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災禍與守護（4）
其他人都已經開始朝著龍骨橋移動了，蘭禦風琴讓和自己一組的其他人先走，然後，對蘭禦魔手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蘭禦魔手稍稍上前一步，張了張嘴，看著眼前的蘭禦風琴，真的變化大到讓他快認不出了，倒不是說蘭禦風琴的樣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而是氣質，還有散發出來的氣場，說話的語氣，對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些事情結束後.……你有什麽打算？”蘭禦魔手的話讓蘭禦風琴一愣，沒想到蘭禦魔手會問這個？
“我是說，你的未來.……你有什麽打算嗎？雖然現在問這個有些不合適的，但是，我還是想問問.……”蘭禦魔手微笑著道，語氣異常的溫和，溫和得讓蘭禦風琴心裏有一絲絲的不安。
……
“到時候再說吧……”
“好。但是我知道，你是不太想繼承蘭禦家族家主的位子，是吧。”蘭禦魔手輕聲道。
“.……”
“走吧，先打退那些怪物再說……對於它們.……不僅僅是你們，我也有著要算的賬……”蘭禦魔手說著，先蘭禦風琴一步離開了，蘭禦風琴看著蘭禦魔手的背影，感覺這個男人的背影看起來如此的孤單，孤單到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擁抱住他給他一絲絲的溫暖.……自己的父親固然悲慘，但是偽裝了那麽多年，無法做自己，甚至連自己的未來都放棄了的男人，不能擁有自己的愛人，沒有自己的家人，更沒有自己的後代……或者說……
他可能心裏一直就放不下自己的母親吧.……
蘭禦風琴輕輕一歎，看了看身後，森林中，早已經搭建起來大大小小數量龐大的臨時營地，那裏有著從風流國來的士兵和家族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如果他們在龍骨橋的學院城一側，真的沒能抵擋住可怕的影，那麽這些人，可以說就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突破，整個人類，整個奧克米大陸的生物，將麵臨著滅頂之災，甚至可能變成另一個“滅火之淵”，銀滅龍和銀冷心給她講過他們在滅火之淵看到的情景，那簡直讓人稍微聽一下都會感到不寒而栗，粘稠的白濁液體，變異的生物和植物.……暗藍色的霧氣遮蓋住天空.……
她絕對，不能讓這片大陸變成那個樣子！——
“呼——”蘭禦風琴遠遠看到同伴在龍骨橋的入口等著她，她稍稍甩了甩頭發，那一縷銀白色的發絲，再次映入自己的眼簾.……
“等我回來，大鼻子——”蘭禦風琴心裏默默道，隨後，飛速衝向龍骨橋，此刻，龍骨橋的另一側，東南方的學院城上空，越來越濃厚的猩紅色開始染紅了天空，絕望壓抑的氣息開始蔓延……
鋼銀國，墨銀家族駐地堡壘的天空花園中。
墨銀景彡依舊像往常一樣，悠然地坐在自己的輪椅上，安靜地看著麵前美麗的植物和花朵.……還有那翩翩起舞的蝴蝶和時不時來拜訪的各色的鳥兒。
麵前的精致的白色桌子上，是一杯冒著嫋嫋青煙的茶，管家依舊站在身邊，說護著這位墨銀家族的核心人物，即使看上去墨銀景彡像是隨時要死去一樣，但是他就是這麽一直活了下來.……
“差不多是時候了吧。”墨銀景彡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
“是，現在是接近正午的十一時，我們的人和蘭禦家族那邊的人已經各就各位，開始行動了。”管家淡淡道。
“你對這次的入侵怎麽看？和我年輕的時候那一次比起來，如何？”墨銀景彡的問話讓管家有些猶豫起來，畢竟，那次入侵，帶給墨銀景彡的痛苦，可是永久性的，下半身永久癱瘓，近乎毀容.……魔力衰退，這對於一個第一大家族的繼承者，有著無限美好前程的年輕人來說，實在是災難性的打擊。
“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我都不記掛了，你也不用在意，說罷。”墨銀景彡淡淡道。
“是……那一次隻是裂縫的自發波動，但是這一次，是紅之影親自擴大了裂縫，把位於滅火之淵那些變異的影的生物召喚過來，想必會是一次苦戰，雖然這次的紅之影可以說是最為弱的，也就有著接近中淵之土的實力，但是有了滅火之淵那些變異的生物，這次的戰鬥甚至不亞於我們先祖的那一次——”
“你是說……墨銀家族的前身，光銀家族，曆史上的無名英雄，破曉神劍，光銀穹曦嗎.……”即使是墨銀景彡，說道這個名字，也帶著深深的尊敬和小心。
“是啊.……根據我們的理解，前麵幾次紅之影之所以沒有召喚滅火之淵的生物，是因為它本身的實力就過於強大可怕，直接從奧克米大陸上的生物直接轉化來的更快，但是這次的紅之影是史無前例的弱效，弱小到讓我們都能看到打敗它本體的希望，甚至是徹底消滅。加上紅之影本身的智慧還是殘缺不全，所以，它才會本能地呼喚一切有著自己血脈的生物，幫助自己.……這反倒有些麻煩，沒人知道，滅火之淵經曆了那麽久的變異汙染，究竟會有什麽樣的可怕的生物……”
“是啊.……”墨銀景彡喃喃道，看著東南的方向。
……
“家主——”
“陰……你從小.……就一直跟著我了吧。”墨銀景彡突然道，語氣溫和異常。
管家微微一愣，接著道：“是……能一輩子侍奉家主，是我的福分。”
“其實我心裏，一直沒有把你當做傭人管家之類的身份看待的，我相信，你也是能感覺出來的.……可是……”墨銀景彡輕輕歎了口氣，無力蒼老布滿皺紋的右手微微握拳，但是因為沒有什麽力氣，隻握了半個拳頭，。就無力地鬆開，帶著些許不甘。
“後來在我身上發生的那件事.……可以說，也毀了你的後半生……對不起。”墨銀景彡的聲音中，竟是帶著幾分淡淡的哽咽！
“家主——你不可以這樣說的，我沒有後悔過，也不是任何人逼迫我這樣做的，我是心甘情願侍奉您的。這也是我人生的意義所在！”管家銀半跪在墨銀景彡麵前，低著頭道。
“.……”墨銀景彡看著陰，一時間沒有說話。
“隻是.……”
“有什麽話，直說無妨。”墨銀景彡溫和地道。
“家主.……你能確定……你現在做的事情，就真的.……是對的嗎……包括你以往做的那些事情……”
“你在質疑我的選擇嗎，陰？”墨銀景彡語氣依舊很是溫和。
“自然不是，隻是……我不想讓家祝您.……在事後，清醒以後，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我想要看見的，是那個真正的墨銀景彡……”管家帶著幾分激動道。
“.……”墨銀景彡也是麵色複雜，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麽人說的話可以觸動他，可以讓他聽進去，身旁的陰，就算是極少數的一個人了。
……
“還是你最了解我，陰，但是，你就不想.……要那無上的力量，甚至永生嗎？那才是我們，甚至整個人類文明追求的終極啊——”墨銀景彡語氣帶著幾分激動道。
“.……那當然是很美好的，但是.……我認為，真正的，我認識的墨銀景彡，是絕對不會去瘋狂追求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尤其是在……”陰沒有再說下去，墨銀景彡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溫和變成了淡然。
……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在對抗紅之影和它的爪牙，包括我們墨銀家族的人在內，這也是我們最好的時機，陰，時間不多了，該準備的一切，也準備妥當，你是在我的偉大規劃內的一員，你真的.……不願意接受嗎？”墨銀景彡那原本無力的右手，突然伸出來，輕輕抓住陰的衣領，仿佛這個快要老死的老人，突然有某種力量，讓他又有了活力一樣！
“我這些天.……或者說，我這些年，想了很多，最開始，你遭受到那樣的事情後，我的痛苦不比您少多少，我當時每天都在祈求著，會發生某種奇跡，讓您重新站起來，讓您擺脫那種可怕的力量的侵蝕，讓您恢複以往的樣子，帶領墨銀家族，走向更高的山頂，但是.……這些年來，我看到的，隻有您越來越瘋狂和不顧一切的行為，家主——請停下吧——現在.……還來得及……您就真的那麽確定，您能把控好那種無比可怕的力量嗎！”
墨銀景彡突然笑了，笑聲一開始是蒼老的，渾濁的，帶著幾分沙啞的，但是，那笑聲卻越來越變得年輕清朗有力起來！即使是陰，也帶著無比驚訝的神色，看著眼前的墨銀景彡，緩緩地……
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是的，這位本該永久癱瘓的老人，竟然站了起來！而且……而且……
“陰……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加入我，或者.……化為塵埃，和那些卑微的凡人一樣.……凡人是如此的脆弱，包括以前的我，脆弱的不堪一擊，不關你事貧民，還是墨銀家族的家主，麵對絕對的力量，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墨銀景彡的聲音，已經完全不是蒼老的聲音了，陰當然記得，即使過去了那麽多年，他還依舊記得。那是——
那是墨銀景彡風華正茂時候的聲音啊！……
“陰能在臨死前，聽到您以前的聲音，就夠了，能看到您重新站起來，我很高興，但是，我更希望的是，真正的你，墨銀景彡，能從內心深處，‘站起來’.……如果可以用我這個老家夥的一條命，換回您的清醒，那麽，我願意去死，隻是請您.……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墨銀景彡微微一愣，隨後嘴角微微勾起……他緩緩抬起右手，那原本布滿皺紋的，蒼老的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著年輕！仿佛那隻手被賦予了時光倒流的神奇力量一樣，從蒼老，回到了年輕有力.……
“陰……這就是你的決定嗎？”墨銀景彡看著這個從小就侍奉自己的同伴.……是啊，他早就把陰當做自己最信賴的同伴的，即使他生性多疑，但是，真心，是無論如何也模仿不出來的！
“請您認清真正的自己，家主——”陰依舊跪著，低著頭，語氣堅定。
“好……”右手，輕輕放在陰的頭上，然後.……
陰，從頭部開始，到全身，跡象時慢慢溶解一樣，接著，化為飛灰，隨著一陣風……和那飄零的花朵，飛向了天邊.……
“走好，陰。”一滴淚，從墨銀景彡眼角，留了下來.……那一刻，他不敢讓這滴淚水流下來，以為他知道，那很可能，就是自己僅存不多的人性，和溫暖了……
但是……
墨銀景彡轉身，離開了這個他帶了漫長歲月的空中花園，門被關上，花園中，已經是一片死寂，所有的花朵都枯萎，接著化作灰燼，新鮮的泥土也成了不正常的顏色，這片花園……和陰一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