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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同濤外傳 絕詩

  “忽聞細雨天上來,


  雨落屋簷滴答響。


  細雨無情落地聲,

  引得世人多惆悵。”


  在一間廳堂下,一個少年,倚窗而坐,看著窗外,此時,窗外盡是細雨飄飛,如青煙,如薄霧,縹緲之間,引人愁緒。


  “好啊,妙啊。”


  一個人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哦?”那少年回頭,看到了身後人,也不覺突兀,“那你說說,妙在何處?”


  “好說,好說。”那人找了身旁的椅子坐下,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去除了些許寒意,而後,用著平穩的腔調,娓娓道來。


  “首先,你這值得誇讚的,是韻律,一個響字與一個悵字,朗朗上口,韻律合拍,押韻之美,第一妙哉,第二妙的,是諧音,屋簷,與無言諧音,無言之時,讓人覺得悲傷淒涼,孤寂苦寒,更添意境,奠定了全篇的感情基調,更添惆悵,使人讀起來更加淒涼,第三妙的,是融情於景,情景交融,雨本無情,在你的口中,使他有情,使他與惆悵連為一體,且以靜襯動,靜中有動,寂中有聲,極富畫麵美,令人腦海中生出一副縹緲細雨圖,回味無窮,妙極。”


  “哈哈哈,過獎了,妙是絕不敢當,信口胡吟,上不得台麵。倒是你費心了,我都快不知道我吟的是什麽了。”


  那少年滿麵笑容,前半句倒是謙虛,後半句卻藏著一些鋒利的意味,倒是諷刺那些不知道作者創作的心境而擅自猜測的詩文賞析者。


  “哈哈哈,你這是,有責怪之意?”


  “沒有,隻是略微有些不理解,為何世人猜不透詩人的想法,有的時候,卻還要憑著自己的理解妄自將情感施加在詩人身上。”


  “你還說沒有怪罪之意,這都明擺出來了。”


  “怎麽敢呢?”少年轉過了頭,再次看著窗外的雨景,“你覺得,我現在……真的悲傷嗎?”


  背後卻是無言。


  “說話啊,你說,在吟這首詩時,我真的感到悲傷嗎?那麽,在別的詩人吟詩時,即使是字裏行間滿是憂傷,但是,他的心中,真的像那詩詞裏所展露出來的那樣嗎?”


  依舊無言。


  少年轉身,卻見身後空無一人。


  “哎,又是我的幻想嗎?”


  少年低頭,不再看雨,隻是聽到了那滴滴答答的雨落屋簷聲,想著剛才對話的情景,不由得感到一陣迷茫。


  桌前,放著一個筆記本,筆記本上,寫著五個大字“歲月斬傲心”,那之下又有三個小字,寫著井同濤三個字,想來便是那少年的名字。


  “吟詩一人獨落寞,


  幻想一人風姿綽。


  紙中夾雜詩篇多,

  奈何無人將頁拖。”


  又是一首詩,吟出他此時的內心。


  這一首詩,不似前一首那般無病呻吟,而是真情實感流露之中,不似前一首的假惆悵,而是無人了解的真淒涼,不似前一首的寫雨景,而是單純抒發悵惘。


  他,是一個熱愛詩詞的人。


  從背詩到寫詩,他都全心投入,樂在其中。


  隻是,他的詩詞,卻不那麽被人理解。


  朋友認為,詩詞太高尚,不是這個年紀應該想的東西。


  他隻能在一個個雨夜,在一個個朗日,在一個個雲陰,一個人坐著,拿著手中的筆記本,靠著牆,靠著桌,執著筆,寫著夢,寫著淚,寫著喜,寫著憂,寫著繁,寫著閑……


  一本筆記本上,寫滿了他的過往。


  可惜,無人去翻看,他隻能孤獨地坐在風裏,聽著自然萬物的聲音,默默地念著,一個個字伴隨著他的聲音,消散在風裏,蔓延在風裏,傳播在風裏,到萬丈的激流,到蔥鬱的叢林,到千尋的高塔……


  他的詩詞,伴著風,傳播到了自然的每一處地方,但是,就是不能傳到人的耳朵裏,不能傳到人的心裏。


  可他不在乎,他的創作,不是為了在他人麵前炫耀,不是為了讓他人稱讚,隻是為了心中的夢,為了那個他所欽佩的人。


  他平生最欽佩的,是那個將他帶上詩詞道路的引路人,或許,是他高攀了,不過,他還是要感激那個千載以前的人引領他走上了詩詞的道路。


  那個文學巨匠,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那個孤傲才子,心中有誌,如同鯤鵬飛揚,那個飄逸詩仙,超脫出塵,如臨凡塵之上。


  李白,詩詞中的一座豐碑,一個時代最為出色的才子,就連詩聖杜甫也是十分欽佩這位詩仙,甘願作為他的一個跟班伴隨左右。


  除了詩,李白的劍也是一個出色的地方,不過,他卻不在意李白的劍,隻是驚豔於李白的詩,仿佛神仙中人。


  他看了看筆記本,那“歲月斬傲心”五個大字,每次,都能引起他的回味。


  這個筆名的由來,是昔日他所創作的第一首詩中的最後兩句簡化而來。


  “年少輕狂心比天,


  歲月蹉跎平傲心。


  自古歲月最無情,


  斬去世人狂傲心。”


  這是他創作的第一首詩,略顯拗口,沒有韻律美,不過,卻開啟了他的創作之路。


  他的詩,無人問,他的詞,無人聞,他的句,無人論,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孤獨,無人理他,就好似不存在於這世界上。


  直到有一天,他吟出了一句“凡塵俗世多喧囂,仰慕天上無紛擾。”


  “哎,何以說凡世不好?”


  一個人的聲音,竟是在回應著他的詩句。


  他轉頭,看見了一個人影,身穿白衣,臉上掛著笑容,腰間還配著劍。


  對於那個人的裝扮,他隻是驚訝一下,便又回複了平靜,畢竟,現在很多人玩起來了角色扮演,眼前這一位白色長衣,腰間配劍的人的裝束也很常見,隻不過,這個人卻有著一種特殊的韻味,仿佛是一塵不染,在他的麵前,一切都變得有了瑕疵,讓人自慚形穢。


  “你是誰?”


  “被你的詩句吸引而來的人,見你如此愛好詩詞,不覺想要點評幾番,還望卿莫怪。”


  “不怪,不怪,感激不盡。”


  他沒想到,眼前這人不隻是裝束,連說話也文縐縐的,於是,便自然而然地以同樣的語氣回應。


  “今日與卿一見,甚是欣慰,世間還能有如此熱愛詩詞之人,來日,我們一定也會見麵的。”


  說著,白衣人轉過了身,在他的視線中緩緩離去,隻留下了一道讓他感到高潔傲岸的背影,而後,在拐角處,那背影徹底消失不見。


  “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這神仙中人啊。”


  看著那出塵背影的離去,他悠悠歎了一口氣。


  “知音何處?不見眾人,而今方遇,慰吾心神。一別不知何時見,再遇卿時論詩篇。”


  他在那一處地方,站立了許久,最終,轉身離去。


  這一別,不知何時可再見……


  “萬裏疆場誰稱王?心誌狂,不知亡。邊塞神傷,領軍擊破防。隻見將軍出塞上,心惆悵,誌忠皇。


  不見當年舊日想,喜笑常,少年郎。昔人已殤,而今獨廳堂。自慮心中思舊長,不複想,毅持槍。”


  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又回想起了剛才的創作,剛才的創作,是一副幻想的畫麵,一個幻想的故事。


  “邊塞一人稱神將,領軍突進提長槍。好一副邊塞疆場,好一個邊塞神將,舍棄年少喜笑,獨對邊塞神傷,立誌忠國,立誌忠皇。”


  身後,一道聲音傳來。


  他轉頭,看見了那個身影,一身白衣出塵。


  “幸會,真巧,又見麵了。”


  “你的詞,帶有著節奏感,每一句皆是押韻,韻律巧妙,朗朗上口,實為一篇佳作。”


  “過獎,過獎。”


  他良久沒有聽到回聲,抬起頭來,才看見眼前早已無人,隻有一片葉子。


  他收起葉子,視若珍寶。


  悵惘……


  自那以後,每一次,在吟詩之時,都會有那一個白衣的身影,在一旁點評,在一旁指導。


  ……


  “圓月當空聞龍鳴,一人孤立月下影。”


  這兩句詩,是他為自己除詩詞之外,最喜歡的東西所作。


  特攝,一種依靠大量特效完成的影視。


  而他,就是一個假麵騎士愛好者。


  他所描繪的,就是他最喜歡的一部:假麵騎士kiva。


  ……


  有一天,他正在端坐桌前,突然,覺得心髒疼痛難忍。


  ……


  自那以後,他每日看見的,都是潔白的天花板,他看著門外醫生與父母的對話時的口型,知道了自己的病是幾乎沒救了。


  他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的對話,驀然的,他看到了一個樹葉。


  他回想起了那個人,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何處?

  突然,他感到了一陣猛烈的疼痛,而後,意識越來越模糊。


  最後一刻,他回想起了曾經,回想起了往事,回想起了那一首曾經寫自己若是死了的現代詩。


  “如果未來有一時期

  有人在路邊撿到了我的筆記

  詩一批批

  詞一批批

  文一批批

  若是看過後感到驚喜


  那便是我的珍奇


  我不知道

  我的名字有沒有被撕離

  也不知道

  有沒有人認出我的筆跡

  更不知道

  那時候我還在不在風裏……”


  他對這個世界,還是有著強烈的不舍啊……


  他集中精神,保持清醒,顫抖地拿起床頭的筆記本,拿出一支筆,在筆記本上想要寫著最後的詩篇。


  “若是不留天地世,


  安能有人記吾至?”


  一個“記”字,終究是沒有完成,筆記本上,隻留下了一道筆劃出的劃痕,越過了筆記本上,劃到了床單上,握著的手,也早已鬆開。


  一道白色身影,從房間外緩緩走入,看著眼前的場景,暗暗歎了一口氣,心中感傷。


  他拿起病床上已經不省人事的人手中的筆記本,放在床頭,又將那筆,牢牢地放在病床上的人的手中。


  他隻是輕輕地吟了一句:

  “筆斷,墨淺,人……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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