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不合
“白月茂……”
“你不是……不是……那個誰嗎？”
白月臉上硬朗的線條擠出了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樣。
“我叫昭陽。”昭陽心情複雜地說道。
“啊，對，昭是吧？我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名字。”
昭陽明白這其實是因為自己表現的太過卑微的緣故，白月大概把自己歸類為了無關緊要的那一類人。
從第一次見到白月起，昭陽就對他沒什麽好感，倒不是因為他搶了本該是昭陽的功勞和擊墜，也不是對他的個性有什麽非議。
從各個方麵來看，白月都是一個救人於危難之中，英雄一般的正義人物，他與昭陽追求的事物應當是一樣的，但昭陽就是難以產生對他的行為產生認同感。
不知為何，昭陽總覺得他好像是在聲張著自己是英雄這件事，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想要彰顯自己是英雄這件事。
“蠍子”被打倒後，原本躲起來的試煉者都從藏身處出來了，向著昭陽靠近過來。
“歐尼醬！你沒有受傷吧？”衝在人群最前麵的就是小雪，她圍在昭陽身邊上竄下跳，查看著昭陽身體的情況。
“啊，我倒是沒什麽事……”
“太好了，太好了！”看到昭陽平安無事，小雪鬆了口氣，“下次可不要做這麽逞強的事了！要是你出了什麽事，小月子該怎麽辦啊？”
“這……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一個人獨自戰鬥過久，昭陽已經忘記被別人擔憂是什麽感受了。
白月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小雪注意到他，於是轉過身來，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救了歐尼醬，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總之真的是謝謝了！”
白月擺了擺手正想說什麽，這時他背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那是當然了，畢竟白月可是英雄一般的人物，他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昭陽像說話的人看去，發覺又是一個熟人，正是那天選擇和白月一起離開的城濱秀太。與上次分別相比，他似乎沉穩了不少，但同時也更加謹慎小心了，有種不易接近的氣場。
“沒想到能再次遇見你啊，昭。”
小雪好像略微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向昭陽身後躲了幾步，抬起頭來看向昭陽的側臉。
“是歐尼醬認識的人嗎？”
“嗯。”昭陽轉向了秀太，發現後方還有幾個人，隨著白月和秀太一起跟了過來。這時那些先前躲起來的試煉者也來到了跟前。
“白月大人，真是精彩的一擊啊！多虧你解決了那個怪物！”
“白月大人果然是我們的希望之光啊，隻要跟著你，我們就一定會走向勝利！”
白月被一群人包圍在中心，沉浸在一片讚揚的氛圍中，有些許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之前阻止了小雪貿然衝出去的那個姑娘也在其中，她用崇敬而略帶羞澀的眼神看著白月。
“真厲害，很受歡迎啊，不愧是白月。”
跟著白月而來的那幾個人似乎氣場更加凝煉，氣質也更加老成，看來應該是有經驗的老牌試煉者。
昭陽看出，這個團體隱隱有種以白月為中心，幾個前期試煉者為內圍的驅使，至於包圍著白月的那群崇拜者，大概是沒什麽經驗，靠著依附強大之人尋求保護者吧。
這種階級結構的試煉者關係讓昭陽很看不慣，他實在不想參與到其中。於是昭陽拉著小雪的受從人群中脫身了。
“嘿嘿，這就是歐尼醬說的可靠的同伴嗎？”小雪向那群人的方向眨了眨眼，“雖然聚集了一群庸俗的家夥，但那個人意外的很好呢！”
“那個人……指的是白月嗎？”
“嗯！實力好強，長的也很帥，性格又那麽正直，簡直像是真正的假麵騎士一樣。”
昭陽看到了小雪眼睛深處的小星星，心中的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來了，他最終隻得悶悶地說道：“那群人，還是不要和他們走的太近為好。”
“咦，為什麽啊？難不成是歐尼醬你吃醋了嗎？”小雪啞然失笑，把尹月放在了昭陽的懷中，順便用手背敲了敲他的胸口，“不用擔心啦，雖然那個人很厲害，不過我的心還是屬於歐尼醬的。”
“哦，對了，小月子的話好像是餓了，她她她居然……”小雪想到了什麽，忽然臉色變得透紅。
“啊？阿月把你怎麽樣了嗎？”昭陽不明所以。
“不，沒什麽……”小雪羞赧地低下頭，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嗯。”
懷中的尹月亂動了起來，咧開小嘴，兩隻手伸向空中亂抓著。
還好小雪身上有一些飲用水，這才給她衝好了奶粉。冰涼的奶吸到嘴中，尹月滿意地笑了起來。
不過，果然還是有事想要去問白月。昭陽盡量不讓心事表現在臉上，總之遇上了這個團體的話，要盡量聯合他們的力量才是。這樣以某個強者為中心的團體雖然鬆散，但是至少會對領導者的話言聽計從，這也是試煉者想要活下去的生存之本能。
白月的身邊還是圍著一圈人，新人試煉者不斷討好著他。先前拉住小雪的那個女試煉者被擠在外圍，無法靠近白月的身邊，臉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蝶羽，你也在啊。”倒是白月在人群中看到了她，“怎麽樣，沒有受傷吧？”
名叫蝶羽的女試煉者好像被叫到名字的小學生一樣，一個激靈站得筆直。
“多、多虧了白月大人你解決掉那個怪物！……”蝶羽說道一半，略微猶豫了一下，轉過身指向了昭陽，“還有那個人，是他救了我們。”
白月看見昭陽，先是小吃了一驚，然後對昭陽露出滿口白牙笑了笑。
這時白月身邊擁來擠去的人們把蝶羽擠到了一邊，又包圍了白月，發出的聲音幾乎要把白月淹沒了。
這時秀太忽然從白月身後走出，像是貼身護衛一樣揮舞著手臂，把那群熙攘的試煉者同白月隔了開來。
“白月和你們可不一樣，他才不僅僅是你們眼中的守護神。他可是更加崇高的，能夠這個被冰冷機器支配的時代帶來救贖的救世主，你們是無法理解的！所以不要再來打擾白月了！”
秀太說著，擺動手，像是驅趕蒼蠅一般驅散著試煉者。他轉向白月：“你說對吧，白月？”
“呃……沒錯，我想要改變這個腐朽的世界，而不是局限於保護試煉者的隊友。”白月說道。
“別擋路，為了完成終極目標，他需要清淨地休息才對！”秀太說著，拉住白月的胳膊，傳出人群走向了一邊。
“什麽啊，那個隻會狗仗人勢的家夥，他以為他是誰啊？”試煉者中有人低聲嘟囔著。
“哼，勢利小人。”
“不過是討得了白月的歡心而已！”
原本聚集的那些人一哄而散，又去討好其他資深試煉者了。蝶羽站在原地，若有所失的樣子。
另一邊秀太眼角瞥著她，冷哼著對白月說：“那幫庸俗的家夥，怎麽可能理解白月的理想呢！”
白月未置可否：“嗯，城濱、不，秀太，你很有潛質，雖然現在還尚未成熟，在大義的道路上成長著，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獨當一麵，成為開辟未來的強者！”
“當然了！白月，隻有我能夠理解你。所以我也想為你那崇高的理想付出力量！無論發生什麽，我一定會跟隨在你身邊，跟隨著你的話，前方道路上的迷霧就會一掃而空。你也需要我對吧，白月！”
“啊，嗯。這樣才稱得上是英雄啊。”白月應答著，眼睛飄向天際。
這時昭陽走了過來。
“你是……昭嗎？”秀太認出了昭陽，“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遇見你。”
小雪躲在昭陽背後，從旁露出頭來看著白月和秀太兩人，似乎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出來打招呼。
“總之慶幸你還活著……那個嬰兒，就是你之前找的那個嗎？”秀太的眼神指向尹月。
“沒錯，幸好在機緣巧合下找到了她。”
“哈，還真是恭喜你啊。”白月露出了笑容，“不過能容我好奇問一句嗎，這個嬰兒是怎麽回事，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小月子是歐尼醬撿到收養的孩子。”小雪在背後怯怯回答道，說完後不安地觀察昭陽的表情，確認自己沒有說錯話。
“嗨……”白月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就這樣笑嘻嘻地看向了小雪，“這個女孩又是誰啊，昭？”
“我，我……叫小雪……”小雪雙手捏住不太合身的衣服的衣擺，滿臉寫著慌亂，“我也是被撿來的。”
“噗！咳咳！”昭陽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為了不失態隻能瘋狂咳嗽著，“亂說什麽啊！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嘿？難怪用著那麽親昵的稱呼，真是沒想到啊，你這個表麵悶騷的家夥居然有這種癖好啊！”
看著秀太和白月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漸奇怪起來，昭陽明白自己是很難解釋清楚了。
“所以我說不要這麽叫我啊，你看因為你的原因我都被誤會了！”昭陽私下裏給小雪發印記道。
“嗚嗚，人家下次會注意的。”小雪回道，末尾還跟了個委屈的表情。
昭陽第一次知道印記還能發表情。
稍微尷尬了一陣，昭陽切回了正題，“閑聊的話就先打住吧，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是什麽非要現在問的東西嗎？白月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我很想搞清楚。”
“好吧，既然你救了我的隊員，那我就盡量解答你的問題好了。”白月揮手阻擋了想要打斷昭陽問下去的秀太。
“這個團隊是怎麽回事，現在似乎是以你為領導。”
“嘛……就是在路途中遇到的試煉者，因為在敵人潛伏在身邊的情況下還是聚團會安全一點，所以就組隊了。”白月答道。
與白月交談後得知，他們的隊伍途徑各個試驗場城市時，不斷收編了尋求庇護多試煉者，才有了如此的規模。也因此被機器人盯上，不斷被機器人派出的隊伍追擊，逃到荒城後又來到了這片沙漠。白月為首的幾個危險等級較高的試煉者為了斷後而和機器人的部隊糾纏在一起，這時其他的試煉者遭到了“蠍子”的攻擊。
“趕回來這麽慢還真是抱歉了啊。”白月滿臉輕鬆地說道，“那群追兵太煩了，明明隻是毫無戰鬥力的雜碎，但要消滅它們還是要花費不少時間。”
恐怕是因為想要拋棄那幫新人試煉者吧。昭陽懷疑著，故意讓他們被“蠍子”追殺，以此減少隊伍的拖累，然後這時再登場救下殘餘的人樹立威信，真像是試煉者會做的事。
白月仿佛想到了什麽，嘲弄地說道：“這麽一想還真不像是我的作風啊，明明我是獨行主義者，現在卻也扛起了重任啊。”
“那是因為他們都信仰著白月，英雄是在眾人的期盼下才產生的呀。”
無視了秀太的英雄演講，昭陽沉下臉來，“地下基地那時跟隨著你們的那兩個人為什麽不在，是你丟下他們了嗎，還是說……？”
聽完昭陽提及這件事，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小雪感受到了空氣中微妙的氣氛變化，手心冒出汗來，她揪住了昭陽的衣角向後輕輕拉扯。
低頭替熟睡的尹月掖好包裹的毯子，昭陽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一般繼續追問道：
“你們是接到求救信號而去機器人的城市進行營救了吧，那之後發生了什麽？”
白月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沒那麽友好，“容我先問你，不同樣有兩人跟隨著你嗎，他們怎麽樣了？”
“他們兩個都好好的，在別的地方等我回去。”昭陽目光如炬，緊盯白月，“現在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這家夥，你覺得你真的是和白月站在對等的立場上嗎？”秀太不滿地對昭陽說道。
“夠了。”白月搖了搖頭，“我不打算隱瞞，在進入那個城市之後我們才發現那是機器人設下的陷阱。本來以我的能力足以保護他們，但是我失算了，機器人竟然使用了能夠吸收我的電力的武器，導致隻有我合秀太撤退了出來。”
“我早就說過你太魯莽了。”昭陽心中隱約有些疼痛，莫名聽到兩個生命逝去，明明生命隻會有一次，但卻就這樣消逝了。
“就是因為你做事不夠謹慎，才會有這樣的後果……”
昭陽說出了可能會讓空氣中火藥味更加濃厚的話，小雪提心吊膽地聽著，生怕他們會出手打起來。
“如果你想因此譴責我，那我拒絕接受。”白月依舊坐在原地，把雙手抱在胸前交叉，呈現出一副抗拒的樣子。
而秀太幾乎是對昭陽喊嚷道：“這不是白月的錯，在那個情況下換作誰都會那麽做，為了成就今後我們的大義，就必須要有所舍棄，白月他隻是做了最正確的決定！”
然後他一轉話鋒，“再說了，你又有什麽資格譴責白月？如果他們依靠的人是你，早在地下基地時我們就全部死絕了，那時候多虧了白月我們才能得救。就憑什麽都做不到的你根本沒資格指責白月！”
“我本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地下基地救那些人！”昭陽的牙齒死死咬合在一起。
“沒做到不就等於什麽也沒做嗎？白月他可也是一樣沒有理由救我們，但他還是英勇地站了出來，並成功解救了所有人，所以說白月才能成就大事，而你不能！”
“夠了，秀太，之前我也有決策失誤的地方。”白月也看不下去，叫停了秀太。
昭陽默默站在原地，抱住尹月的手開始徑自顫抖起來。小雪擔憂地伸出手與昭陽的手重疊。
秀太停止了，沒有再去譴責昭陽，轉而露出了一副憐憫的樣子。
“說來也是可悲啊，你是無法成為英雄的。你原本與白月有著相同的誌向，但奈何你缺少了將著誌向鑄就為大義的魄力與力量，你總是有一種不必要的憐憫之心，所以沒法舍棄牽絆，就這麽被身邊的累贅糾纏住了。弱小就是原罪，你永遠都趕不上白月！”
心潮如山洪般翻湧，昭陽的麵孔變得十分嚇人。他長舒一口氣，然後像是要做個決斷一般說道：“我從沒有想過要成為什麽英雄，也沒有要去實現的大義，我隻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罷了。”
看來自己與他們的道路終究不合啊，昭陽在心中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