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特別篇（下）xiNShU.
在寬闊的樓梯上，昭陽不斷向上層邁進。兩側的台階仿佛無限延伸，都看不到盡頭，感覺就像在攀上宙斯的神殿一般。
跑了許久之後，位置卻好像沒變一樣，通向頂層的大門依舊在遠方。
大概不到五分鍾，昭陽感覺到身邊有一個自己以外的存在，到底是聽到了腳步聲還是聞到了氣味已經無從分辨，但更接近於一種類似第六感的直覺。
昭陽停下腳步，等待身後的那個人靠近。
“呼哈……呼哈……”
伴隨著喘息聲，一個身影出現在下方的台階上。他低著頭，一邊扶著眼鏡一邊念叨著什麽。
“根據光學測距法，頂層的距離大概在七百到九百米之間，然而走了大約十分鍾，大門的大小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不符合近大遠小定律，也就是說……”
“喲！”昭陽冷不防地出聲，麵前的少年驚訝地抬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事情而沒注意到他。
少年有著一副略顯稚氣的臉，但臉上的表情卻無比成熟穩重，烏黑發梢稍稍垂下遮住眼簾，方框眼鏡後方的赤紅色眸瞳半掩半露，更顯神秘。
發現昭陽後少年用提防的眼神望向他，但隨即微微驚訝後就放鬆了下來。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啊。”
“什麽啊，這不是三千命運嗎。”昭陽放下了手中的驅動器。
“你這家夥不要把人物和作者混為一談啊！”
“抱歉了，天才眼鏡。”
“也不要用特征給別人起外號啊！”
“……你就不能早點察覺我忘了你的名字嗎？”
“其實我也差不多忘了。”
“別說得那麽理直氣壯啊混蛋！”
“你不也是一樣嗎，好歹是並肩戰鬥過的戰友。”
忽視了那種好似說相聲般的氣氛，昭陽歎了口氣說道：“我的名字叫昭陽，再次請多指教了！”
“那我就把上次的話再說一遍好了，我叫王啟時，叫王騎時也可以。”
“你連上次自己說的話都記得那麽清晰，分明就記得我的名字吧！”
“這個嘛……誰知道呢？”王啟時輕描淡寫地略過了。
“話說……我們大概有一年沒見了吧？”昭陽問道，從上一次見到王啟時起感覺過了很久。
“沒那麽長吧，大概隻有兩個月時間。”王啟時搖頭否認著，“你看，從萬聖節到聖誕節。”
“好奇怪啊，感覺無比漫長啊～～難道說是和哪裏的時空流速不同嗎？”
“不會連現實也有時詩域界吧……再說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現在能夠見麵的原因，就是塔的存在。”昭陽說道，“塔也出現在你那邊的世界了嗎？”
王啟時扶了扶眼鏡，“算是吧，確切說是在遊戲的世界裏。”
“又是遊戲啊……還真是羨慕你，在輕鬆的遊戲裏麵，並不需要經曆真實的生死……”
王啟時注視著昭陽的雙眼。
“是嗎？但我覺得不是這樣，就算是在遊戲世界，有些生命也隻有一次，我們也依舊會以‘玩家’的角度旁觀生命的死亡與新生。如果說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那我很慶幸，隻有在遊戲世界中我才有著這樣的力量，得以去改變悲劇的命運。”
昭陽點了點頭。王啟時是值得敬佩之人，他不過是個少年，卻已有此等覺悟。
“對了，”王啟時看了看左右，忽然開口，“上次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姐姐呢？”
聽到問話，昭陽一愣，上一次在夢境中相遇的時候，尹融還在他身邊。
盡管已經不會再依靠於尹融，但昭陽還是感到了無比的落寞。
“她怎麽了？難不成是把你甩了。”王啟時沒有察覺到昭陽的苦楚，如此問道。
“不，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王啟時微微張開了嘴，緊接著又閉上了，良久才說道：“死亡……竟然如此接近我們身邊嗎？”
或許他無法相信吧，曾經並肩作戰過的活生生的人，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知道這件事有多可悲，所以昭陽才不得不攀上這座塔。
“是啊。但是這不算什麽，我也隻是芸芸眾生的一員。那些塔的信徒，大概也和我一樣。”
“這麽說，你踏上這座塔，果然也是為了……”
“不是願望，也不是為了誰。”
所愛之人離世，固然可悲，但若是為了逃避而否定這件事，為此去傷害別人，那便更可悲了。
“我收到了一封信。”昭陽說道，“寫信的人就是這座塔的主人，聖誕老人。他為別人實現願望，同時，也為了他自己，想要挽救過去死去的親人。但他沒有告訴我，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要消耗人們的生命。”
“是這封信嗎？”王啟時說著，取出了一封用同樣信封抱著的信，除了收信人和信上的措辭略有不同，主要內容和昭陽的那封信幾乎一致。
“我想要阻止聖誕老人，然後……拯救他，拯救他們。”
“這麽說，下麵的事，你已經全部見過了。”
“嗯。”
“即使這樣也沒有動搖？”
“反倒是你呢？我很驚訝，你竟然能那麽淡然。”昭陽對王啟時那副態度很是驚異。
“那群人把用死去之人外貌做成的傀儡視作唯一希望，除此之外就活不下去。這種事肯定是錯誤的，就算摧毀了這座塔，要怎麽拯救他們呢？”昭陽問道，腦中還是不斷浮現出隆翼的那句話。
他們已經沒救了。
“我們隻是凡人，就算拚盡全力，也會有做不到的事吧？那麽就盡力而為，摧毀這座塔，至於能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就看他們的了。”王啟時說道。
簡直是最正確的處理方法，也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但隻要一想起雅琳所說的，為了保護塔，信徒不惜用血肉組成圍牆去阻攔管理局，就會覺得已經狂熱到如此地步的人，恐怕早已深陷其中，不再有走出來的可能性了。
“總而言之，先登上頂端吧。”昭陽說著向上走去。
“等等。”王啟時叫停了他，“你沒發現這條路有古怪嗎？我走了很久，可到前方那道門的距離沒有絲毫變化。”
“說起來好像是這樣。”昭陽也察覺到了這條路的異常，“這座塔內部的空間大概本來就是錯亂的。”
“必須要摸清楚這條路的規律，否則我們一輩子也到不了頂層。”王啟時蹲下身，在地麵上的石階上抹了一把，上麵有著薄薄的灰塵。
“奇怪，積灰很薄啊……”
“怎麽了？”
王啟時說道：“你有沒有發現，頂層台階的灰塵比其他層的都要薄。”
“好像是有一些，按理來說頂層應該鮮有人至啊，為什麽灰沒有積起來呢？”
“恐怕是因為經常被人踩的緣故。”王啟時思索道。
“但是這說不通啊，既然能到達頂層的人很少，那為什麽台階又經常會被人踩呢，難道說尼古拉斯一天上下十幾次台階？”
“你恐怕說對了，但是來回數次踩的並不是尼古拉斯。”王啟時站起身來，似乎已經找到了真相，“我們在開始登上階梯時一直沒有相互看見，卻能在這裏相遇，說明階梯不是無限延伸的。既然如此，我猜反複踩踏台階的人就是我們。因為空間的異常，道路在某處反複了。”
“那有什麽解決方法嗎？”
“有。”
王啟時說道，閉上了眼睛冥思，緊接著睜開，手指在空中劃著，仿佛在操作著什麽麵板。
然後忽然一捆繩子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哇好炫酷！”昭陽感歎道，忽然想起自己從印記中取物在別人看來是否也是一樣。
王啟時把一捆繩子均勻分成了兩摞，把其中一摞塞給了昭陽。
“拿著這繩子，然後你往上走，我往下走，邊走邊放下繩子，如果走到了頭就用力拉這條繩子。這繩子大概有100米長，可占了我不少負重，不過看起來這次能夠派上用場了。”
“雖然不明白，但就按你說的做吧。”
兩人分別向上下方走去。
依舊是單調的場景，距離頂層的距離依舊沒有變短，昭陽逐漸放下手中的繩子。
忽然，從前方傳來了腳步聲。
昭陽驚訝地抬起頭，卻發現出現在眼前的人是王啟時。
“怎、怎麽回事？你不是去了下麵嗎？！”
王啟時的手中同樣拿著繩子，繩子從上方延續了下來。
“嘛，到這裏差不多也就明白這條無限樓梯的原理了。”王啟時淡然地說道。
本是向相反方向走去的兩個人，卻再次相遇了，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裏的時空是錯亂的，從這個角度想，或許是空間反複了。
“難不成我們反複在一段路中行走？走到最上麵之後又會被傳送到最下？但是這樣也說不通啊，如果是這樣那麽在現在這個位置應該有我們剛才放下的繩子才對。”
昭陽疑惑道，現在雖然兩人手中拿著繩子，但地麵上卻什麽都沒有。
“既然你能想到這裏，就不能再深入思考一些嗎？”王啟時推了推眼鏡，開始對昭陽解釋，“無法用同一個空間解釋的話，那麽就是兩個空間，我們在樓梯上的兩段路程中不斷重複。假設我們一開始所處的是通道A，現在所處的是通道B，那麽在走到通道A的頂端後就會被立刻傳送到通道B的下端，走到通道B的頂端後就會被傳送到通道A的下端，反之亦然。”
“你腦子蠻好的嘛！”
昭陽驚訝於對方竟然能如此之快地想通原理。
“不，主要是有人襯托。”
“你什麽意思？”
“開玩笑的。”王啟時隨口糊弄過去，“但是還有一個疑點，這兩個通道到底處於整條路的哪部分呢？我在行走的途中一直注意著與頂層大門的距離，但卻無法看出明顯的變化，說明這兩段路之間的距離極短，然而根據我們手中所剩繩子的長短判斷，一條通道至少也有40米長，80米長的距離，不可能看不見明顯的變化。”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是這樣，我也注意到了。”
“你根本沒注意到吧？”
“這種時候不要拆穿啦！”
“那麽為此還要你去確認一件事。”
“什麽？”
王啟時沒有說話，在昭陽看不見的麵板上操作一陣後取出了一把小刀，在腳下的台階上劃了一道痕跡。
“你沿著剛才的路返回，看看地上有沒有同樣的痕跡，如果有就在旁邊再做一道痕跡。”
他把刀遞給了昭陽。
雖然不知道王啟時是何用意，不過昭陽打算無條件相信他，畢竟在這種時候，更是要結合兩個人的力量才行。
沿著剛才的路走回去，果然一路都有繩子鋪在地上。昭陽時刻注意著台階，竟然真的看見了劃著同樣標記的台階。
這個標記是什麽時候做下的呢？那家夥還真是深思熟慮啊。
在地麵上同樣位置做下標記，昭陽繼續向下走去。如果王啟時的推論是正確的，那麽自己將會在下方再次遇見他。
果真，走了一會兒後就看見王啟時在下方麵對著自己等候。
“還真是慢啊，你就不能走快些嗎？”
“你怎麽知道我要走上麵……？”
“正常人遇見這麽新奇的事都會體驗一下的。”王啟時隨口答道，“那麽，有嗎？”
“嗯，找到了，並且也在旁邊做好了標記。”
“哦，這樣啊。”王啟時用手拖住下巴，做出了思考的動作。
“話說回來下麵那個標記你是什麽時候做好的？你讓我再做一次標記又是有什麽用意。”
“那個標記不是我做的，我做的標記隻有這一個。”王啟時指了指腳下。
“那麽……”昭陽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了。
或許通道A和通道B，並不是兩段不同的空間，而是兩段不同的時間。
王啟時開口道：“我在通道B做的標記出現在了通道A，但通道A的標記並沒有映射到這裏，也就是說通道B的時間在A之前。”
“我們就是在這兩段平行的時間中不斷來回嗎？”
“沒錯，知道了原理後，剩下的就隻有從這裏出去的辦法了。”
“但是要如何才能跳出這兩段時間之外呢？”
“這個嘛……”王啟時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
“那你說個鬼啊！”
“我是不知道怎麽擺脫這個困境，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方法。”
“那你就說啊！”
“等。”
“哈？”
“方法就是等。如果我們現在一直不收繩子，那麽在我們剛到通道A時地麵上就應該有繩子才對，但事實確是沒有繩子。這就證明了肯定是有什麽東西把繩子清理了，大概是塔的清理機製，那東西估計會從外界進入，然後再離開，那時候無限循環應該是關閉狀態。”
“這……”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理，但是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
“我們究竟要等多久啊！”
“嘛……少則幾分鍾，多的話幾天幾個月，反正上限不會超過這座塔建立的時間。”
“拖，就硬拖！”昭陽吐槽道，但現在的方法確實也隻有等待下去了。
兩人等到了餓死也沒有等到，全書完。
完個鬼啊！開玩笑也別在這時候開啊！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昭陽餓得兩眼昏花，連站起來的力氣幾乎都沒有之時，他的耳朵好像捕捉到了一絲聲音。
噠、噠、噠。
清脆的蹄音。
昭陽勉強睜開了眼睛，搖晃了一下身邊的王啟時。
“別打擾我睡覺啊，現在減少能源消耗才是……”王啟時的話到一半停住了，他也聽見了那個聲音。
一隻可愛的小鹿踏著清脆的腳步一階一階蹦下來，它拖著漂浮在空中的雪橇車，脖子上掛的鈴鐺一響一響。它好像有著神奇的力量，隨著它的跳動，地麵上的繩子逐漸消失了。
看見癱倒在台階上的兩人，小鹿停了下來，歪著頭看向兩人，琥珀色的眸瞳一塵不染，無比清澈。它憐惜地看著兩人，走近了兩人身邊。
“老昭，其實我有個想法。”王啟時無比虛弱，此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都在顫抖一般，他好像十分虛弱。
“不管怎麽說，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在危急情況下，動物的性命應該遠遠比不上人命才對。我覺得犧牲一隻動物，來挽救一個以後可能對後世產生深遠影響的人才並不算過分……”
小鹿見兩人生命垂危，不由得低下了頭，它擔憂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了舔昭陽的手。
昭陽實在很想把小鹿摟緊抱住，讓它遠離麵前那個冷血無情的科學怪人，但是奈何自己也餓得受不了，差不多饑餓到Amazon的食欲快因為饑餓而覺醒的地步。
“這不太好吧，畢竟是這麽可愛的小家夥……”
“你不會是素食主義者吧？”
隔著鏡片，昭陽看見王啟時紅色的瞳孔，感覺有些不寒而栗。
“不、不是。”
“這也是自然規律，生命的存活總是需要伴隨著捕食的活動。”
這家夥冷靜得讓人害怕。
“可是吃掉別人養的寵物什麽的，太說不過去了，還有這小家夥也很可憐……”
昭陽猶豫地望著在自己懷裏嗅來嗅去的小鹿，它聽不懂人話，所以不知道人心的險惡，此時還毫無戒備地關心著兩人。就算是尼古拉斯養的鹿，也不能隨便殺啊。
和王啟時對望了一眼，對方也在猶豫。
最終，兩人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吃一半。
砍下腿、尾巴或是耳朵這些不會傷及生命的部位吃掉，然後為小鹿包紮好。王啟時向昭陽保證他可以製造出可供小鹿下半生也能正常生活的義肢。
昭陽和王啟時站起身，撲向了小鹿。
十分鍾後。
兩人抱著剛剛烤好、鮮香誘人的烤肉大快朵頤，盡管已經吃下肚了許多塊，但這絕美的味道簡直比之前吃過的任意一餐都要美味，吃下去後也隻會誘發還想吃更多的欲望。
兩人漸漸沒有了底線，向可憐的小鹿無節製地索取著。
漸漸，它的質量越來越輕，幾乎要被兩人掏空了。
昭陽很愧疚，竟然做出了這種事，但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了，吃下去的食物化作了溫暖的力量緩緩流回了身體。
“果然蛋白質最能給予人類滿足啊，無論是飽腹感還是愉悅感，都是一樣！”王啟時滿足地感歎著。
“已經吃了夠多了，還是停下吧……”
“不行，一會兒是要麵對尼古拉斯的吧，不吃飽哪有力氣戰鬥。”
昭陽無奈地看著他，也伸手又接過來了一塊烤肉。
“不過真是沒想到啊，小鹿拉的雪橇車裏麵竟然能變出想要的禮物來，實在是太神奇了！”
小鹿一臉困擾地從雪橇車中不斷銜出禮品盒。撕開包裝紙後，裏麵就會出現想要的禮物。不過因為禮物總量有限，兩人都快把雪橇車掏空了。
這一車禮物貌似不是送給他們的，所以擅自奪走禮物，昭陽覺得有些愧對應該收到禮物的人。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能夠不傷害它。”王啟時笑了笑，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吃飽了～”昭陽站起身來，向小鹿說道：“那麽還要拜托你最後一件事。”
片刻，小鹿將兩人帶到了頂層的大門口。
“謝謝你了，拜拜！”
昭陽向小鹿揮手，因為幫助了兩人，它高興地在兩人身邊轉來轉去，然後輕快地向下方跑去。
“那麽接下來……”昭陽深吸一口氣，和王啟時一同把手推在了大門之上。
“接下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戰鬥了。”
推開大門，迎麵而來的是濃鬱如液體一般的黑暗，隨後明火亮起，將頂層映得亂影闌珊。影子的來源是黑暗當中隱約可見的生物頭顱。
橘紅色的火焰，突突地跳動，仿佛壓在了昭陽心頭一般。
眼前的景致，無比熟悉，卻又有所不同，仿佛在美好的記憶中抹上了狂煞的塗層。
紅色磚塊構成的壁爐邊緣被熏成黑色，木材燒焦後的聲音不斷“啪呲啪呲”地作響，像是在燒著什麽令人毛骨悚然的物體一般。
借助著火焰的照射，周圍那詭異的環境露出了冰山一角。
這是個無法測量大小的房間，明亮的火焰僅僅照亮了壁爐周圍的環境，由深褐色木材組成的地板上的裂縫深埋於陰影中，褐色搭配白色菱形所構成的牆壁成為了火焰光影的畫板，古舊的躺椅，桌子，小床隨意地擺在一旁。
昭陽與卡佳相遇的房間有著相似的場景，但眼前的房間卻好似把那時的房間魔化了。
位於壁爐兩旁，高達四米的聖誕樹的鬆針蓬蓬散亂。而牆壁上，掛上了許許多多的聖誕襪子、馴鹿裝飾以及糖果。
剩下的，則有別於一般的風格，牆上標本架上掛著的並非是動物頭顱標本，而是一個又一個發白浮腫的人頭，從被針線封鎖的嘴唇縫隙後能看到腐爛的牙床。
人頭的下方掛著各自專屬的標簽，標示著姓名、年齡、願望。
若是僅僅如此還尚且不值一提，已經見識過無數恐怖事物的昭陽還不至於會被生物的頭顱嚇到。
但最瘮人的是，這些人頭還活著。
暴露在火光下，人頭像是要被高溫烤焦一般，表麵的皮膚開始皺縮卷起，它們嚎叫著掙紮起來，連接頭顱僅剩短短一截的脖子不自然扭動，眼珠在眼眶中轉動，嘴裏發出“唔……唔咿……”的怪聲音。
咿咿呀呀————
木質搖椅那厚重且刺耳的聲音，讓人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它上麵，但是比起那煩人的噪音，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搖椅之上那小巨人般的身影。
一套與聖誕老人同款的紅白色裝甲，在裝甲之外，是一層毛茸茸的外衣，讓他隻露出四肢與頭部。
小巨人就像是衰老垂死，孤苦伶仃的老婦一般，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上，做著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
活動的聖誕老人裝甲正在書寫著什麽東西，從堆在一旁的一堆火漆信封來看，大概是邀請函。
不消說，“他”便是這座塔的主人，信徒們心中的神聖之徒。
聖誕老人——尼古拉斯。
注意到大門的開啟，紅白兩色的裝甲轉身麵向了昭陽與王啟時。
“ee！MyFriends！（歡迎！我的朋友們！）”
男人的聲音從裝甲下方傳來，尼古拉斯微笑著同兩人致敬，坐在屬於他的雪橇王座上。
“你可不是我的朋友。”王啟時雙眼中帶有幾分寒意，冷冷地說道，似乎沒有因為周圍那瘮人的環境而退縮。
“上一個笑得那麽開心的，他的下場可是慘不忍睹啊。”昭陽雙手抱胸，恐懼早已被他深深拋棄，因為眼前的這一切悄悄地引動了他內心的怒意。他與王啟時肩並肩直麵那個自稱為聖誕老人的男人。
尼古拉斯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抬起頭來，從高處向低處俯視他們，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開始蔓延。
“真讓我驚訝，你們竟然成功踏上了塔的頂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完成此等壯舉，最後的難題明明應當是無解的，曾經有無數人想要登上頂端，最終也隻能在階梯的中途痛哭流涕懇求我實現他們的願望。讓我猜猜，是丹尼爾帶你們上來的吧，去年我剛剛在野外撿到它，那時它還幼小地連走路都困難，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丹尼爾大概是那頭小鹿的名字。
“如你所見，我們登上了塔頂。”王啟時說道。
昭陽接著話說道：“之所以如此拚命也要登上這裏，因為我想要狠狠揍你一頓，讓你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我很清楚我的行為，我是挽救信徒心中希望之光的救世主，等同於聖子之人。”尼古拉斯向兩人張開了雙臂。
“HoHoHo……遠道而來的異界騎士，你們所渴望的一切，我都能賜予你們，隻需與我簽下契約……你們後悔的悲劇！無法彌補的遺憾！統統都煙消雲散！我，是實現所有人願望的聖者！是無數人願望而誕生的奇跡！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那惡魔低語般的誘惑，搭配上周圍環境那陰森森的色彩，一般人的內心早就出現空隙，被他趁虛而入。
“我的願望，由我自己抓在手中！”
兩人用同一個動作來回答了尼古拉斯。
“兩個選擇，一，要麽你現在取消掉你的能力，讓那些信徒各回各家。”
“二，我們打到你吃癟為止。”
將Build驅動器按在腰間，黃色的腰帶瞬間延伸，隨後緊緊地環繞。
昭陽和王啟時一同取出了顏色相異的氣泡滿瓶，看來王啟時在上次會麵之後實力也有所增長。
“哦，我很遺憾看到事情變成這樣……我原本以為你們心中的遺憾，早已超越自尊心……也許這是我的錯誤，我想你們不適合這裏……這座塔不歡迎你們！”尼古拉斯緩緩地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周圍的人頭標本開始不斷地扭動，嘴裏發出刺耳的尖叫，它們也明白，若是尼古拉斯被打倒，他們拚命追尋的一切就會跟著煙消雲散。
聖誕老人身上那赤紅之色，來自無數人的鮮血浸染。
“變身。”
“變身！”
昭陽握下了驅動器的搖杆。
伴隨著紅藍色的氣泡與橘灰色的氣泡噴湧而出，昭陽與王啟時分別被兩套相似的裝甲包裹，原本黑暗詭異的空間中出現了無數的氣泡，就像是下雪一般。
“和你已經沒有什麽要說的話了，或許你曾經遭受過許多無妄之災，但你現在早就無藥可救了！動手！”
華麗且狂野的鷹翼從昭陽身後張開來，伴隨著一聲響起，雙翼不斷拍打，卷起一陣陣的小型風暴，以超高速朝著尼古拉斯襲去。
王啟時瞬間領會，腳下一蹬，無數的氣泡在原地炸開，下一刻已經出現在尼古拉斯身前，雙拳充斥著雙色氣泡帶來的增幅，如同雨滴般不斷落在對方身上。
尼古拉斯不躲也不閃，硬生生地承受二人的攻擊，隨後冷哼一聲。巨大的拳頭朝著王啟時胸前打去。
“砰！！”
王啟時的身形突然倒飛而去，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才落下來。
“啟時！”昭陽擔憂地喊道，他看見王啟時胸前的裝甲因為灼熱的拳頭早已變成了發亮的紅色。
裝甲下方王啟時劇烈地擺動身體，看來那極高的熱量讓他也幾乎承受不住了。
“別管我，你先進攻！”
“嘁！”
不等聖誕老人繼續攻擊，昭陽早已憑借高速空中移動，繞到了聖誕老人身後，飛鷹加特林者頂住他身後，全身的能量朝著手臂湧去，扣下了扳機。
無數的子彈在零距離下不斷地攻擊聖誕老人，剛才絲毫沒有動過的聖誕老人突然動了，隻見他瞬間抬起右腳，往地下狠狠砸去！
昭陽的戰鬥經驗何等豐富，早在對方出現異動時便迅速往後撤，不料還是太低估對方了——他大意了，沒有飛。
一瞬之間隻覺得身下無法動彈，低頭一看，昭陽發現腳下早已被厚重的冰層所凍結，而且這些冰層還在往上攀爬。他不敢大意，直接雙翼一震，破開冰層，向天空飛去，卻被迫近的天花板阻攔了去路。
該死！自己當時為什麽要選這個形態！昭陽咒罵著自己剛才的選擇。
“Ho……真是實力稟異的搭檔。”聖誕老人收回了腳下蔓延開來的冰霜之力，將手伸向一旁的聖誕樹，用力一拔，在手中盡情的舞動，帶出了破空之聲。
那東西並不是裝飾品，而是武器。
“嘿，玩笑時間已經過了，主人不得不送客了！”伴隨著怒吼，聖誕老人將手中的長戟朝著地麵砸了下去，金黃色的雷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從長戟底部湧現，朝著二人殺去！
滋滋滋滋滋————
電流傳導到了裝甲之上，觸動了身體，仿佛連骨頭都要被毀壞。
但是還沒到放棄的時候啊！
“Readygo！SparklingFinish！！”
昭陽強忍著痛楚，雙翼再次拍動，轉動了Build驅動器的操縱杆，能量朝著身體湧入，體表被由橘色能量構成的巨鷹外衣包裹，他如老鷹般朝著俯衝下來！
“Readygo！UltimateFinish！！
出乎意料的是，熟悉的音效從眼前那聖誕老人的腰間釋出，對方拉開腰間的外衣，露出了二人熟悉無比的Build驅動器，上麵搭載著紅與白的聖誕老人滿裝瓶以及蛋糕滿裝瓶，銀白色的圓盤裝置後甚至搭載了金黃色的扳機裝置，能量不斷輸出。
對方身上再度浮現絲絲電流，聚集到右腳處。
昭陽的俯衝速度越來越快，甚至突破了音障，帶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朝著聖誕老人突刺。
尼古拉斯的右腳處凝聚了無數雷霆壓縮而成的金黃色能量，甩動身體，左腳一蹬，在空中朝著昭陽使出了回旋踢！
“轟——————隆隆隆！”
巨大的爆炸幾乎毀了整個房間，天花板直接坍塌，露出了頂部那血紅色的天空。
真是個陰冷的天氣。
翅膀折斷，向下墜落的昭陽如此想道。
“你很努力，但這還不夠，因為我經曆的苦難是你們的數倍不止。”
尼古拉斯望著昭陽，忘我地說著，忽然他的身後再度襲來一陣狂潮。
“Readygo！SparklingFinish！！”
“LightningOverload！ReadyGo！！UltimateHissatsu————！！！”
尼古拉斯按下了腰間的扳機狀裝置按鈕，複眼被血紅之色掩蓋，舉起了右手。
他的身後，發動了必殺技的王啟時雙腿纏繞著大量氣泡，在漩渦一般的立體圖像下極速墜下。
雙腿與右臂相撞，振動波炸開，昭陽抬起手臂阻擋，密切關注著戰鬥的勝負。
從煙霧中倒飛出去的不是聖誕老人，而是王啟時。
王啟時在空中調整好姿勢，勉強落地，但有人比他還要快。
聖誕老人在一秒之內出現在王啟時身前，其速度之快，導致身後拉出了一條條的金黃色電流。昭陽的動態視覺清晰捕捉到了對方的動作，但那不是他所能追的上的速度。
尼古拉斯再次轉動腰間的操縱杆，最後一擊，朝著王啟時襲來。
“Readygo！UltimateFinish！！
六顆能量圓球呈輪狀，漂浮在聖誕老人身後，緊接著火冰雷三顆能量球從上方俯衝，再度砸在了王啟時的身上。
這一擊直接打破了地板，王啟時的裝甲消散後，朝著下一層掉落……
另一邊，剩餘的三顆能量球也朝著昭陽襲去，劇烈的衝擊同樣炸碎了他身下的地板，他身上的裝甲消散，收回了腰間的氣泡瓶罐。
這一戰，慘敗。
身體重重跌落地麵，感覺到了全身骨骼斷裂般的疼痛。
昭陽聽到了不遠處怪物的吼叫聲，還有爆炸的聲音，隆翼大概還在與怪物交戰，就算聽到了這裏的聲音也無暇支援。
同樣摔在身邊王啟時一動不動，讓昭陽不由擔心起了他。
“轟！！！”
巨大的影子不斷放大，尼古拉斯從天空跳下，透過一路破開的塔可以直接看見天空，他的身影遮擋了清冷的月亮。
“咳——”
糟了，已經沒有力氣再戰了……
尼古拉斯向兩人走近，睥睨著從地麵上緩慢爬起的兩人。
“在眾多的世界中我選中了你們兩人，但現在的結果是你們令我失望了。”
“你根本不是什麽聖人，隻是讓一種悲哀化為另一種悲哀的畜生！”昭陽捂住胸口說道。
“你的那種力量，究竟是怎麽得來的？”王啟時擦去嘴角的鮮血，“塔的本身，不光是靠獻祭生命就能築起的！”
“HoHoHo——”尼古拉斯仰頭笑了，伸手撫摸著布滿了胡子形裝飾的下巴裝甲。
“想要聆聽我的故事嗎？你們明明早該聽過了。”
昭陽確實從卡佳口中聽說了尼古拉斯的悲哀，看王啟時的反應他應該也知道。
“就如你們所了解的一般，我曾是一位畫家，一位沒有才華，整天自怨自艾，被世界拋棄的畫家。但我的一片真心令我得到了賞識我的人，那便是我的妻子。我們墜入愛河，甜蜜地相戀、結婚，然後我們的愛情獲得了果實。”
“艾麗卡，我一直認為她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她是那樣可愛、善解人意，可殘酷的上帝偏偏讓她經收了如此的苦難。仿佛是嫉妒我這種人獲得了幸福一般，我的畫不被人接受，一直被圍困在貧困中。整個世界，除了他們兩人全部背叛了我。”
“就算我是如此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她們兩人依舊忠誠地相伴在我身邊，給我前進的動力。我想就算是為了她們兩人，我也不得不努力奮鬥，與貧窮，與我那少得可憐的天分做鬥爭。”
“終於，在她們的注視下，我一步步獲得成功。一天我的畫被一家大公司看中，聖誕夜前夕我拿著稿酬，為一直支持我的她們二人買好了她們最心儀的禮物，打算給一直陪伴著我的她們以補償，讓她們也體會到什麽是幸福。”
“就在我回到家裏後，看見的卻隻有無盡的血腥，我的妻子和女兒被殺害了。不知何人闖入家中刺殺了她們兩人，奪走了我唯一的光芒！那個混蛋一定是嫉妒如此惡劣的我卻還有兩個善解人意的家人！我無比痛苦，近乎絕望，為什麽支撐我的支柱忽然間就坍塌了呢？我對這個世界隻剩下了仇恨，就在這時我聽到了神的旨意！”
“我的這副軀體，還有建造塔的力量，全部是神賜予的！那是龍之道的盡頭，掌管世間一切真理的神！為了履行神的旨意，我才聚集了信徒，我要實現世間所有人的願望！”
尼古拉斯近乎瘋狂地說道，他對那位神的崇拜溢於言表。許久之後再度麵向兩人。
“我不會殺你們，因為我很明白，你們同樣有著死在眼前，卻又無力挽救的人。他們將是你們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楚。但是一切還有從頭開始的機會，我有著能夠拯救他們的力量。我給你們時間思考，等你們想清楚，就來塔頂找我吧。”
尼古拉斯說著，龐大的身體忽然飛起，原路回到了頂層。
此處隻剩下了昭陽和王啟時。
“啟時，你還好嗎？”
“算是活著的程度吧。”王啟時不痛不癢地說道，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看來是已經沒有力量再動了。
昭陽從印記中取出之前從小鹿那裏拿的食物，大口吞咽著。
王啟時轉頭對昭陽說道：“原本我還以為我是大腦在行，而你是身體在行，憑你的實力一定能輕鬆打敗那個聖誕老人呢。”
“你也太高看我了。”
“就是說啊。”
“這個時候就不用再讚同一次了。”
“話說回來，你對他說的話怎麽想。可以挽救記憶中抹不去的痛呢。”
“那樣的痛，你有嗎？”昭陽向眼前的少年發問。
“還用說嗎，當然了。”
“真是沒想到，你還這麽年少，就經曆了那麽多事。”昭陽歎息著，王啟時才剛高中的年紀，就已經經曆過失去父母或親人的痛了嗎。
“但是我並沒有要挽救的想法，生命的逝去是不可逆的過程，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也是自然的規律。一旦發生，也隻有接受，我是這樣想的。”王啟時詢問的目光指向了昭陽，“可是你呢？”
“我嘛……”昭陽猶豫了一下，某個人的眼神還被他深深銘記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忘卻。
“最令我無法放下的，不是所愛之人離世帶來的痛，而是因為我的無能，讓她受到了傷害……”
“擺出一副兄長的口氣說話了呢，我也是兄長，所以多少也有同樣的想法。”
“居然被你看透了……”昭陽苦笑著說，說不定自己與王啟時在某些方麵有些相似。
“我很想，很想，抹除那遺憾，當時的我為什麽沒能這麽做呢？哪怕是詛咒自己一萬遍也不為過。我進入Evolution空間，也是同樣的原因。”
“那你看起來很容易動搖啊。”
“但那家夥隻能創造出虛假的希望對吧，我可不想像下麵那群信徒一樣，一輩子成為虛假傀儡的追逐者，為此獻出一切。”
“但是總有些人看不明白，就連尼古拉斯也是一樣。”
“對了啟時，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昭陽擔憂地問向王啟時。
“嗯，確實有些，但他是有什麽用意呢？”
“尼古拉斯告訴我們的經曆中，他的妻子和女兒全部死去了。但是他的妻子卡佳告訴我的故事中，卻隻有她死去了，說不通啊。”
聽到昭陽的話，王啟時忽然皺起了眉頭，“什麽？死去的不是女兒艾麗卡嗎？我和艾麗卡接觸時她是這樣告訴我的。”
“哈？”昭陽驚訝地與王啟時彼此對視，同時心中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母女二人的敘述出了差異，在卡佳的故事中，隻有她自己死去了，而在女兒艾麗卡的敘述中，隻有女兒死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卡佳明明告訴我，當時艾麗卡和尼古拉斯一同去選購禮物，而她一人在屋頂晾曬衣服。因為見到了翅膀上綁有緞帶的小鳥，而聯想到一同立下誓言的初戀，不慎踏空摔死了。”
“哦？是嗎？”王啟時罕見地一臉困惑，把他從艾麗卡那裏聽說的故事告訴了昭陽。
故事的前麵幾乎沒什麽不同，重點就是結局。在艾麗卡的講述中，當時卡佳出去購物了，她為了離家出走而在從家中的各個角落尋找零錢，沒有照看好壁爐，導致引起了火災，葬身火海。她說這大概是她沒有為爸爸準備聖誕禮物的懲罰。
“明明想要離家出走，還說什麽懲罰……真奇怪，人類的情感是如此複雜的嗎？”王啟時無法理解話語中的含義而在一旁苦惱。
“明明是一個家庭的人，但是三人的敘述卻都有所不同……尼古拉斯說母女二人是他殺，而在雙方的視角中，又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意外死亡。如果女兒和母親是一同死去的，她們兩人都是經曆了複活的人……莫非是她們有信息想要傳達給我們！”
昭陽靈光一閃，感覺好像已經揪住了線索，接下來就順著這思路一路想下去。
“仔細想想果然很奇怪，三人敘述中完全一致的部分，隻有對家庭的堅守，‘雖然家庭貧困，但家人們還是不離不棄，依舊生活在幸福中’，卡佳的話語中也充滿了這樣的暗示。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如此幸福，卡佳對丈夫無比忠誠，為什麽還會追憶曾經的戀人呢？艾麗卡又怎麽會萌生離家出走的想法呢？”
“對啊，原來是這樣！”王啟時聽完昭陽的描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快繼續說下去！”
“她們在最後，又說了這一定是對自己行為的懲罰，似乎是為了否定之前的想法。明明是生活在幸福的家庭，卻好像如此想要逃離，這一點都不合理！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在被複活後，母女二人連意識都被尼古拉斯控製，成為了他心中的形象，所以無法說出事情的真相，隻能用這種方式告知我們！”
“原來如此啊，你還真是個天才啊，老昭！”王啟時終於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忽然用力怕了拍昭陽的肩膀。
昭陽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對母女的情感。感情豐富，被感性主導的他，更容易與別人的情感產生共鳴。
昭陽說道：“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麽那對母女，還有尼古拉斯，他們的幸福也是虛假的，這座塔就是由假貨建造出來的，完全的贗品！”
“她們拚命把這消息傳遞給我們，就是想讓我們站出來，去阻止尼古拉斯！”
“我的同伴也曾告訴我，讓我去拯救那些墮落的靈魂……”
“可是我們已經輸一次了，憑借我們的力量，真的能贏嗎……”
“當然能贏了！”昭陽激動地握住了王啟時的手，說道：“隻要我們兩個人一起，就絕對可以！把我們兩人的力量凝集，靠著你的智慧和我的力量，就能夠超越一切。要說為什麽，因為這兩個人不再是‘我和你’，而是‘我們’啊！”
王啟時卻露出了嫌棄的神情，抽回了手，“你這話也太曖昧了點吧？不會是對我有什麽想法……你不會是同性戀吧？”
“你TM的到底在想什麽啊！！”
昭陽瘋狂吐槽著：“你這家夥的自我意識也太過旺盛了吧！不要不管什麽想法都圍繞著自己展開啊！而且我性取向很正常！”
“抱歉，我好像一直以來習慣這樣了。”
（此段劇情由作者間的真實事件改編。昭陽=夢遊的詩人，王啟時=三千命運）
（連我自己都驚奇三千命運怎麽tmd能想到那裏去）
不久後，昭陽和王啟時再次來到了頂層，這次就方便了許多，直接由昭陽帶著王啟時從之前的破洞中飛了上來。
“你們想好了嗎？”尼古拉斯把自己封鎖於裝甲中，倒在躺椅上，正望著桌麵上擺著的一副照片出神。
他搖了搖頭，“我太疲憊了，為了拯救她們，我付出了太多。你們是否也有與我同行的覺悟？”
“你那隻是拙劣的自我滿足罷了，絲毫不在意她們的想法，就把你的願望強加在她們身上，你以為你的妻子和女兒會讚同你這種做法嗎？”王啟時的聲音在冷清的大廳中回蕩。
“我想你們也不會懂，未經世間艱苦的小鬼！”
“我們要摧毀這座塔，將禁錮其中的靈魂解放！”
“Ho……是嗎？”聖誕老人裝甲的手掌撐在桌麵上，他站了起來，“摧毀這座塔，就等於毀滅信仰者的希望，你們想要成為殺死無數人的罪人嗎？”
“無所謂。”
昭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旁的王啟時驚訝地看向他，但他沒有解釋什麽，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有人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拯救那些被命運戲弄的人，包括你。”
“……拯救我？哈哈哈哈哈——”尼古拉斯發出了地震一般的笑聲，“太過大言不慚了，令我懷疑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是的，你也需要被拯救。一個人背負了那麽多，承受了無數痛苦，是時候該解放了。”
“住口，你們又了解我什麽……如果不拯救她們，我就……”
“你欺騙了我們，對吧？”昭陽截斷了尼古拉斯的話。
“……什麽？”
“在你的講述中，你說雖然生活無比困難，但妻子和女兒卻從沒有嫌棄過你，你充滿信心為了家人努力工作，三人一同前進，生活在幸福之中。這是在說謊。”昭陽斬釘截鐵地說道：“真實情況是，因為你的無能，讓妻子和女兒經受了無端的委屈，所以她們都很厭惡你，妻子還硬逼著你換掉工作。你也不思進取，把事業上經受的挫折肆意發泄到家人身上，不光抽煙酗酒，還傷害了自己的家人！”
“也正是這樣，讓你的妻子不再忠於你，女兒也有了離家出走的想法，在發現這件事後，你自然狠狠懲罰了她們，我已經無法想象你到底用了多麽殘忍的手段了！我在卡佳身上看到了，就算能夠複活，但是曾經留下的傷痕依舊不會消失。因為對生活感到絕望，所以卡佳帶著艾麗卡，在聖誕夜的那天夜晚自殺了。”
昭陽記憶中的畫麵不斷閃過，與此同時還有卡佳那仿佛有話，卻說不出來的臉龐，她用目光告訴了昭陽她們真正的期待。腦海中，那個溫馨的房間景象變得模糊起來，隻有那份詭異的異樣感格外清晰。
昭陽想象著她們所遭受的苦難，尼古拉斯以暴力的形式向家人訴諸怒火，在她們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最後的聖誕夜，尼古拉斯離開家門，隻剩下母女二人留在孤寂的家中。已經無法承受生活的重壓，所以卡佳吃下了尼古拉斯買來、用以麻痹自我的致幻劑，然後拉住艾麗卡，把渾身傷痛，瑟瑟發抖，不斷尖叫著的女兒，強行塞入到了燃著的壁爐當中。艾麗卡沒有反抗，因為她同樣渴望著從這個殘忍的世界上離去。
火焰一寸寸啃噬著艾麗卡的骨肉，她嬌小的身軀在“劈啪”作響的烈焰中不斷皺縮、焦化，沸騰的血液撐破皮膚，皮肉翻卷覆蓋在瘦弱的肢體上。她抱成一團，很快不動了，變成了黑色的、不可分割的一塊，把身體作為了溫暖火光的柴薪。卡佳跪在壁爐前，紅橙色的暖光鋪在了那張淚水覆蓋的臉上，她恍惚地起身，仿佛夢回青春年華，年少的誓約向她招手，她與幻想中的愛人翩翩起舞，一路踏至高層，然後縱身跳了下去。
“劈啵！”房間壁爐中的火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尼古拉斯仿佛無法忍受那場景一般，轉過了被火光映紅的頭盔。
“她們無法忍受你那變態的掌控欲，從中逃脫了！你無法接受她們對你的背叛，更不想麵對是自己將她們逼入絕境的事實，為此無法原諒自己，所以你才選擇逃避，說她們是被闖入家中的歹徒殺害！你其實一直問心有愧吧，因為正是你害死了她們，你拚盡一切創建了塔，在各個世界征集信徒，就是為了贖罪。”
“你們怎麽會知道？”尼古拉斯近乎發狂般怒吼道。
“正是你的妻子和女兒親口對我們說的啊！”王啟時喊道。
尼古拉斯怒吼起來：“不，這不可能！她們是被殺害的！是被可憎的歹徒殺害的！她們必須陪伴在我身邊，她們是我唯一的支柱，所以我一定要複活她們！”
“但你覺得，這樣她們就會原諒你嗎？你覺得你為了她們而不斷傷害更多人，讓更多人的人生被虛假之物牽絆，她們會開心嗎？！你根本沒有考慮他們，隻是用這種方式在懲罰自己！所以我們要阻止這種沒有意義的事，讓你從這種痛苦中，解脫！”
“變身！”
音效響過，兩人已迅速完成了變身，向著身高足有三米的聖誕老人衝去。
“你們無法戰勝我，假麵騎士Santa是不滅的！你們隻會化作塔的養料，成為我理想的奠基！”
雅琳告訴過昭陽，要拯救那些墮落的靈魂，他們曾經也隻是經曆過悲哀與苦楚的普通人。
人活著，自然會為了欲望而戰，所以沒有什麽絕對的邪惡，就連那些信徒，也應當活下去。
這就是昭陽戰鬥的信念。
聖誕老人向兩個Build奮力揮舞聖誕樹，卷起的狂風讓壁爐的火光劇烈晃動，斑駁的陰影在掛滿人頭的牆壁上遊弋。
“啟時！！！”昭陽仿佛要撕碎肺部那般吼著。
紅藍兩色的裝甲一閃，王啟時以超越地球上所有種族的速度飛奔起來，一個縱身踩在牆壁上，兔子一旁的腿部裝甲壓縮彈射，迸發的氣泡濺碎牆壁，在飛舞的碎石中王啟時不斷彈跳於房間的各個角落。
昭陽淩空飛起，向尼古拉斯降下彈雨。
尼古拉斯揮舞著聖誕樹，把燃燒著烈火的子彈紛紛擋開，子彈濺射在房間的其他地方，在狼籍不堪的陳設上燃燒。
趁著昭陽拚命創造出的機會，王啟時接近了尼古拉斯。
“不識好歹的小鬼！！！”裝甲包裹的巨大拳頭向王啟時打去。
“想都別想！！！”
氣泡在身邊凝聚，昭陽向尼古拉斯俯衝了過去，握住手中的槍鎖定尼古拉斯裝甲的每一個關節和縫隙。
狂暴的彈雨中，尼古拉斯右臂的關節爆出火光，拳頭從俯下身的王啟時頭上擦過。
王啟時的雙臂頂住了尼古拉斯的腰部，然後兩腿深深彎曲下去，左腿的彈簧壓縮成了一個圓環。
“給我上去！！！”
從王啟時腳下爆發的強大推力，帶動他和聖誕老人的身軀一起衝向天空。
昭陽凝視著他們從自己眼前劃過，穿過塔頂的破洞衝向了天空。
背後的翅膀就好像是自己的身體一般，昭陽做出指令，Build係統立刻帶著他向上飛去，同時麵板上的追蹤準星也鎖定了尼古拉斯。
“王啟時，快分開！！！”
昭陽低吼著。在圓錐形的塔頂之上，天空分成了兩片，一片的陰雲密布，仿佛太陽被埋葬一般的空間的天空，另一片是布滿了程序錯誤的文本框，藍得仿佛不現實的天空。懸掛在兩片天空之間的，則是深邃的血紅之月，無暇的月球表麵反射了塔及信眾身上那殘虐，罪障的光輝。
王啟時放開了尼古拉斯，然後降落在了塔頂之上。
“Readygo！SparklingFinish！”
昭陽轉動著加特林多彈匣，與此同時忽然出現在空中的白色的線條逐漸組成球體，籠罩了尼古拉斯下墜的身體，將其固定在了空中。
無數氣泡聚集在槍口，然後迸發，昭陽在空中被強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後退，激烈的氣泡擊打在了尼古拉斯的身上。
在塔頂之上可以縱覽塔下方的情景，昭陽的餘光下，大地也分成了兩半，下方信徒正在與不同的人奮力戰鬥著，大概是注意到了發生在塔頂的戰鬥，地麵發出了連塔頂都聽得無比清晰的聲音。
“我至死不渝的理想，不會被僅僅如此程度的力量擊破——”尼古拉斯揮舞巨大的聖誕樹，將包裹他的球形領域打破了。
昭陽落在了塔頂青色的磚石上，看著尼古拉斯向下墜落。他看了看身邊的王啟時，兩人一同點頭。
“Readygo！SparklingFinish！”
“Readygo！SparklingFinish！”
兩人一起握上了驅動器的把手，然後飛速搖動。
伸長的白色線條回旋，在塔頂構建成了龐大的圖像，圖像的正中就是尼古拉斯。
“你們要做什麽？！”尼古拉斯驚努地喊道。
“那還用問嗎——”
“當然就是——”
騎士踢啊啊啊啊！！！！！
兩人高高躍起，分別伸出相對的那條腿，向下墜落化作流星，星星消失的夜晚，唯有兩人的身影，在高空不斷閃耀。
“不————”
兩人與尼古拉斯相撞了，聖誕樹武器在相互碰撞的一瞬間就被擊碎，緊接著就踢中了假麵騎士Santa本體的裝甲。
視野外的事物高速向後劃去，變得一片模糊，隻能看見麵前尼古拉斯的身影不斷撞破一層接一層的階層，不斷向下突破著，終於，撞擊到了一片堅實的大地之上。
昭陽和王啟時一同被彈飛了出去。
“成功了……？”兩人疲倦地注視著墜落的中心。
這裏貌似是被信徒複活的人居住的樓層，周邊那些人們，哪怕遭遇了如此震撼的事，也依舊若無其事地幹著自己的事，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邊。
墜落坑的中心，倒著尼古拉斯，他的聖誕老人裝甲已經碎裂消失了。
“你失敗了。”兩人站到了他的麵前。
尼古拉斯的眼中似乎失去了光芒。
“原來如此……終究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嗎？不可思議，我從來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他看著兩人，忽然發出了不屑的嗤笑。
“你們也許會覺得自己很偉大，能夠解救被我迷惑的人？哦，我的朋友，真的是這樣嗎？你們自以為領會了卡佳和艾麗卡的意誌，實際上真的如此嗎？”
他那惡魔般的笑聲，依舊沒有消散。
胸口發緊的感覺，再次襲向昭陽。
“你在說什麽？！”
“你們從卡佳和艾麗卡口中聽到的我的經曆，是我讓她們告訴你們的。看來終於到了這一天，我能麵對心中的陰暗，而最完整的她們，也將重現於我的眼前！”
尼古拉斯咧開嘴笑了，嘴中也全是鮮血。
“看就知道了，向那裏看！”
他搖指向一個地方，在為虛假人偶創造出的天堂幻境中，有一座格格不入的建築，那似乎是一個倉庫。
尼古拉斯打了個響指，倉庫的門開啟了。
出現在門後麵的是人，密密麻麻的仁，她們鋪在地麵上，足足有好幾層。
“等等老昭，這些都是……”王啟時忽然發出驚呼。
昭陽也看出來了，倉庫中的那些屍體都是誰。她們有兩種體型，成年人和小孩，穿著兩種相同的衣服，有些已經腐爛地麵目全非了，但有些的麵容還依稀可辨。
裏麵的人，全部是卡佳和艾麗卡。
“怎麽會……這樣……”
昭陽顫抖著後退。
“怎麽樣，最終的作品是不是足以以假亂真？”尼古拉斯的聲音在上空徘徊，“沒錯，她們和眼前的那些人一樣，同樣是沒有自我意識，以我的印象塑造的人偶！隻不過在利用信徒的生命力不斷實驗的過程中，對她們的編程不斷趨於完美，因此擁有了更高的智能！”
那一刻，昭陽終於完全理解了小精靈曾經說的話的意思。
“當累計到一定程度，虛假也會化為真實！”尼古拉斯發出得勝的大笑，“是我的勝利，我的夢想，很快就會實現了！”
“但是假貨終究是假貨！”王啟時毫不留情地刺破了那層遮羞的麵紗。
“當假貨變得完全與我印象中的真貨一致時，那還有什麽區別嗎？”
“可……那不過是虛假的……虛假的希望罷了！”昭陽悲哀地近乎無法呼吸。
“希望難道還分真偽嗎？”尼古拉斯直起身來，他的聲音如同低沉含糊的夢囈，“從你們踏入這片幻境的土地，心中的希望就在這裏植根了。由理智主導的你或許還能夠抵禦，但是那痛苦和遺憾無法抹消的他呢？從你記憶中走出的，最為純潔美好的人，就在你的眼前。”
昭陽驚懼地看向尼古拉斯指向自己，然後，視野的左邊，一個身影嫋嫋而來。
漆黑而雅麗的發辮，清新的笑容，靈動的雙眼，還有那與昭陽相似的麵容……
“阿……露……”
昭陽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全部的思維仿佛全被眼前的人吸引了。
“難不成，那就是你的重要之人！”王啟時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昭陽向昭露走近，全身都顫抖著，幾乎無法從過去的糾纏記憶中蘇醒。唯有對昭露，他有著深深的愧疚，正是因為自己的無能，使得她被傷害。包裹在心靈之外厚厚的壁障，在接近昭露的瞬間全部瓦解，昭陽無法對她有任何提防。
“她就是貞潔的，完美的，你愛的人。”尼古拉斯充滿魔力的聲音在昭陽心中回蕩。
“哥，你還好嗎？”
具有昭露相貌的人形，對著昭陽露出了微笑，虎牙從嘴角露出。
“老昭，不要被迷惑……”
無視了王啟時的叫喊，昭陽內心的鼓動激烈得好似潮汐。在夢的彼端數次想見的人，如今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春景之下，昭露俏麗的身影仿佛散作了春意的一部分，從昭陽的記憶中走出來，亭亭玉立的少女，正似舊時時光一樣。
露啊，我……我變了許多，我遇到了許多人，經曆了許多事，因此不得不改變了，但我的心中，從沒有一刻忘記過你……
昭陽有無數句話想對昭露說，想要把自己遭受的委屈，揮散不去的疼痛，還有感受的溫暖全部告訴她。
昭陽伸出顫抖的手，摸向妹妹的臉頰。
餘光瞥見，在幻境中遊蕩的人們，臉上帶著幸福無比的笑容，一起歡聲笑語。因為塔外不斷有信徒死去，那些人中也不斷有人在枯萎腐化。
昭陽Amazon化的手臂穿透了具有昭露相貌的人偶的頭部，然後向下將她分割成了兩半。
“什麽！不可能！”尼古拉斯的狂吼震動了整個樓層。
“真實的阿露，還在另一個地方等著我，她的身邊可沒有虛假的昭陽，所以我一個人靠著虛假的阿露獲得希望，太狡猾了。”昭陽遺憾地搖著頭，甩幹淨了手臂上的血液。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這個義正言辭的家夥不會那麽脆弱。”王啟時也露出了微笑，“總感覺你和我認識的某個笨蛋有些像。”
“被人比做笨蛋我可不會高興哦。”
“抱歉抱歉。”
“要道歉也得真誠點吧，不是這種好像敷衍的‘不要再來煩我’的語氣。”
“你們！！！”
尼古拉斯狂怒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他的樣子活像是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你們毀了我的一切！我的心血，我的愛人！無藥可救、理解不了人的感情的野獸，就該被處死！！！”
尼古拉斯身上忽然紅芒大作，仿佛燃燒一般膨脹起來，與此同時塔外傳來了信徒驚悚的嚎叫！
“不好，他在吸取那些信徒的生命力！！！”王啟時低聲提醒。
“一切的一切，都為我陪葬吧！”尼古拉斯吼道。
再不快些，所有信徒都要沒命了。
“等等，尼古拉斯！”昭陽忽然大聲喊著，“你的妻子和女兒，並不是像你所說的一般。”
“事到如今，無論做什麽也沒用了，她們始終無法取代啊！！！！”痛徹靈魂的哭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卡佳和艾麗卡並不是如尼古拉斯所說一般，完全成為真實的替代，把原本的一切告訴了兩人，而是在尼古拉斯私願的控製下，將有限的信息透露了出來。
“怎麽會……難道說……？”聽聞兩人的訴說，尼古拉斯一愣，湧動的紅光消散了。
“難道說……她們的靈魂……回歸了？”
尼古拉斯的眼中噙滿了熱淚。
靈魂回歸……她們是真正的……昭陽忽然恍然大悟了。
原來她們說家庭幸福美滿、不想離開尼古拉斯的那些話，不是受到了操控，而是她們對尼古拉斯的袒護嗎？！因為不希望兩人消滅尼古拉斯，所以可疑隱瞞了尼古拉斯的錯誤。
“她們兩人……”昭陽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已經原諒你了啊！因為看見一個人留在世間的你不惜迷惑人們，忍受痛苦也要複活她們，所以她們兩人的靈魂才回歸了，委托我們兩人拯救深陷黑暗的你……你已經不必再做這種事了！”
尼古拉斯悲慟地哭泣了起來，“卡佳……艾麗卡……啊啊啊啊——”
隨著他的哭泣，塔的一切也開始緩緩變為光粒子。
“這是……”
“因為尼古拉斯的動搖，塔要消失了嗎……？”
王啟時望著某處深沉地說道。
這樣一來，怪物也會停止活動了吧。
尼古拉斯自己的身影也開始化作了粒子，就在此時有兩個人的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是卡佳和艾麗卡。
“親愛的。”
“爸爸！”
“辛苦你了，你已經為了我們做得夠多了。”
“一起來吧！爸爸，可要再帶我去釣魚哦……”
尼古拉斯抽泣著：“嗯，嗯……一定……”那是幸福的淚水。
昭陽和王啟時滿足地看著他的離去。
塔外的戰鬥聲也消失了，大概是信徒們發現塔即將消失，全都趕來塔內與所愛的人做最後告別了吧。
忽然，王啟時向尼古拉斯問道：“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是聖誕節呢？”
尼古拉斯與親人相擁抹了一把含淚的臉，“這是耶穌誕生的日子啊。我的全名叫做尼古拉斯?麥琪，麥琪（Maki）源自贈予耶穌禮物的人，它的意思是贈送人禮物禮物的聖賢，我從小的願望就是成為賢者，為全世界的人們帶去光明！”
不知為何，昭陽忽然想到了小鹿丹尼爾。正這樣想著，忽然看見丹尼爾和一群小精靈懸浮在空中，像天空飛去，塔的頂端正在向下消散，它們飛向遙遠的天空。
“再見啦！我們終於能夠解脫了！”
他們大喊著，或許他們的存在也是源於尼古拉斯心中美好的一麵吧。
即將消失的尼古拉斯一家像兩人招手：“謝謝，真的謝謝你們了！我們終於可以安心離去了……”
終於消失不見了。
虛假的幻境消失了，那些被複活的人們身上也飄散出光粒子，開始消失。
就在這時，這副美好的畫麵被打破，信徒們紛紛衝了進來，尋找著各自的愛人。
“不要，不要離開——”
“又要拋下我一個人了嗎？”
“我已經忍受不了沒有你的生活了！”
他們痛苦著，那些信徒，也隻是失去過所愛之人的普通人。
就在昭陽為他們難過時，奇跡發生了。
那些原本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程序之外反應的人，忽然伸出手來捧住了信徒的臉。
他們眼含熱淚，熱切回應著。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木村。”
“亞蘭特，感謝你照顧了我這麽長時間，你一定很累了吧。”
“秦，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秦，忘了我吧！”
“爸爸，嗚嗚嗚……我、我有成為你的驕傲嗎？”
信徒們被這突然的一幕震撼了，但緊接著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哭泣著和那些人們抱在了一起。
“再見了……”
隨著告別聲，一切都消失了。
“這……難道是尼古拉斯設下的告別時觸發的機製？”
“不，不是吧？”
兩人討論著，隆翼卻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邊。
“他們的靈魂再次出現了？這怎麽可能！這種力量隻有他……”
見昭陽目不轉睛望著自己，隆翼停止了感歎，笑著說：“那麽我們也該說再見了，年輕的試煉者，你完成了那個姑娘的心願了，也幫我們解決了大麻煩……那麽，期待與你再會的一天！”
還沒等昭陽說什麽，隆翼就不見了。
終於，輪到了兩人的道別。
“啟時，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我也是同樣，我很感謝「初始」這個遊戲，要是沒有它，我也不會與你這樣的人相遇，也無法拯救那些人們。”
大地從中間開始裂開，兩邊的世界要分離了，信徒們也紛紛被傳送回了各自的世界。
塔的全部即將潰散，在光芒四溢中，兩人說出了那句話。
“再見了！”
再見，蘊含了生的希望，美好未來的期盼，還有人與人練習的信任，相信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能夠在不遠的未來再會！
昭陽睜開眼睛，還在空間自己搭的帳篷中，身邊搖籃中的尹月安心地睡著。
他微微一笑。
真是做了個不錯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