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少年不複

  惠安侯府,邵野查了一夜的賬,將惠安侯府的家底都清算了當,才一臉疲憊地走出書房。


  他的侍從淩書在外麵等候多時,見他出來,才趨步跟在他身後,低聲道:“世子爺,魏子銘死了。”


  深秋的晨風裹著刺骨的寒意,吹動著他寬大的袖袍,少年眉眼生冷,滿園蕭索,不及他眸中荒野。


  “做得幹淨嗎?”他問。


  “世子放心,保證連太醫也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他這才抿了抿薄唇,似是笑了一下。


  想到了什麽,他又問道:“清安院那邊最近如何了?”


  清安院是姚氏的住所,可邵野覺得,她配不上“清安”二字。


  “還是老樣子,隻不過夫人最近身體不適,少夫人倒是得以喘息。”


  “那就讓少夫人好好休息幾日。”邵野唇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過兩日,夫人的弟弟便要入府了吧。”


  “是,姚家聽聞夫人身體不適,特地派了夫人的胞弟前來。”


  邵野頷首,“既然夫人折騰不動了,那便讓她好好歇息。”


  修理蘇月,便由他代勞了。


  “魏家那邊,盯緊一點,別讓他們有機會去找阿九麻煩。”


  淩書稱是,目送他遠去,看著少年的背脊停止,卻帶著生人勿進的孤傲寒冷,很難想象他在蘇九麵前,仍是那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魏家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魏仲林跟張氏他們收到消息紛紛趕來,周氏已經如同瘋婆子一樣,叫囂著要弄死楊雲珊。


  “就是這個賤人!她就是個掃把星!她克了自己父兄不算,現在還要來克我的子銘!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給子銘陪葬!”


  魏家二爺驀然失子,也是痛哭流涕,看見魏仲林前來,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哥!你一定要為子銘做主啊!子銘他……他是被毒死的啊!”


  魏仲林等人皆是一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


  “我們也是早上才發現的,子銘就躺在地上,渾身僵硬,滿臉都是血,眼睛睜得老大,分明就是被人害了啊!”


  魏子安皺著眉頭,“子銘死的時候,屋裏隻有楊家小姐嗎?”


  周氏現在最聽不得這個名字,歇斯底裏喊道:“一定就是她!那個毒婦!肯定是她不想嫁給子銘,所以才毒死了她!”


  這時仵作走了進來,魏仲林連忙問道:“大人,我侄子他……”


  那仵作歎了口氣,“魏尚書,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魏二公子的死因。不過初步猜測,魏二公子像是突發疾病身亡。”


  “不是中毒?”


  “下官並未在二公子體內發現毒物。”


  “不可能!”周氏拔高了聲音,“怎麽可能是突發疾病?我家子銘身體一向很好,不可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周氏的聲音戛然而止。


  魏仲林也想到了,看向張氏,“上次你大哥請來的那位方士,不是說已經治好子銘的病了嗎?”


  “我怎麽知道?”張氏有些不滿魏仲林把這事牽扯上張知遙,“上次我哥哥好心請了那位方士救了魏子銘的事,誰知道他自己又做了什麽孽?”


  周氏差點沒跟張氏掐起來。


  好在張知遙來了,還帶了那位寂元道長。


  張知遙十分討厭麻煩,之前也是應張氏所救,也看在魏子銘是魏子安的堂弟份上,才勉強出手救他。沒想到現在魏子銘死了,他若是不出麵,難保會有人把這髒水潑到他身上。


  這也是眾人第二次見到那位寂元道長,他的模樣十分普通,麵色青白,穿著一身深灰色的長衫,裸露在外的手背青筋畢露,看著有些猙獰。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話,直接走到了魏子銘身旁,仔細檢查。周圍的人也不敢出聲,就連周氏也停止了哭鬧。


  片刻之後,寂元才站起身,對張知遙道:“大人,他已氣絕,不像中毒,確實像是突發疾病。”


  “怎麽可能?”


  周氏忍不住大喊一聲,張知遙瞥了她一眼,目光已有不悅。


  魏二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周氏的嘴,以免她又突然發瘋,得罪了張知遙。


  “既是突發疾病,也不是旁人能製止得了的,人死不能複生,還是盡早入土為安吧。”


  張知遙便要走,張氏連忙道:“大哥,我送你。”


  然而還沒走出魏家大門呢,一名下人連滾帶爬地進來,神色慌張道:“大人,夫人,秦大人帶兵上門了!”


  話音未落,眾人便看見了秦硯帶著人大喇喇地走了進來,身後的鐵甲衛將魏府圍得水泄不通。


  張知遙雙眸微眯,身上散發著沉鬱的氣息。


  “秦大人,你這是做什麽?”


  秦硯一襲深藍色長袍,隨風而動,冷俊的麵容堪比這肅殺的秋風,微微上揚的眼角,又添了幾分俊美秀色。曾經名動天下的狀元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身傲骨,卻又被權貴折斷傲骨的少年,而是自成權貴,折他人傲骨。


  “張大人,好巧。”


  低沉的嗓音,徐緩不急,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愉悅。


  “有人匿名告密,魏侍郎貪墨災銀,私吞庫銀,更是強壓百姓,多征賦稅,中飽私囊。特奉皇上之命,前來捉拿魏侍郎前往大理寺,徹查此案。”


  張知遙回頭看著魏二爺,後者已經被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硯沒有跟張知遙客氣,也沒有因為張知遙在這裏,而對魏家法外開恩,甚至,他直接下令,當著張知遙的麵把人帶走,張知遙就是想攔都攔不住。


  而實際上,張知遙也不想攔,隻是秦硯此舉,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臉!

  誰不知道他與魏家關係匪淺,秦硯膽敢對魏家下手,就是在向他宣戰。


  魏侍郎哭天搶地地喊冤枉,魏仲林有意想救胞弟,但是見張知遙沒有動靜,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秦硯勾了勾唇,吩咐道:“來人!搜查侍郎府,清點財物,全數充入國庫!”


  “秦硯!”


  張知遙忍不住了,目光冷厲地看著他,“你當真要做得如此之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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