是她希望他改變心意留下她，那苗淼不是應該討好他嗎？幹嘛還要整天和他對著幹！
還是說，她其實是為了慕氏？
也說不通，她的性子實在太懶散了。每天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找個沙發把自己蜷縮起來。她有太多的機會可以接觸到慕氏的核心資料，可是她從來都是興趣缺缺。
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慕寧遠發現，當自己否定了苗淼一開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理由之後，他開始看不透苗淼了。並且他隱約有了危機感。
不管好壞，她確實能夠輕易的牽動他的情緒。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現象。他的喜怒，怎麽能被一個女人掌控！
慕寧遠的眼神陰鬱，看來他有必須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對苗淼的感情了。
而另外一邊，苗淼在八點整的時候下了飛機。
季白已經等在了機場門口——他提前了一天到達。
“走吧。”苗淼一身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裙子，素著一張小臉，不施粉黛，讓她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目標，陵園。
雖說是祭墳，但是卻沒有電視劇中那樣陰雨綿綿的景象。今日是個豔陽天，苗淼撐著太陽傘，手裏捧著一束康乃馨，緩緩爬上陵園的階梯。季白跟在苗淼身後，兩人一路沉默。
算起來，明天才是苗淼父母的祭日。
墓碑上靜靜的擺著一張合照，苗淼在墓碑前停下腳步，彎腰將手中的花束放下。
“你一個人呆會兒吧。”季白知道苗淼大概有些私密的話想和自己的父母說，很主動的開口，“我去那邊等你。”
苗淼嗯了一聲，視線從頭到尾沒有從照片上移開。
季東離得不遠，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苗淼的表情——她沉默著情緒，蹲在墓碑前，唇微微抿起。
認識她這麽多年，季東清楚的知道，這是苗淼有心事卻不肯說的時候的表情。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苗淼下巴抵在膝蓋上，指尖微微摩擦著花瓣，“我過得很好。不要擔心我。你們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好好生活。”
她沒有其他要說的話了。就這樣就很好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雙腿都開始酸麻，這才緩緩起身。季白看到苗淼有了動作，立刻走過去：“走了嗎？”
“差不多啦。”苗淼的臉上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