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輪回
第二百一十六章回旋
導彈在昭陽身邊爆炸了，一時間，好似連天地都震顫了起來，爆炸發出了巨大的聲音，昭陽下意識捂住了尹月的耳朵，在極近距離爆炸的導彈把天際染成了猩紅色，聲音似巨獸的咆哮，穿透昭陽的身體回蕩在空中。
從各個方向上爆發的衝擊波幾乎要把他的身體擠扁，身上的裝甲率先承受著傷害，但是飛鷹加特林氣泡形態並非專門用來防禦的狀態，單薄的裝甲頃刻間被擊碎，下麵就是昭陽的血肉，烈火吞噬了昭陽的身體，在把身體烤焦的極溫下，昭陽的身體快速變形，身體外側分生出了Amazon的外甲，被熏得焦黑，血肉燃燒了起來。回旋的彈片從身旁呼嘯而過，卷來一陣帶著火星的烈風。
從各個方向飛來的導彈持續爆破著，昭陽不斷承受壓垮神經的衝擊，從四麵八方襲來的衝擊波和熱流簡直要將他扯碎，他感覺身體都快要散架了，在這比煉獄還要痛苦的折磨中，他隻想盡早度過，但持續不斷的火焰好像永遠也不會停。
一瞬間洶湧綻放的焰火將區域內的空氣吞噬殆盡，隨後便引發了空氣倒流，把爆炸的煙霧又向內翻卷著推了回去，煙霧的顆粒就這樣凝滯在了半空中。
昭陽從煙霧下端跌出，感覺胸腔的骨頭已經被衝擊波壓碎，呼吸極其困難，就算拚命吸氣空氣也會從破碎的肺中漏掉。
天空和地麵變換著位置，感知都要混淆了，昭陽感覺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隻是拚命保持著承受爆炸前的姿勢，向下墜落著。
裝甲碎片和彈片連同他一起向下跌著，金屬從耳旁劃過發出了“咻咻”的聲響，天上的雲朵很淡薄，因為剛才的爆炸，薄散的雲被衝淡，變的好像細長的棉線。
昭陽從眯縫著的眼中看著這最後的場景，圓滾的太陽變得越來越小，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躺在風中，不再用費力地去支撐身體，把自己交托給風好了，他正墜向大地。
聽不到尹月的聲音，是因為自己已經聾了嗎，還是因為……
墜落的速度沒有想象中快，昭陽想起了斷掉翅膀的飛鳥，想必自己就如同那鳥一樣吧，失去了一切力量，被重力所束縛，下墜，不斷下墜……
被焰火映照成了橘色的天空開始褪色，在高處盤旋的戰鬥機向遠處離去，逐漸變成小到看不清的黑點。爆炸的震動讓昭陽無法思考任何事物，他半睜著眼睛，地麵在愈發接近，遠方的群山依舊是一片祥和的翠綠。
在即將失去意識之際，昭陽感覺世界好像在旋轉，天地變成了一個原型，不是常規的那種原型，而是把大地的兩端掀起、彎曲、結合到一起，世界把天空包了起來，天空是在大地的裏麵。
他產生了一種錯覺，整個世界是封閉的，天空就是盡頭，自己被囚禁在其中，永遠無法逃脫，多麽幽閉又狹窄的世界。
看著天地旋轉著，城市的景象向後掠過，消失在視野的底端……
如果自己死去了話，尹月會怎麽樣，昭露又會怎麽樣？
太殘酷了，昭陽無法想像。
……
……
……
身體好像在被誰搖晃著，我有些疲倦地睜開眼睛，周圍似乎太過亮堂，我急忙又閉上了被燈光刺痛的眼睛。
“真是的，睡在這裏的話，可是會感冒的哦。”
搖晃我身體的人這麽說著，我重新睜開了眼睛。我此時正處於坐姿，麵前是一張桌子，因為太長時間保持別扭的姿勢，我的身體有些僵硬。
這是在哪裏？為什麽我會在這裏？我驚訝地打量著四周，我身處一片廣闊的區域，沿著我的桌子看過去，前方還有很多成排的桌子，左手邊是成排的書架，上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看來是圖書館裏。
“又在發呆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啊？”
擔憂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我轉頭看到了阿露的臉。
“阿露，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不對，我是在幹什麽啊？”我恍然問道，有些搞不清現在的情況。
“什麽啊，明明是你答應要陪我一起來圖書館，卻一來就趴在這裏呼呼大睡。”
阿露的臉頰微微鼓起來，雙臂抱在一起，有些抱怨似的說著。
我想起來了，昨天下午阿露對我說需要到圖書館查資料，然後半哀求著強行把我也拉來了，確實是有這麽一回事的。
“啊，抱歉……可能是最近這段時間有些太累了，一不小心睡著了。”
我揉著眼睛，伸了個攔腰，一件衣服從我肩頭滑落，我拿起來一看，發現那是阿露的外套，心中有些感激。
阿露的態度一轉柔和，“所以說，哥你也不用太勉強自己啦，學校的事情怎樣都好吧，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哦。”
陽光從開在桌子右側的窗戶照進來，橫鋪在桌麵上，冬天的陽光就像是苟延殘喘的衰老動物一般，頹廢地發散出即將衰竭的微光與熱量。窗外是無比熟悉的家鄉風景。按時間來看現在應該是傍晚，圖書館隻有零星兩三個人，各自默不作聲的讀著手中的書。
“好了，我們回去吧。”
阿露說著，從我的手中拿回了她的外套，利索地穿上。
“要找的書已經找齊了嗎？”
她對我眨了眨眼，晃著手上拿著的一摞書。
當我和她一起走出圖書館的時候，陽光正好出現在圖書館的正門方向，遲暮的太陽，就算用眼睛直視也不覺得刺眼。
記得來圖書館的時候，是剛剛午後，這麽說我在裏麵睡了一下午嗎？
我回頭去看，這座圖書館是相當古老的建築了，聽母親說在她小時候就已經建立了，圖書館前方的基石上寫著“君明市市立圖書館”的名稱。
“說起來，你居然會主動來圖書館這類的地方，還真是少見呢。”回家路上，我和阿露聊了起來。
在初中的時候，因為學習要查找資料，還有其他一些原因，我經常會來圖書館，但是自從升上高中以後就再也沒來過了。今天再次來到這裏讓我有些勾起回憶的感覺。
“嘿嘿，就是這樣嘛。如果以後我想來的時候你也要陪我哦。”
“不可能的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的。”
說完這句話後我和她之間陷入了沉默，我們就這樣無言地走著，一直到了公交車站。陽光斜照著，我們兩個並排走著，但是前後間隔稍微有些落差，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麵，被拉的長長的，合並在一起，就像兩人緊緊擁抱著一般。
在外人看來，我和阿露是一對關係非常好的兄妹，當然事實也是如此，我和阿露從小在一起長大，彼此都非常了解，一直形影不離，從我小學到初中都是如此。雖然她有些大小姐性情，還很不成熟，不過我一直把她當作最信賴的人。明年就要高考了，她說想要考上和我同一所的高中。還記得她上初中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最後也確實是做到了，不過她入學的時候我就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所以也沒能在一起很長時間。
公交車緩緩駛入站台，地盤超低的長車廂公交車看上去就像是從遠處爬來的蠕蟲那樣，當車頭到達站台邊緣的時候，公交車晃動了一些停住了，司機打開車門，從車底噴出了一陣熱氣，走過去的時候感覺腳癢癢的。
阿露沉默地走上車，我跟在她身後，車上隻有一個座位了，我讓她坐下，自己握著扶手站在了她身邊。
最近我和她的關係略有疏遠，並不是因為我升入高中的緣故，每天見麵的時間和遠近距離並不會衝淡我們之間的感情，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不如說，我對她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是她出現了問題。
阿露把頭歪向車窗，目光穿過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像，望向窗外，神情裏似乎有一絲惆悵，從前的阿露是不會露出這樣的感情的。我注視著車窗倒影中的阿露的眼睛。
這時她好像從玻璃上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微笑著回過頭來，“怎麽啦，這樣偷看著人家？”
也不是說她變得討厭我了，我能感覺出來她還是從心裏麵信任著我的，大概這就是家人間的心裏感應。阿露最近發生了改變，是青春期煩惱吧，在成長的過程中會有不開心的時候也很正常，我這樣想著，也沒有太過在意。
“對了，今天去圖書館到底是想找什麽樣的資料啊？”我嚐試挑起話題。
“啊，這個啊……稍等。”她低下頭翻找著隨身包，從裏麵找出了那幾本書，在我眼前晃悠，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那大概是菜譜一類的書籍，用於教廚藝的，我也不是太懂。
“欸？你最近打算學做飯了嗎？”
聽到我語氣中的驚奇，她似乎有些得意，“沒錯，我想嚐試一些烹飪啊，這方麵的，總之要試試嘛！”
“你終於打算以後不再依靠我了嗎？啊啊，我真是好感動啊——”
看來阿露終於也成長了呢，她也要努力變得獨立自主了嗎？我感到很欣慰，但是想到以後她不再會依賴我，隱隱感覺有些落寞。
阿露卻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情，說道：“笨——蛋——你以為我是打算做出來給誰吃啊。”
她嬉笑著對我眨了眨眼睛，瞳孔中閃亮亮的。
“不過你怎麽會突然想到要學這個的？平常你不是很懶嗎？整天纏著我給你做好吃的，自己連動也不想動，上次說要早起看日出還是我千方百計才把你喊醒的。”
“住口住口住口……嗚嗚，往事就不要再說了嘛。”她手托腮，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腦子裏好亂好亂的，感覺總是有一些不屬於我自己的想法冒出來。”
“這不是挺好嗎？正好能讓你改一改那任性的性格。”
“任性——！”阿露的聲音忽然拔高，但是在注意到周圍還有其他人的時候，又把聲音壓了回去，“我才不任性呢……”
“還說呢，剛才在圖書館的時候，說話有些太大聲了吧？去之前明明和你說了好幾次圖書館不能大聲喧嘩，就算沒什麽人也不能打破規則。”
“我明明隻是在正常說話而已，而且不是突然睡著了的你的不好嗎！”
“好，是是——”
該怎麽說呢，阿露是一個明明很任性自大，卻很注重尊嚴的人？她在外麵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在同學和老師麵前都表現得完美無缺，記得初中之前我對她的稱呼是“露兒”但是後來她覺得這個稱呼太孩子氣，和我大吵了一架讓我改掉，最後我也隻能妥協，稱呼變成了“阿露”。
但是這樣的阿露，隻要在我麵前，便會立刻暴露本性，當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是公共場合還是有旁人在場，她都會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甚至還會緊緊抱住我的手臂，和她在別人麵前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每次都是我因為周圍投來的目光而渾身不自在，臉都燒了起來，但她卻好像什麽都沒注意到，依舊我行我素。
從公交車上下來後，我們向家的方向走去，殘陽終於消失在地平線。身邊路過了兩個相貌一模一樣的女孩，我驚訝地瞥了她們一眼，繼續向前，阿露因為我的這一瞥好像有點不快。
這時，天上下起了雪，細小的雪花像是白色的砂粒一樣，從天上飄飄零零地落下，觸碰在皮膚上，激起一瞬的清涼。我才發覺到，冬天真正到來了，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白虹，我和阿露仰望著逐漸鋪滿大地的雪。
“阿啾！”阿露打了個噴嚏，她懊惱地揉了揉鼻子。
“是因為剛才在圖書館亂脫衣服，結果凍著了吧。”
“嗯。”
阿露好像沒注意到我說什麽，行走著的腳步突然停下了，我陪她一起，站在了飄零的雪中。路燈發出的暖光驅散著周身的黑暗，在光芒中，回旋的雪花填充了世間的空白，她站在雪中，飛舞的雪圍繞著她，從她身邊落下。
“好美……”
阿露仰望著雪，我望著她，白白的雪花把她卷起的發絲染白了，她晶瑩的眼中透出了……
……
……
……
好似夢境破碎一般，昭陽猛地醒了過來，感受到從身體傳來的劇痛，他打量著四周，是完全不認識的場景。
如同是忽然間失去了什麽一般，似乎要把思想吞噬得一幹二淨的空虛充滿了胸腔。他感覺身體被什麽冰涼又輕快的東西覆蓋著，用手握了一下，像沙子一樣綿綿的，是雪。
曾經於記憶中的一副畫麵愈發清晰，他猛然間想起，那天昭露眼中透出的是……
如同圓筒形，被扭曲含納在她眼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