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這小姑娘張旭認識，就是小超市的那個收銀員，叫什麽來著？對了，姓房，叫房子荷。
燕子餃子館裏，點完了飯菜，鄭大嫂笑嗬嗬地對張旭道：“你的潛力巨大，像你這樣有醫師身份，年輕力壯的，隻要鍛煉幾個月，那就是我公司裏的明星護理師了。隻不過，現在還不行，路要一步步地走，飯呢，也要一口口地吃。
所以，現在似乎我占了點便宜，到過段時間，咱們之間的合作就會相對合理和平衡了。所以，小秋的惱火是沒有道理的。
你們都是外行，隻能看個熱鬧，你們可知道？現在小冷所做的事情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善事，如果按照小秋的計劃成立了幸福苑，那就是惠及好多家庭的大善。
當然，如果依著我把它做成了企業，你們就是善良的企業家。養老行業也是前景廣闊的朝陽行業！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明白。
我就告訴你們一句話，我很佩服你們的計劃，你們是真正的在做不要報酬的善事。”
秋雨凝少有地嚴肅起來：“你說錯了，我們不是在做善事。我們是在做我們應該做的責任內的事情，共、產、黨、員的根本立場就是為人民服務，這和做善事不搭界，也和‘善良的企業家’根本不是一回事，這一點，還請你牢牢記住。”
鄭大嫂高舉雙手表示投降：“我服了你了，你這孩子有時候二虎虎的，有時候嚴肅起來，真的挺嚇人的。不過，我理解你，畢竟你家老人死得太慘了……”她說到這裏突然捂住自己的嘴，連聲對著秋雨凝道歉。
“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說起勁了，就不小心胡說八道了，以後保證不會再這樣了。好小秋，不要難過好不好？”
張旭看到，秋雨凝的一雙大眼睛裏已經滿含著淚水，眼看著就是瓢潑大雨！
他轉頭看向了石城光，石城光對他搖搖頭，這是不讓他詢問這件事。
張旭知道，石城光會把這件事告訴他的，這時候問誰都不合適。
能讓秋雨凝這種神經非常大條的姑娘一下子就不可抑止地留下眼淚，一定是非常令人心痛的事情。
這幾年，這個以前處處都表露出堅強的女孩子都經曆了什麽事情？
她選擇到老城坊社區來工作，或許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張旭十分明白，這人啊，活著就是一個選擇的過程。比如自己，不選擇去做衣食無憂的醫生，偏偏要選擇自己去討苦吃。不是因為醫生的職業不好，而是因為自己的心理創傷。
或許就這樣不斷地選擇，不斷地舍棄，最後才能找到自己適合的路？
想到這裏，張旭站起身，端起飲料對秋雨凝道：“秋雨凝，我謝謝你，高中同學之間還記得我的人很少了，唯獨你找到了我，給了我一個機會，我以杯中的飲料代酒敬你一杯。”
他說完，一口把飲料喝幹，又倒滿，對著鄭大嫂道：“鄭大嫂，我也要謝謝你，給我了一個報酬優厚的工作。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幹了，你隨意。”
他不等秋雨凝回過神來，就找鄭大嫂說話，就是為了掩蓋秋雨凝的尷尬。
鄭大嫂看了一眼秋雨凝臉帶不安地說道：“我都說了，是小秋的功勞，我也不過是做了一個互惠互利的生意，而且還得了好處而已。
要謝還是謝謝小秋吧，如果不是她幾次三番地找到我，說不定我的人早定下來了，也就不會有和你合作的機會了，那可是我們公司的一個很大的損失。來來來，大家一起舉杯，為我們的合作幹杯！”
鄭大嫂畢竟是個場麵人，這點小小的尷尬，被她笑嗬嗬的幾句話一掃而光。
秋雨凝更是一個胸懷比較寬容外加有點二虎的丫頭，悲傷的情緒很快被她控製住了。不過，她還是狠狠地瞪了鄭大嫂一眼。
女人啊，就是這樣感性。小心眼，就是說的這樣的情形。
“喂！我說，你們都是過河拆橋的家夥！我生氣了！”石城光在旁邊鼓著腮幫子喝道。
沒有人搭理他。
“唉！看來啊，我隻能哀歎人心不古了，秋雨凝，你這個丫頭太現實了。
還有你，輝子，以後可別怪兄弟我不會再給你提供臨期麵包和其他便宜食物了，因為啊，你即將有錢嘍，用不著我這個兄弟啦。”石城光滿臉的鬱悶。
張旭笑嗬嗬地舉起飲料朝著石城光帶來的那個小姑娘房子荷道：“小房子，來幹一杯，為了你家小石頭心裏的這個梗慶祝一下，哈哈哈！”
石城光一下子愣住了，然後，滿臉感激地看看張旭，再看向那個小姑娘房子荷。他知道，這是張旭給他搭橋呢。
在場的人隻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來石城光這小子對人家小姑娘有意思了。
當夜，張旭就在居委會的辦公室裏湊合了一晚。起碼這裏有暖氣，還有一張加長的五人組合沙發，足可以讓他這個一米八的大個子伸展開身體了。
時間很緊迫，第二天鄭大嫂就帶著他去了培訓的地方。
看來鄭大嫂的人脈很廣，或許事先打好了招呼，張旭和鄭大嫂一到，就被一個樂嗬嗬的青年人帶到了一間辦公室裏，交給了一個中年女人，她就是培訓師。
一個小時不到，護理業務培訓就算是結業了。
因為，張旭隻需要知道幾道基本的護理程序就可以了，其他方麵，張旭的醫學知識和實際經驗令培訓老師目瞪口呆。
“我算是明白了，鄭大嫂啊，你就是帶著這個小夥子來顯擺了。報複，純粹是報複啊，不就是上一次你帶來的那幾個小姑娘被我訓哭了倆嗎？
她們根本就不好好學，一個個的笨得要命，還不能說，批評的稍微重點，就流眼淚，啥也聽不進去了，這怨我嗎？如果我不管她們，那才是不負責任。”培訓老師自我解嘲道。
“不是的，絕對不是。那幾個小姑娘現在十分感謝你呢，她們在真正工作之後，才明白了你嚴格要求她們的苦心，好幾次說是要來感謝你，因為太忙，沒來成，今天她們還托付我來和你說一聲謝謝呢。”鄭大嫂笑道。
“是這樣啊，隻要知道我是為她們好就可以了。以後人前人後的，不要叫我老妖婆子我就滿足啦。”培訓老師也是個敞亮人。嗬嗬一笑，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從培訓部出來，鄭大嫂對張旭道：“咱們中午前要趕到總醫院康複病房，去見一見未來的東家。那位老人家叫劉和，全國都知名的作家呢。他今天中午前要住進去了。
我已經和他兒子說好了，從今天起開始計薪，就按照昨夜裏商簽訂的協議，咱們要開始工作了。
我今天陪你半天，你先看看我怎麽做。從明天起，你就要獨自對這位老人進行護理了。
不要擔心，有醫生和護士，你隻要按照老師說的那幾項工作程序走，加上你本身就是醫生，這種活對你來說就不是個事兒。”
張旭笑笑：“謝謝你了，鄭大嫂。事情太倉促了，我這心裏還真的沒底呢。有你在旁邊指導，我很快就會上手的，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
鄭大嫂嚴肅地說道：“不是讓我失望的問題，是讓病患老人和他的兒子和家屬們滿意才行，不過，他的兒子，嗬嗬，不說也罷。
我還是要告訴你，老人的那個兒子很不是東西……”似乎感覺自己說的有點過了，鄭大嫂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他那個兒子真的很過分啊，有時間我再和你說，現在，咱們走吧。”
鄭大嫂有一輛寶來，很老的那種汽車，她開得又慢，晃晃悠悠的穿行在車流裏。讓張旭有點心驚肉跳，不過要比坐公共汽車快多了。
到了總醫院後麵的康複病區，正好遇到一個中年人急匆匆、滿臉怒容地走過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鄭大嫂，根本不顧周圍還有好多人，特別是那些老年病人和他們的家屬，更連看都不看張旭一眼，朝著鄭大嫂吼道：“你終於來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誤事，你誤了我的大事！”
鄭大嫂滿臉賠笑道：“我覺得老人家現在特別需要你在身邊，你是不是晚點走？先看看我們的工作情況？”
“胡鬧！我陪他？那我花錢雇你們來做什麽？”這個中年人大怒！
張旭明白了，這人就是雇主，劉和老人的獨生子。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要開？再三囑咐你要早點過來，你看看，都超過五分鍾了！真是的，太不敬業了。”
張旭有點不解，他看向了鄭大嫂，滿臉的疑問，但是又不能說出來：你的事情再大，有你家親爹的生死事大嗎？老人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是剩下幾天的時間了，你不好好陪他，居然還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種話來？
此人的人格給張旭的印象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當初，剛聽到父母遇難的消息之後，張旭差一點昏過去，後來，是石城光陪著好像一下子被抽掉了筋骨的張旭遠赴幾千裏，回到了小山村。
當張旭看到父母淒慘的死狀，一下子昏厥過去，醒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父母的葬禮是完全按照古葬禮舉行的，是四裏八鄉方圓上百裏的鄉親們自發地組、織起來，給這兩位一生救人無數的鄉村醫生發喪的。
張旭看到，父母的靈柩已經到了很遠處的山根下，站在最前麵舉著招魂幡的他，看到隊伍最後麵送葬的鄉親們猶如小黑點，這是還有很多送葬人正在走出村子。
不僅如此，還有不斷趕過來加入送葬隊伍的外村人。
這些人，除了本村人，張旭幾乎一個都不認識。
他們都是戴著孝過來送葬的。
有的戴著黑臂箍，有的在心口處別著一朵小白花。還有的，和張旭一樣，全身披麻戴孝，一路上大放悲聲，這是他們家裏的重病人被父母治好過，現在是來報恩，最後送兩位老人一程的。
父母幾十年的懸壺濟世，獲得了鄉親們的認可和愛戴。
但是，張旭的心裏卻冰冰涼。
他看著兩具黑黑的棺材，這裏麵躺著兩個這個世上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人。他的心裏就是從這個時候莫名地對當醫生產生了一種極度的憎惡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