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張旭隻好從命,率領全部義軍撤退到長安城中,這一等,卻沒了封常清將軍的消息……


  漸漸地,天色昏暗了起來,殘陽如血,染紅了周圍的空氣、天邊的一角,此時長安城中,有一種詭異的氣氛從四周匯聚了起來。


  往日的大唐,往日的輝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亂衝擊著,大唐的擎柱轟然倒塌,天崩地摧。


  遠方的河北,被安祿山所占據著,他們嗜血搶掠,戰火席卷四方,綿延到了長安城,從北境作亂,足可滅亡大唐,重兵在外,無人禦守於內,他們突破了一道道防線,最終目標是長安城,奪取了長安,就掌控了天下。


  長安城外,殺聲陣陣,那是叛軍進攻的聲音,長安城內,死寂靜一般,想那封常清將軍奉玄宗皇帝之命出擊,卻沒有消息,恐怕是已經……如果不是,叛軍怎麽會兵臨城下呢?


  想到這裏,那個中年人突然心中一怔,無可奈何地隨便坐在了一個斷垣,望著灰暗的天空,雖然大致已經猜出了結果,可是內心總是不希望猜中結局。


  那個中年人握住寶劍,或許想要登上城牆,浴血奮戰,拚殺到底,至死方休。


  “七尺男兒,三尺長劍,方今到了這個局麵,隻有起罷了。”


  隻聽劍被抽出劍鞘中,打出刷刷的響聲,冰冷的聲音驚動了幾處落單的孤鳥,天空昏暗,城外好似黑雲片片,越是想要裝作鎮定,心中越是顫抖,周圍的空氣令人窒息,困境之中,哪裏能得到希望?


  “張旭……”忽然有一人叫住了那個坐在斷垣上的中年人,這倒把那個中年人因為突然地聲音而弄得有些心神不寧。


  而眼前說話的那一人正是杜子美,他叫住張旭,想必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杜子美手提了兩隻老鼠,一隻老鼠瘦得皮包骨,令一隻老鼠愛大米,兩隻老鼠,兩隻老鼠,跑得快,跑得快。一隻瘦得皮包骨,一隻愛大米,不奇怪!不奇怪!

  為什麽這樣說呢?老鼠愛大米,這並沒有什麽疑問的,因為老鼠天生喜歡吃東西,沒有口忌,鹹淡皆嚐,一隻瘦得皮包骨,這太過於正常,況且人都沒有吃的。


  城外的叛軍將長安城圍得水泄不通,城內沒有任何糧食了,找到這兩個老鼠,都是主的恩賜,這兩隻老鼠,在城內的任何人麵前,都是一頓美味的大餐。


  杜子美得到了這兩隻老鼠,當然要和他的兄弟張旭分享。


  “清蒸還是水煮?”


  “太清淡了,燒烤吧!話說,這兩隻老鼠真的能吃嗎?”


  “當官的和有錢人連穿山甲和蝙蝠都吃,我們吃兩隻老鼠,有什麽可責備的呢?”


  “有道理,想想也對!你真是個天才!”


  “哥,過譽了。”


  當時情形,說時遲,那時快,隻怪杜子美速度太快,瞬間找來了一大堆柴火,找到柴火對於普通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他們或者杜子美來說,絕非易事,肚子咕咕響,餓得心慌慌,怎能輕易找到一堆木柴,而是能著火的木柴。


  那張旭也沒閑著,三下五除二,直接拿起一根木柴,準備鑽木取火,如一陣旋風,轉呀轉呀轉不停,綻放了勝利的火光。


  “不錯,不錯,太優秀了!”杜子美誇獎起了張旭。確實很優秀,張旭從小就是一個優秀的人,鑽木取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溫暖的火架上,煦煦的火焰慢慢地烤著兩隻老鼠,火堆旁邊,是兩個人,張旭和杜子美,他們感覺此刻暖暖地。


  “大好光陰,為什麽不灑點孜然呢?”


  “可惜皇帝老兒早就跑到蜀地了。”


  張旭聽到後,心中蕩起了一層層漣漪,許多往事從他心頭中湧出,他的家鄉就是蜀地,想著,想著,張旭的眼角突然濕潤了起來,那兩隻老鼠本來可以吃得很香,但是現在卻嚐不出一點味道。


  “如果這次能僥幸逃脫,明天你希望在哪裏?”杜子美問道。


  張旭被突如其來地問道,從幻想中回到了現實,此時城外正殺聲陣陣,他不假思索道:“我想回家。”


  “回蜀地?”


  張旭抽咽,一時不能言語,過了許些時間,才緩緩說出了一個字:“是。”說完後,眼角的淚水徹底湧了出來。


  張旭失聲了起來,杜子美也跟著大哭了起來,詩仙思鄉之情湧現心頭,當即作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那杜子美為什麽也跟著大哭了起來呢?原來是吃那隻老鼠吃得太快,沒嚐出什麽味道,此時,正懊惱呢!

  當初,張旭召集軍馬,起兵振興大唐,剿除安祿山的叛亂,最後,不知抽得什麽風,稀裏糊塗地參加了朝廷軍,大概是因為封常清將軍的緣故,封常清將軍在長安城之外作戰,還沒有什麽消息?

  說起封常清,此人與張旭交情也還不淺,英雄必定惺惺相惜,正因為這個原因,當初張旭入京時,幫助了他很多,張旭對封常清將軍自是非常感激。


  國難當頭,安今安祿山率領虎狼之軍,席卷河北,而欲吞取長安,封常清主動請纓,重整大唐王朝殘餘的力量,組織反抗,前些日子,出了長安城,留下了張旭、杜子美等人駐守。


  卻說皇帝老兒唐玄宗,早就已經跑到了天邊,一邊逃難去了,天府之國,蜀中之地,那是玄宗皇帝撤退的方向,那也是張旭的老家,說到這裏,張旭又何嚐不想常回家看看呢?背井離鄉這麽多年,回一次家多好,可是,他不能。


  又不能得到封常清將軍的消息,長安城中,空蕩蕩的,往日的繁華,早已煙消雲散,現在隻有些許人,這裏空蕩蕩的,那裏也空蕩蕩的,張旭默默的望著眼前的火堆,手裏還拿著烤老鼠,對著對麵的杜子美,弱弱地問了一句:“還有老鼠嗎?”


  顯然,張旭餓極了,饑不擇食,正是這個道理。


  另一邊隻傳來一個絕望的聲音:“沒有了。”


  張旭大怒,一聲令下,張三、王五、趙六從四方趕來,跟逃荒似的,各個麵麵相覷的立在狂風之中。


  “大哥,有什麽吩咐。”那立在張旭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弟兄,召集的人馬。


  “明天準備突圍!”


  “什麽?!”就這點人,突圍出去,談何容易,封常清將軍與張旭臨別前,特意囑咐一定要等待他的消息,但是,有一個前提,如果三天之內沒有他的消息,那就代表封常清將軍與叛軍作戰失敗了。


  這一連十幾天都,張旭始終不肯相信封常清失敗了,直至城外黑雲一片。


  此時,大唐的天空格外昏暗,找不到一絲光明的地方,太陽落山了,無盡的黑暗不斷湧來,夜晚十分,隻見一人沿著長安城邊緣走去。


  突然,後麵傳來一個聲音:“現在準備潛逃嗎?”那人聽到後一驚,急忙轉過頭,竟然看到了杜子美,而那個人是張旭。


  他垂頭喪氣的說道:“不,應該還有一個缺口。”


  “為什麽這樣說?現實情況是沒有一個缺口。”


  “如果沒有任何一個缺口,那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所以必須要有一個缺口。”


  “又是因果律。”杜子美暗暗地想到,可是除了因果律沒有其他任何有用的辦法。


  這天晚上,是張旭在垂頭喪氣,是張旭和杜子美兩個人在垂頭喪氣,是困在城中的千千萬萬個將士在垂頭喪氣,是天下百姓在垂頭喪氣,夜幕上懸掛的月亮,灑下光輝,照射到這些失望的人的身上。


  第二天,城門大開,隻聽得外麵殺聲陣陣,想必定是叛軍攻進城來了,城中的張旭此刻好像感覺天塌下來一樣,眼前一黑,兩腳一蹬,口吐白沫,隻剩下腦子嗡嗡響。


  待眾人發現時,張旭早已當場去世……


  我是誰?我在哪?一個中年人口中說出的,沒錯,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總有些時候,人們需要發問這些問題,去尋找自身的意義。


  就在幾天前,四鎮節度使安祿山正式稱帝建國,國號大燕,自稱雄武皇帝,並改天寶十五年為聖武元年,定都洛陽,以範陽為陪都。


  而唐軍潰敗,玄宗皇帝逃往蜀中,大燕國控製著整個大唐北部。


  在此之前,大唐封常清將軍殺回了長安城,解救了長安城中的殘餘軍隊,還解救了一個叫張旭的人,那個人被解救時還處於昏迷狀態。


  而長安城外,依舊是黑雲一片,封常清將軍更重整軍隊,撤出長安城。


  不想,半途中,玄宗皇帝因為封常清作戰不力,下令賜死了他,後來張三、李四、王五、趙六都各自分散逃命,回家種地給媳婦兒生孩子去了。


  其中還有一個叫杜子美的人,他並沒有離開,因為他還有一個累贅,就是那個叫張旭的累贅,不得已,這才沒有逃往他處,隻得退回長安城。


  他們二人暫居在一間客棧之中,由於戰亂,安祿山攻破了長安城,尋常人等早就已經各自逃命去了,隻不過這間客棧的主人非比尋常,他的兄長在安祿山創立的大燕國中當將軍。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間客棧的主人得已免於戰亂,正常營業。


  客棧中或有人議論大燕國雄武皇帝安祿山的是非,說時隻那麽上下嘴皮一碰,說完時,隻聽“哢嚓”一聲,那人身首早已分離,當場去世。


  白色恐怖籠罩在長安城上,籠罩在整個大唐北部。


  這不,這間客棧中又有人討論大燕國雄武皇帝安祿山的事情,這樣做太過於危險,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周圍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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