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孽啊!當初就不該留這個孽種!
韓家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韓進回來了。
前晚上他去看完香香直接去找了他大侄子韓誌強,跟他把家裏發生的事了解完,沒亮就坐上林場的大卡車進城了,昨半夜回來也誰都沒驚動,今又一大早就來了隊部。
除了山芳丫姐幾個人,沒人看見他,韓誌強更不可能告密,他爹走的時候還叮囑他,讓他看見韓進趕緊想辦法給勸走,暫時不要讓他露麵。
所以前晚上韓進連夜去了蘑菇屯一趟,交代富貴去幫他辦點事,第二韓立民就被抓去了公社。
韓進從後麵的飼養室出來,富貴就從前麵的隊部跑出來跟上了他。
富貴的破爛棉襖用草繩在腰上紮著,渾身上下到處露棉花,風一吹他一哆嗦,一張白臉凍得發青,都這樣了他看見韓進還高興得不行。
“進哥!你可回來了!那個誰給抓進去了,我昨兒個就打聽好了,他全都招了!他要跟趙二牤子拿糧票換個裁絨軍帽,好了五斤全國糧票加五塊錢,他就拿去四斤糧票還是省裏的,沒換來軍帽他就起了歹心,想趁看劇團演出的時候帶人給搶來,沒想到趙二牤也帶了不少人,雙方就打起來了!趙二牤腦袋開瓢不知道是不是他削地,反正那個誰這回犯的事兒不!”
富貴這子幹活是個白給,讓他跑腿辦事卻特別讓人放心,在磨盤屯連韓立民的名字都不叫,笑嘻嘻幾句話就把事明白了。
韓進聽了也沒多問,直接帶著富貴回家,拿出一件五六成新的藍色大棉襖,雖然不新,料子卻是特別結實的勞動布,袖口和衣角有些地方已經磨白了,卻一個補丁沒有,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厚實的裁絨領子,胸口還印著某某鐵路工段的紅字。
把大棉襖扔給富貴,示意他穿上,“本打算給你帶幾隻野雞和兔子過年吃,昨兒個進城遇上個鐵路工要拿棉襖換肉,就給你換了。”
野雞和兔子這子幾頓就吃了,出門還是得接著凍成個熊樣,還不如換個大棉襖,能穿好多年。
而且能換件城裏工人穿的大棉襖,這也不是隨便就能遇上的事。
富貴歡喜得不行,直接把大棉襖套上了,美滋滋地前後轉著給韓進看,摸著厚實的棉襖和暖和的裁絨領子,恨不得馬上跑出去跟人吹吹他的新衣裳!這可是他進哥給從城裏帶回來的!城裏工人都不一定穿得上!
那衣裳他穿著大好幾碼,但他不在乎,大點更好,更壓風!穿出去更有威勢!
韓進又交代了幾句,讓富貴走了,他才換下來去見香香穿的白襯衫和新呢子外套,繃著一張臉回父母家。
牛翠萍一見韓進回來就破口大罵,用著他的時候就找不著人!養活這麽個玩意兒有啥用!看見他就糟心!真恨不得上去咬下他兩塊肉來才解恨!
他現在回來幹啥?立民都給抓走了!啥都招了,聽手印都按了!就是她能動韓進去替立民頂罪,人家劉石頭也不答應了!
韓有德聽牛翠萍罵夠了,才拿笤帚疙瘩敲炕沿,“你少幾句吧!也不怕老二媳婦聽著了吃心,她這才剛消停點!”
馮桂花前腳流產,韓立國後腳就被抓走了,還是讓劉石頭這個活閻王給抓走的,又病又嚇,差點沒血崩救不回來!
幸虧老隊長一直關注著她的情況,就怕她在隊部出的事,萬一有個啥好歹地隊裏不清,看她不好連大隊的赤腳醫生都沒叫,馬上讓人套車給送去了公社衛生院,也該她命大,正好趕上醫療隊下鄉的醫生在公社衛生院給大夫上課,這才撿回一條命。
但是拉回來以後整個人就虛得不行,又一直哭,現在成了家裏又一個糟心事。
牛翠萍也罵夠了氣也出了,對韓進她也沒別的辦法,不愛在這看他,就去照顧馮桂花。韓有德這才有機會跟韓進話。
他們父子平時幾乎是沒話的,韓進從就覺得他爹窩囊,她娘整在家裏罵人,還總給他大哥和大嫂使壞,他爹就跟聾了瞎了一樣,從來不管。
甚至有時候他都看不下去,想讓爺爺管管,爺爺竟然也不管,最多就是做主讓他大哥分出來單過,就任他娘騎在老韓家男人頭上撒潑,連她把家裏的東西往蘑菇屯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像他們老韓家欠了他娘一樣!
“五,”韓有德也犯愁跟兒子話,使勁吧嗒他的煙袋,藍色的煙霧幾乎要把他整張臉遮住,“你去城裏照看誰了?咋去這麽老些?”
韓進跟他爹話就沒客氣過:“我爺爺的老戰友,了你也不認識。”
韓有德讓他給嗆得治咳嗽,可又沒啥反駁的話,確實,韓老爺子的那些老戰友隻有韓進熟悉,韓家其他人幾乎都不認識。
韓老爺子對幾個兒子都不咋滿意,特別是這個大兒子,解放前跟那些老戰友沒機會頻繁聯係,解放後就隻帶著韓進跟他們接觸,最多也就是偶爾再帶個韓立國。
現在韓老爺子不在了,家裏想辦個啥事,也隻能找韓進幫忙去聯係,這也是牛翠萍心裏恨不得拿納鞋底的錐子紮韓進幾個血窟窿,嘴上也不敢太得罪他的原因。
像韓立容得,要是當時知道現在變成這樣,就多跟在老爺子身邊認認人了,也省得現在要求人了,連門都找不著!
可誰也沒想到韓進是個這樣的白眼狼啊!心狠成這樣!真是吃狼奶長大的,就沒個人性!
韓有德沉默地抽了一袋煙,心裏才緩過來點,繼續跟韓進正事:“你二哥的事你知道了吧?不管咋那是你親哥,你去給跑跑,找人句話……”
韓進很不客氣地打斷他:“韓立民出啥事了?我就聽他給抓起來了,他咋地了?”
韓有德又吧嗒了好幾口煙,才艱難地開口:“也沒咋地,就是那些人打起來了,他……”韓有德看了一眼韓進臉上諷刺的笑意,把原本辯解的話吞了回去,“他黑燈瞎火地沒看清,把人給打了。一幫人打亂乎了,也不知道誰下得狠手,把人腦袋給開瓢了。”
韓進還是不放過他爹:“這是有啥深仇大恨,給幾拳還不解恨,非要給人家開瓢!”
韓有德還有事求韓進,而且他不韓進也能聽別人,隻能硬著頭皮了實話:“是要跟那誰,那個趙二牤換個帽子,缺了一斤糧票,人家啥都不換,還損他幾句,他這混蛋脾氣,就咽不下這口氣……”
後麵韓有德實在沒臉了,韓進聽到這些也能明白了。
可韓進就是不搭茬,他爹完他就沉默地坐在那一句話不。
韓有德隻能硬著頭皮再求他:“你大哥進城給知青辦事去了,你大姐和姐夫回來一趟,也沒找著頂用地人,現在隻能指望你了。”
韓進懶洋洋地靠在炕梢的木頭箱子上,“這事兒,不好辦呐!”
韓有德吧嗒了好半煙袋,知道兒子這事要跟他談條件呢,最後也隻能一狠心:“你幫你二哥一把,過完年我去跟三老太爺和隊長,讓你回老宅住。你爺當年也是怕你年紀不懂事,他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麽能耐,也早同意你回去住了。”
他不去,韓進也早就搬回去住了,隻是他同意了就是正大光明。而他明白,這子就是想要個正大光明!
至於為什麽,韓有德這些年就沒整明白自個這個兒子的心思!
韓進達到目的,再話就痛快多了:“他這事兒太大,又落劉石頭手裏去了,我也沒把握,也就是不讓他死了殘了,多了可保證不了。”
韓有德歎氣,這就夠了!他就擔心老二讓劉石頭給折騰沒了或者殘廢了,到時候他留下那一大家子可咋整!
韓進也不多了,去倉房背糧食,他要把他的口糧都背走!
韓有德這個時候哪敢什麽,連牛翠萍都不敢攔著韓進,等他背著糧食要走,韓有德又催他趕緊去辦事,他卻不緊不慢了,“忙啥,你不是過完年去找三老太爺嗎?等你跟三老太爺清楚了我再找人也來得及。”
韓有德給氣得手直哆嗦,可韓進已經走了,他隻能歎息著蹲在院子裏懊悔,作孽啊!當初就不該留這個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