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有些樂趣
郊外，運送貨物的牛車在山腳停了下來，柴火堆裏突然爬出來一個穿著粗布麻衣頭戴鬥笠的年輕女子。
女子從袖子裏掏出碎銀子甩給車夫，然後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去。
山路並不好走，台階都不曾修繕，東一塊西一塊，女子鮮少走過這麽多路，抬頭看了看上邊的路，用袖子擦了擦臉頰，粗糲的質感讓她很是不滿，啐了一口。
“竟然不知道下來接我！連口水都沒得喝。”
這女子便是服用假死藥離開恭王府的側妃王氏。
當她低下頭繼續往前走時，麵前卻突然多出一個裝著清水的竹罐子，順著竹罐看去便瞧見一雙還算細嫩的手，與她自然是不能相比，卻也能瞧出是養尊處優之人。
“怎麽才下來！”王氏接過竹罐，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站在台階上的小六，然後將竹罐裏的清水一飲而盡。
自打小六離開恭王府後，王氏還算講誠信將人送到了郊外山上的破廟，隻是沒想到今日她也淪落到這個地步。不過還好當時她沒將人處理掉，不然此刻怕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小六一身尼姑袍，長發還留著，清秀的臉上不見從前的唯唯諾諾，麵對王氏的責罵沒有吭聲，也沒有上前扶她。
見狀王氏皺緊了眉頭，將喝空了的竹罐丟進小六懷裏，咒罵道：“還愣著做什麽，扶我上去！”
小六依舊沒有聽命行事，而是將懷中的竹罐子砸了回去，正中王氏的鼻梁骨。
王氏“哎呦”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指著小六破口大罵道：“你是要造反嘛！要不是我將你摘出來，你還當王爺能放你走！怕是連這身尼姑袍都沒得穿！”
“側妃，不，現在你不是側妃了，恭王府的側妃已經下葬了。你不過是一介無名無姓之徒，就算死在這荒山野嶺怕是都不會有人知曉。”小六輕輕一笑，轉而狂笑起來，似乎裝在心中多時的憤慨都一下子宣泄出來了。
遠處停在樹枝上的鳥“嘩啦啦”驚起一片，帶著無數枝葉抖動起來，鳥雀在天空中盤旋了一陣，最後一抖翅膀又飛到了遠處。
“小六，你！你竟敢，竟敢……”王氏上前揪住小六的領子，小六卻是不躲，臉上還流露出一絲安詳之色，緊接著王氏臉色劇變，喉嚨一癢，咳嗽一聲便吐出一口血來，“你……下毒，竟敢下毒……”
小六扯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清秀的臉上府上一抹譏笑：“我為何不敢？您給的我可都記在心裏呢。”
“賤人！你個賤人！我保你一命，你竟敢，竟敢……”王氏跌跌撞撞地想要走上台階，卻被小六輕輕一推便往後倒去，整個人重心不穩仰麵倒在了台階上，然後順著滑坡往下滾去。
小六輕輕搓了搓手，似是可歎似是可惜，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她沒有回破廟，而是往山下走去，經過王氏身邊的時候連一絲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就好像不曾瞧見一樣。
郊外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夜裏吹過的一陣風，身在京城的人們不曾知道也不曾聽聞。
齊鈺凝難得出宮自然是閑不住的，拉著謝萌寶去了東大街。經過上次一事，齊天陽想要再出府已經變得艱難，恭王府更是不歡迎二人，所以這回二人是獨自去的。
謝萌寶正好有段時日不曾去喜寶絲綢莊瞧瞧了，便沒有著人傳信直接就過去了。
如今的喜寶絲綢莊與往日有了很大的區別，掛在上方的門匾瞧著就是嶄新的，屋內的擺設也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了又一次修改，除了陳列著的布匹外，還在門外用布匹紮了一身曼妙輕柔的衣裳掛在人偶上，許多駐足的路人都會被吸引進來。
除了普通的布匹外，每種布匹前都有一個小型女性人偶，穿著同樣布匹製成的不同樣式的衣裳，直觀又方便客人選擇。
“我先去就聽說這兒的布料比錦衣閣還好呢。”齊鈺凝一進屋就被門口裝飾著的布料所吸引，剛想伸手摸卻被旁邊的小二給製止了。
“客官，這身衣料輕薄是不給隨意摸的，您若是想試試可以進屋瞧。”
“還有這樣的規矩？”齊鈺凝嬌寵慣了，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自然是不曾見過這樣的說法，何況她身份貴重就連錦衣閣的人都不敢這般製止她，若不是因著是自家二嫂的店鋪，她怕是不會給這個麵子。
謝萌寶倒是不清楚這樣的規矩，往屋內一看便瞧見洪宇正領著客人出來，似乎是談成了生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還不待她開口打招呼，洪宇便一眼瞧見了她，朝她揮了揮手似乎又覺得不妥垂下眉眼，直到將客人送出門外這才繞了過來。
“王妃和公主怎麽過來了？”自打知曉謝萌寶和齊鈺凝的身份，洪宇方才明白先前父親說的話，也終於清楚自己與謝萌寶的距離是天壤之隔。
“不叫謝姑娘啦？”齊鈺凝湊上去促狹道，見謝萌寶剜了自己一眼立馬收斂，卻還是忍不住打趣洪宇，“洪公子看起來心情不錯，看來很適應這裏嘛，先前還當你什麽都瞧不上呢。”
“公主嚴重了，小民如何敢如此狂妄。”洪宇連忙拱手致歉，目光卻是看向了謝萌寶，想到齊鈺凝的話便又換了個稱呼，“王妃，東家要進去坐坐嗎？”
“你忙你的吧，我們就是順路過來看看。”謝萌寶點點頭，她雖是特意過來瞧絲綢莊的情況，卻不想影響洪宇的日常工作。
洪宇來了不過一個多月，三月的營收卻漲了不少，這個月的營收還沒有上來，看今日鋪子裏的情況怕是不會差的。
她原先就隻是想借力打力，後來發現絲綢莊的景況不大好，便沒有抱著能多賺錢的養法，不虧錢便也罷了，卻不想洪宇的確有些才能，將絲綢莊打理地緊緊有條，甚至可以說是氣象一新。若不是匾額上的字沒有換，她還當是走錯了地方。
“東家客氣，小民不忙。要不我領二位瞧瞧這個月賣的最緊俏的布料吧，最佳的那一批已經售賣光了，月初的時候著人送過王府，東家應當見過。”
謝萌寶看向齊鈺凝，見她一臉雀躍便答應下來：“也好，你帶我們瞧瞧吧。說來我也不大懂這些，不過玉華卻是行家，不是好的料子她可瞧不上。”
說是行家倒不是指齊鈺凝對此有多少研究，就像現代女子對化妝品的熱衷一般，大夏女子不止關心什麽香粉好用還會選上好的布料和時新的花樣，而身為皇家公主齊鈺凝自然瞧見的自然都是最好的，這眼力一般人卻是難有的。
布匹種類繁多，很多料子也不是商家能夠購置到的，喜寶背靠瑞王府好算能拿到一些不錯的布料，除了之前合作的染布坊外，洪宇加入絲綢莊後還特意跑了一趟江南購置了一批上好的雲錦帶回來，當然也墊付了不少銀子。不過此後卻是吸引了不少達官貴人前來訂購布料，生意也蒸蒸日上。
而且在謝萌寶現身之後，錦衣閣那邊也不敢太過分，當然暗地裏做些小動作還是免不了的。
“這雲錦還真的不錯，旁的其實也好，但是這色澤宛如天生的雲彩，特別這塊就像晚霞散去時的模樣。”齊鈺凝聽完洪宇的介紹，目光還是落在了門外的木偶身上，門外的雖然摸不到，屋內卻還有一片樣品倒叫她解了手癢。
“公主好眼力，確實這批料子是最好的，進的貨一到便讓人訂完了。”洪宇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釋道。
齊鈺凝雖覺得有些遺憾，卻還忘了說句：“下個月可得給我留兩匹。”
“你要自然給你留，到時候我叫人給你送去。”謝萌寶對於布料沒什麽要求，先前姨娘給做的衣裳也著人送來了，她暫時是無需裁布做新衣裳的。下月鋪子裏送來便直接讓人送去皇宮就成。
快離開之時，謝萌寶順嘴問了一下洪宇的情況：“在這還習慣嗎？”
“倒是比待在家裏有些樂趣。”洪宇淡淡一笑，似乎是想起了當日的情形。
聽他這麽說，謝萌寶也放下心來，會心一笑：“那便好。雖不知道你為何改了主意，但是日後這裏還得多拜托你。”
“絕不負謝姑娘所托。”洪宇左手在上、右手抱拳，鄭重地向前躬身。
謝萌寶一驚，連忙上前托住：“你不必如此，若是還當我是朋友的話。”
“朋友？”洪宇詫異地望著她，手中的動作僵在那。
“還真當我是來迫害你的嗎？放心吧，日後讓你當掌櫃。若是你不想，當老板也成。”謝萌寶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可別讓我失望。”
“好，在下一定不讓謝姑娘失望。”洪宇雖不解其意，卻還是立刻答應下來。
“成，那你等我消息吧。”謝萌寶滿意地點了點頭，瀟灑地轉身。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洪宇默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豁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