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容肆的愧疚

  “是,她沒陷害你父親,也沒有派人殺了他們。但她要殺了流羽是事實,也幸虧流羽命大,才能活著來見我。可是這不代表,她做的孽就能一筆勾銷!”


  秦硯發狠道:“她給我的屈辱,我這輩子都不會忘!”


  曾經他是一無所有的布衣,他自以為憑著自己的才學,從此一步登天,卻不想仍要受薑酒牽製。


  秦硯不是沒想過辭官,可是她拿薑流羽的性命逼他,逼他繼續當他的狀元郎,逼他繼續當她的裙下臣,秦硯何等驕傲之人,如何能忘?


  沈玉卿以為,至少薑流羽還活著,能衝散秦硯對薑酒的仇恨,不想他根本放不下。


  看著情緒如此過激的秦硯,沈玉卿如何敢將薑酒的身份告訴他?

  秦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如常:“玉卿,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陷在仇恨裏,反正薑酒已經死了,糾結這些事也沒有必要了。”


  沈玉卿扯了扯嘴角,有些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這麽多年來,我們二人相互扶持,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我隻希望,你能永遠站在我這邊。”


  他的信任與赤城,再一次擊潰了沈玉卿心裏的防線,愧疚與潮水般向他湧來。


  秦硯卻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在轉身的一瞬間,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他走下了樓,昏暗的樓道中,外麵燦爛的燈火透過窗花映在他半邊臉上,忽明忽暗,顯得那樣陰鷙與沉重。


  走到一樓時,他看見薑流羽坐在馬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側臉略顯凝重,眉毛也微微蹙著,似乎正在為什麽事憂心。


  秦硯忽然對身後的侍衛道:“派人盯著沈玉卿,他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事無巨細,都不許放過。”


  “還有,去查一下重華殿,我要知道,鳳帝到底死了沒有。”


  按理說,他是親眼看見沈玉卿殺了薑酒的,那把火也是他放的,薑酒的死,最不該懷疑的人就是他。


  但是沈玉卿今日的異常,著實讓秦硯起了疑心。


  不,不隻是今日,從前沈玉卿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如果薑酒沒死,他會怎麽做?

  那時候他隻當他是在假設,並未有任何猜疑,但是現在秦硯忽然開竅了。


  哪怕這種懷疑十分荒謬,秦硯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可能性。


  另一邊,鬆風苑內。


  容肆抱著一身是血的薑酒回來時,蘇辰的心髒差點驟停,好在薑酒隻是昏了過去,隻是一身的傷實在有些嚴重。


  林綰綰在屋內幫薑酒治傷,他們這些人也不懂醫術,幫不上忙,隻能在外麵幹等著。


  容肆站在外室,還穿著那身沾血的衣袍,僵直著不動,目光透過紗簾看著裏麵的人,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


  蘇辰猶豫了一下,道:“容世子,婠婠說了,阿九隻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等她明日醒了,我再……”


  “不必。”


  一向溫和知禮的容肆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沉凝如霧。


  “我在這裏陪她。”


  遇見薑酒之前,容肆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感覺。


  他母親早亡,與父親關係十分冷淡,他們的死,對年幼的容肆來說,更多的是傷感。這些年來,他獨居棲寒閣,受病痛折磨,痛著痛著,竟也成了習慣,甚至有時候都掰著手指頭數著,自己還有幾年活頭。


  他不怕痛,也不怕死,可是今晚,看著薑酒在自己眼前消失,看著她渾身是血地倒在他懷中,容肆是真的怕了。


  那種恐懼,到現在都殘留在他心裏,刺得他又麻又痛,鮮血淋漓。


  容肆忽然在責怪自己,為何要與她置氣?為何要對她百般要求?為何要勸阻她除去薑流羽?他沒有參與過她的前半生,有什麽資格要求她放下仇恨?


  若是他沒有阻攔她殺薑流羽,是不是今晚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他險些就失去她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容肆的心髒便如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席卷全身,臉色也欲顯蒼白。


  一直到了後半夜,林綰綰才走了出來,雙手都是血。


  “怎麽樣了?”


  蘇辰正欲張口詢問,卻被容肆搶了先。


  “主子身上的傷都處理好了,後背兩道,腹部一道,右手上還有一道,腹部那道傷最是嚴重,再偏一些,可能主子都沒命了。”


  林綰綰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著容肆的目光也帶著幾分責怪,責怪他沒有保護好薑酒。


  容肆低垂著眼眸,便想進去看看她,卻被蘇辰攔住。


  “阿九現在睡著了,先別去打擾她,不如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我派人在這裏看著她。”


  容肆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的血跡和血腥味,這回沒有堅持,轉身走了。


  蘇辰留了人在這裏看著,有什麽事再通知他。薑酒受傷的事不宜外傳,雖然現在蘇府裏基本都是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了,但是也以防萬一。


  林綰綰和紫蘇就在屋內守著,林綰綰年紀小,撐不住,漸漸的腦袋就往下點了。


  紫蘇壓低了聲音道:“婠婠,你去隔壁睡吧,這裏我來就好了。”


  林綰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好,紫蘇姐姐,你要注意一下,要是主子發熱了,你就叫我。”


  林綰綰剛走,身後又傳來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紫蘇以為是她又回來了,轉過頭一看,竟然是容肆。


  她張口正欲說話,容肆伸出手壓在薄唇上,示意她安靜。


  紫蘇悄悄地走了出來,“容世子,您……”


  “你去睡吧,我來照顧她。”


  紫蘇皺了皺眉,容肆卻不是在跟他商量,徑直走了進去。


  紫蘇自知攔不住他,也隻好由他去了。


  房門被關上,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容肆站在床頭看著她,剛剛沐浴之後,他的頭發帶著幾分濕氣,玉簪也取了下來,如瀑的墨發隨意披散著,一身煙白色的衣袍,如月光織就而成,少了平日的端正清雅,更添了幾分慵懶隨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