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跟著他走向宿舍的時候,吳超猛的停住了,衝我坦白道,“隊長,您,您怕艾滋病人嗎。”
這個賈德森就是艾滋病患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的,久治不愈,現在就靠服藥治療和自身抵抗力撐著。我對艾滋病患者沒有任何的歧視,更多的是同情和尊重。可我這個隊伍,無論在國內還是在這片土地上,都太純淨太幹淨了,身體指標過關,甚至沒有各種不良嗜好。
我長這麽大,擒拿過殺人凶手,抓過不少毒販子,真就沒想到今天竟然和艾滋病患者握了手,擁抱了。想想當時,他張著嘴,靠近我說了那麽多話。
恕我孤弱寡聞,真就沒見過誰喜歡和這種患者打交道,就算醫療防護再科學,握手、擁抱不傳染,總感覺心裏純淨的世界被病毒感染了。
“隊長,那個艾滋病吧,握手沒事的,唾液一般不傳染,共用牙刷什麽的不出血一般傳染……”我正感覺惡心難受呢,隊醫進來了,站在我旁邊,不管不顧的,一個勁的宣講,一口一個“一般”,我尋思你治頭疼感冒發燒、戰場救治還行,傳染病你也沒什麽臨床經驗,和我說什麽啊。
還有,他說“下一次”。我這個人某種時候有潔癖呢,他教我下次完事了回來好好洗手,用什麽最好的洗手液。這不是給我添堵嗎。我承認這方麵自己不夠大氣,莫名的拒絕、排斥起來了,內心就是這麽想的。
“好,下次那個賈德森來了,你一定陪著我去,你和他待幾天,好好共享下這種病,平時怎麽管理。”我一肚子氣呢,硬忍著沒發出來,半開玩笑的和他說著,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這家夥性格內向柔和,一聽這話,感覺不舒服了,連忙擺著手道,“別介,隊長,咱真的離那種人遠點。”
我曾經去一個小國維和部隊例行拜訪。他們團隊人少,條件簡陋,可非常尊重我們,早早的有軍官拄著棍子出來迎接,執勤官早就調研過了,這種棍子類似於別國軍隊的指揮刀,帶出來是對我們的尊重。
在他們營區,他們端上來了黑乎乎的麵餅,另加味道難聞的飲品,是他們自造的,看起來品相不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算是這樣,我大口大口的吃著喝著,感謝他們的盛情,希望我們日後好好合作。
對於疾病的恐懼,可能是我這個人的短板或不足了。
指揮中心裏,林銳從勤務的角度查看了那個視頻,直接就火冒三丈的撥通了胖子的電話,上來就是一頓暴風驟雨的訓斥,“張大龍啊,你們幹的什麽事啊?想過自己的安全嗎?這種做法非常危險,你聽到了嗎?”
他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是否帶著一絲醋意,那就無人知曉了。對方要是張旭,那小子肯定會據理力爭,陳述自己的想法,畢竟麵對的是一個隨時可能出手的“武瘋子”。
“林隊,林隊,我給你說,槍那事是張旭幹的,您不一直對他有,有,想法嗎,覺得他需要改掉毛楞的毛病嗎,我給你說,他這幾天吧,很多事呢……”張大龍打了個激靈,馬上計上心來,開始忽悠,開始甩鍋,迅速的把責任轉移到了張旭身上。
他詳細說了張旭的幾件事,同時建議行動小組增加副負責人,這樣可以多個監督和管理的,把隊員張旭管理好了。
對於林銳來說,張旭在火場上沒弄出結果來,放了主要嫌疑人鮑爾斯,把槍遞給了武瘋子,現在對當地治安難點不管不問,一件件,一樣樣,都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按照他的管理模式,現在就應該抓了這家夥,弄回來,不能叫他在外麵丟人。
“你告訴他,明天我和01研究,必須快點拿出決定了,不能叫他在外麵撒野,這樣早晚出大事。”林銳氣急反笑,冷冷的說著。
張大龍帶著當副組長的美好願景,靜靜的躺在睡袋裏,打著呼嚕,磨著牙,加上今天確實累了,很快入睡了。
張旭對著屏幕不斷的研究、分析,看著視頻,聽著裏麵的聲音,感覺研究不出頭緒了,就用筆在紙上畫著圖,畫著本傑明家的樣子,然後附近都有什麽地方。
夜已深深,螢火蟲飛舞,微風吹在這個簡陋的房子,張旭認真的樣子在外麵看起來叫人心疼。這兩天他都沒好好休息過,始終想著村子的發展和未來,現在這個無頭公案接過來了,可難度比天大。
多年前的案子,線索少,缺乏應有的設備,在這茫茫大山裏怎麽找人?他靠在椅背上,慢慢的想著,快要閉上眼睛時,猛的睜開了,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驚喜,“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視頻有問題,有問題。”
他猛的站了起來,迅速抓住稍瞬即逝的靈光耐心的品味起來,弄的旁邊的張大龍吧嗒著嘴,費力的睜了兩下眼睛,又閉上了,討厭道,“我尋思吃宵夜呢,睡覺,睡覺。”
村子裏已經萬籟俱寂,樸實的他們已經在海浪和鳥鳴聲中進入了夢鄉,一人一狗,正朝這裏走來。
見是阿維利和“國王”,張旭把他們讓了進來,掏出了幾塊餅幹,給人給狗,一起吃著,聊了起來。
“阿維利,案子有點線索了,我認為,凶手很可能是當地人,而且就在村子裏,比方說,這個人能猜出來,本傑明這個人過去有汙點,性格內向,就算出了事,也不會去首都的,所以……”張旭大膽的分析著。
“叔叔,你說吧,需要我怎麽辦,我會幫忙的,不用你支付小費的。”阿維利站在燈光下,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
別看他歲數不大,長期生活在這種資本主義製度環境裏,早就習慣了交易,隻要是勞動就得有收入這種思想根深蒂固。
以前,隻要是幫助外地人幹活,哪怕是拿一點東西,也會收取費用的。這次真就把張旭當成朋友了。
“這樣,這是取來的樣品,你去趟本傑明家周圍,凡是有樹下、石頭堆下麵,帶著國王好好嗅嗅,它有反應的地方,就挖挖看。”張旭安排道。
他既然已經鎖定了嫌疑人肯定是村子裏的,就準備用大海撈針的辦法開始找證據。按照本傑明說的情況,沙麗娜夜間出門不會走的太遠,一旦走了出村子範圍,很容易遭遇大型猛獸,她是不會上山下河的。
經過短期訓練,做了任務就有獎賞的狼狗“國王”表現的很積極,叫它帶著沙麗娜的遺物標本搜查,應該能有效果。
阿維利要走了,他把一個鐵鉤子蛇杖遞了過去,還有個背囊,關心道,“拿著,到處都是毒蛇,防備著點,把褲腿係上。”
“叔叔,毒蛇喜歡吃蜥蜴,有蜥蜴的地方那種長長的東西就少,我懂得,放心吧。”阿維利衝他眨著撲棱撲棱的大眼睛,可愛極了。
他走了。張旭繼續對著畫好的地圖分析,思來想去,越來越堅信沙麗娜已經死了,否則在這麽個地方,她就算被擄走變成了野人,也應該有人見過。他之所以叫阿維利重點查那些地方,主要是因為在大部分的沙地上,下麵如果埋著屍體,經過大雨衝刷,很可能露出來的。
蚊子在身邊飛舞,夜風變冷,他揉著通紅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黑空中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如同一個個村民在看著自己,不由的喃喃道,“他們長期生活在貧困的村子裏,受戰亂襲擾久了,對政府對公職人員缺乏信任,這個案子陰差陽錯的到了我們手裏,如果破不了,不光本傑明會傷心,別人也會對我們失去信任。”
他絲毫沒意識到,這麽煎熬著,頭發捎上汗珠子輕輕的滴答著,一隻隻蚊子趴在了他身上,對準他裸 露的地方咬了下去。
這要是在營區裏,我一定會抓住這家夥臭罵一通,教訓他叫維和人員倒下的不光是匪徒的槍口,還有蚊子的小嘴。因為蚊子是傳播病毒的元凶之一,在疫情嚴重的這裏,這麽做非常危險。
張旭煎熬著心血,絞盡腦汁的尋找著線索,早就忽略了陣陣疼痛。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阿維利回來了。
小家夥嘴裏吃著什麽椰果,揮舞著防蛇手杖,臉上有些興奮有些無奈,應該是沒有大的收獲。
到了跟前,他把背囊朝地上一扔,傳出來陣陣軟物砸在地上的動靜,這下子,把張大龍給吵醒了。
當這家夥揉著惺忪的眼睛看過來時,沒等阿維利解釋什麽,他用緊急脫險加緊急集合的神速,一下子從睡袋裏鑽出來了。整個過程估計連三秒鍾都不到。
等張旭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凳子上了,手拿作戰靴,生氣的罵著阿維利,“大眼睛,你,你,小子,啥意思啊?”
這別怪張大龍,因為背囊才露出一個口子,就看到了滿是花花綠綠的蛇身,刺目、嚇人。
估計是阿維利故意逗著玩的,他說已經把蛇牙都拔掉了應該沒毒了。說話間,他揮舞了下胳膊,上麵有幾個特殊的口子,在流著血,是蛇咬的。
張大龍聽說這些蛇大部分沒毒了,才沒那麽害怕了,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蹲在睡袋旁邊的一個黑窟窿旁邊,伸手朝下摸了下去,嘴裏嘟囔著,“嚇唬誰呢?那玩意我也有。”
村公所是木質地板,髒乎乎的,年頭長了,到處是窟窿,一開始住進來,大家就擔心裏麵有什麽東西。這種地方,從裏麵鑽出來一條大蛇,都沒什麽奇怪的。
結果這家夥一伸手下去,頓時摸到了毛茸茸的東西,紮的手疼的嗷嗷直叫,“餅幹,不是餅幹嗎,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