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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白楊瘋魔

  “幽,今天下午你沒有安排,我們去拍婚紗照吧,室外室內的,也要幾天呢?”


  “你自己去,拍好了讓人傳給謝兵,到時他會讓專業人士把婚紗照弄好。”


  莫幽依然看著窗外棉絮般的白雲,心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著,好似萬古不變的時光老人在一頁頁翻動著日曆,到時間了就戛然而止。


  “什麽?你讓我一個人去拍婚紗照,像傻子一樣嗎?”白楊不可控地喊出來,聲音砸地而落,才恍惚發覺自己的失態。她緊抿著紅唇,心沁出血來。


  “嗯!?”莫幽惜字如金,似乎那一個字已經是他莫大的恩賜。


  “如果你不願意和我結婚,為什麽當初應了這事?沒人強迫你?我也不是嫁不出去。”


  那次,她冒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迎麵而來的車子,換來了他的鬆口。


  那天是在醫院裏,她做完手術後搶救過來了,在蒼白的床上醒來,迷迷糊糊中看到他像天神般站立在跟前,她的心一下活泛起來:如果自己每次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他,那是一種怎樣的幸福。


  於是她強撐著虛弱身體,流著淚水說:“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再沒有機會得到你。現在上帝有給我第二次生命,是不是意味著我有機會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嗯。”莫幽坐在床邊的靠椅上,希望能安撫下她激動的心情。


  “什麽意思?嗯?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了?”白楊感覺自己進入了太虛幻境,一切太不真實。


  “嗯!”


  “那以後我們就去男女朋友了,我們一起看電影,一起喝奶茶,一起……”


  “不,直接登記就好。”莫幽直接打斷了白楊,一切就這麽定下了。


  那時白楊想,省去中間環節未嚐不是好事,畢竟夜長夢多,她怕徒增枝節。


  她忽然很感謝莫淩,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莫幽不會忘了陳甯。畢竟莫幽是一匹狼,一匹狼中之王,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不管與陳甯離婚與否,他心裏都不會再裝下他人。所以,削去那段記憶不失為最好法子。


  在這之前,她仰望他,如大旱之望雲霓。現在,她有了好的開始,隻要把兩人綁在一塊,她即使耗盡一生也要得到他的心。


  所以,忘卻真的太好了。同時還把她在他麵前自我碾碎的尊嚴一點一點拾回來。


  那段令人發怵的記憶夜夜幻夢而來,糾纏著她,不肯放過她一絲一毫,惡魔般吞噬著她。


  她受夠了,她相信,隻有莫幽的愛能驅逐那段恥辱。


  所以,在他麵前,她不再唯唯諾諾地乞求愛情,那種踐踏尊嚴渴求的憐憫隻會把他的心推得更遠。


  所以現在,她願冒險質問他,要站在尊嚴的同一水平線上告訴他,她愛他,但愛不需要卑微。她要反其道而行。


  白楊的目光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可她心裏卻在微顫。


  她在賭,而且是豪賭,關於一輩子的。


  莫幽嘲弄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做回辦公桌前,處理未完成的工作。


  白楊身子一下癱了,她用盡力氣全副武裝,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最後卻硬生生的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踩空了,而且摔得如此狼狽。


  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明知不可違而編織夢幻支撐自己往死胡同裏鑽。


  她懼他,但不似他人那種恐懼。她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懼。她懼怕,是因為怕離開,怕失去,怕不能取悅於他。


  可不曾想,用盡全力豁出去時,更是把尊嚴也丟了出去。


  白楊從來都是冰雪聰明的,可惜她愛上的是莫幽,一個冷血之人。


  他帶給自己的是無盡的噩夢,在夢裏,白楊輾轉反側,她又回到了舊日的災難裏。


  一個個惡魔欺身而上,不斷折磨著她,她苦苦哀求,反而催化了他們的興奮。忽然,她淚眼渾濁中,竟然看見莫幽與陳甯十指相扣,一個眼眸裏溫柔似水,一個巧笑嫣然地向她走來,她的瞳孔無限放大,內心無助搖晃著:不要,不要過來,不要……不要看到我這樣子……


  “不要……”白楊突然坐起身來,柔軟的睡裙滑落至一邊,露出了雪白的香肩。身子被汗津覆著,黏糊糊,不留一點縫隙。


  窗外仿佛是起風了,夏日的風,帶著一種詭異的清涼,滲入汗津中,冷熱無聲交融著。外麵有隱隱的聲響,如泣如訴。如蠟白般的月光透過窗紗鋪了一地,宛如秋霜,透著一股地獄冒出的陰寒。


  白楊用右手捂著胸口,閉上了眼睛,待心慢慢平複,她才幽幽睜眼,看著瀉了一地的血色,她忽然想,如果,月亮染血,月色化為血色,那一定激動人心。


  血染月亮,月亮化血,血與月亮融為一體,撒了一地,染了一地,滿地沁出血紅來。好似地獄的煞氣鬼魔,將從陽間僅剩一口氣的人類,壓榨出血,爾後從土地上噴湧而出,與月亮一色銜接。


  而朦朧中,血地上匍匐著一個女子,頭發淩亂,滿臉汙垢。她兩手的指甲嵌在血地裏,嘴唇啃著泥土。她後麵一群張牙舞爪的怪物拖著她的腳,扯著她的衣服,搖頭晃腦等待最亢奮之時食下這美食。


  世間事,一飲一啄,莫不是人鬼永不停歇的較量。


  地獄鬼魔癲狂,人間煞氣永恒。


  人活得太清醒,而且是必須承受清醒的痛苦,就像你必須在沒打麻藥的情況下被人切割。


  白楊寧願失憶的是自己,陳甯更鬱悶當初為何不讓她吸入毒氣。


  失憶的人不會痛,清醒的人卻每分每秒都在計算著刮骨割心之痛。當陳甯意識到自己在莫幽眼裏已經化為一縷空氣時,她心如刀絞,卻必須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轉身離開。


  那個吻,斬斷了她之前所有的念想。


  烈日灼灼,卻曬幹了她的愛情。陳甯心幹竭,為自己的愛情立了一處墳塋。


  坐在陳甯對麵的平叔,看著麵前的女子眉宇間化不開的哀悼,心裏有一絲恍惚。可是須臾後,這個女子輕輕籲了口氣,好似鼓鼓的氣球突然泄了氣,最後歸於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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