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明靜靜的看著,時不時的咳嗽幾聲,隻是他現在咳出來的都是血,閉閉眼,再次睜眼的時候,女子已經停止為小少年療傷了,她看著他輕聲說道:“人類,你快要死了。”


  “我知道。”柳明氣若遊絲的慢慢說道,“謝謝,你救了殿下,這一世,我無法報答你的恩德,來世,我定當結草銜環……”


  “不用了。”女子淡聲道,“這輩子遇上你們,我已經夠麻煩的了,不想下輩子在遇見你們了,你們人類就是麻煩。”


  柳明輕聲說:“抱歉啊……”


  “不用抱歉,沒什麽可抱歉的,麻煩已經造成了。”


  柳明:“……”


  “不過說起來,那日還要多謝你們的出手相救,所以……”女子傲嬌的看著他又說,“你有什麽遺言要向你的主子交代的嗎?看在,你們救過我的份上,我可以幫你轉達遺言。”


  聞言,柳明動作艱難的將目光往下移了移,他家小殿下此時正雙目緊閉的躺在地上,身上明黃色衣袍破爛不堪,稚嫩臉龐上還滿是血跡,再有就是……


  他頭上已經沒有蛟龍角了。


  “他……他是人了麽?”柳明輕咳著輕聲開口問,他家小殿下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個人,現在的小殿下身上既沒有角也沒有尾巴,如此一來能不能算是因果得福了。


  “不是,就算沒有了角和尾巴,他還是他。”


  沒有了角和尾巴,他隻是不能再變形了而已,雖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已經和人類無疑了,但本質上……他還是一隻半妖,這是他與生俱來的體質,無法改變。


  “這樣啊……”柳明有些失落。


  他闔著眼皮靠在樹幹上,缺失金丹的小腹上缺了個口子,鮮血正在不斷從他指縫中流出,將他身下的雪地染紅,殷紅的血在暗淡的月光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嗯。”女子點點頭。


  “上仙……”柳明吃力的微微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人。


  因為失血過多,他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不清了。


  “你說,我在。”女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上仙,我,我家殿下很乖,他……他不吵也不鬧,所以……”柳明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更是斷斷續續的咳了起來,“所以,上仙,您能收養他嗎?”


  養人類?

  女子斷然拒絕柳明:“不能。”


  她從來沒有飼養過幼崽,更不要說飼養人類的幼崽了,如果不是他們之前將她從獵戶手中救出,而她今天又剛好看見,不然,她是絕對不會和人類牽扯上關係的,讓她收養人類的幼崽……


  絕、對、不、可、能!


  再有就是,剛剛為了救他們主仆兩人,她幾乎是耗盡了自己所剩無幾的法力,而且為了救他們,她剛剛還不小心被那道劍氣傷了,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她,自然不怕那道劍氣,然而……


  她之前因為渡天劫失敗,修為生生被天雷劈掉了好幾個境界,可以說,現在的她自身都難保了,再收養一個人類幼崽,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我家殿下很乖的,他……”


  “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答應你這種荒謬的請求。”女子冷漠的打斷柳明的話,“你別忘了,我是妖,會吃人的那種。”


  人和妖是不可能共存的,所謂的和平其實也隻是假象而已,更不要說,人類為了保暖,為了所謂的美,生剝她的同類皮毛做狐裘,砍下狐尾做圍脖,在這種不同戴天的仇恨麵前,她是瘋了才會幫人類飼養幼崽。


  “可是,殿下是半妖,和你一樣都是妖。”


  “他……”早不是了,理論上。


  “上仙,我家殿下真的很乖很懂事,您試試……”縱然這女子的態度如此堅決,柳明還是想要據理力爭上一番,畢竟,他就快死了,他已經沒辦法在保護他家小殿下了,但是眼前這個女子可以,她的真身乃是九尾狐狸。


  九尾狐,亦是傳說中的九尾天狐。


  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可以保護好他家小殿下。


  長極殿前,他答應先帝會用自己的性命庇佑小殿下一生平安,他絕對不能食言,否則,他死後還有何顏麵去見先帝?他眼前這女子修為深不可測,眼下亦是他現在唯一能夠為先帝托孤的人了。


  “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見女子拒絕得斬釘截鐵,柳明雖然心有遺憾,但也知道,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強人所難,既然她不願,他也不能勉強她,說到底他們不過是一場萍水相逢罷了。


  她能夠出手救他和小殿下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柳明歎了口氣,艱難的抬眸看著眼前朦朧的人影,虛弱的開口說道,“我……我明白了,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上仙能夠出手救……救了我和殿下,這份恩情……我柳明此生雖是無法報答你的恩德,但,來世,我定當、定當結草銜環報答上仙……”


  “你這人真是固執,我都說不用了……”女子蹙眉不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隻見坐在她眼前的柳明頭一歪,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女子頓時急了下,想要伸手去扶他,隻是她心中又十分明了,這個人類氣數盡了,她是沒有辦法能幫他的,隻是……


  算了,不管這麽多了。


  女子歎了口氣,快步走到柳明的身邊,將他扶起來,單手運行靈氣為他療傷。


  柳明看著她虛弱的笑了笑:“沒用的,我就要死了。”


  “閉嘴,別說話。”說著,女子再次運氣加快了靈氣的輸出。


  “上,上仙……”柳明吃力地艱難抬起手,抓住了她正在不停輸向他送靈力的手,艱難喘著氣,目光模糊的看著她斷斷續續的開口道,“不,不要浪費靈力了,我活不了了……咳咳……”


  每咳一聲,就有鮮血從他的口中滲出。


  女子雙眼定定地看著他,最後收手放棄了為他療傷。


  “算了,我答應你了。”她輕聲說道。


  柳明不解的看她,“什麽?”


  “我說我答應你了。”女子傲嬌的偏過頭,飄逸的長發下,臉頰泛著一抹淡淡的緋紅,一對耳朵更是紅的不行,而後她望著天怪難為情的說:“不就是一個半妖麽,我養了。”


  “謝……謝謝你,上仙。”柳明最後是笑著咽氣的,雖然他不知道她最後為什麽會突然一改之前堅定的態度,但是現在……答應就好,她答應了……


  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下去見先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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