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呂玲瓏,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後仰著頭看向緩緩站直身子的呂紅芬,她一把抱住了呂紅芬的小腿,聲音哀婉:“姐姐,芳姨,她已經瘋掉了,已經受到懲罰了。剩下的,就都由我來承擔!”
呂紅芬低頭看向腿邊的呂玲瓏,心頭有太多的話,可現在一句也說不出來。
呂玲瓏有一句話說的對,她隻剩下呂浩宗已經呂紅芬兩個親人了。對呂浩宗何嚐不是呢?
金婉素已經成為了植物人,陪伴在呂浩宗身邊的人必然是呂玲瓏。如果呂玲瓏因為這件事,和呂浩宗產生了衝突,兩人最後一定會反目成仇。
到時候,爸爸就隻能孤苦一人。
這是呂紅芬不忍心看到的場景。
“好,我答應你,不會告訴爸爸。”呂紅芬閉上眼,緩緩說道。
呂玲瓏立刻破涕為笑:“謝謝姐姐!”
這會兒,也不需要呂紅芬扶了,她自己就能讓站立起來。
“我先走了。”呂紅芬不想待在趙芳的病房裏,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後悔答應呂玲瓏。
在呂紅芬轉身離開病房後,韓天旭也動了,邁開步子,想要追上呂紅芬。卻被半道上,突然伸出的一隻手攔截住了。
“韓少,我的表演還好嗎?”呂玲瓏笑得一臉邪惡,像是單純想要得到韓天旭的認可。
韓天旭點了點頭:“可以,希望以後,你可以永遠不會被揭穿。”說完之後,連一句招呼都不打,邁開長腿,急急要去尋找呂紅芬。
目光幽幽地看著韓天旭的背影,呂玲瓏忽的發出了一聲嗤笑,轉過身子,落座到趙芳病床旁邊,拿出一把水果刀和一個蘋果,細致地削去果皮。
誰先被揭穿還說不準呢!
急追呂紅芬出去的韓天旭,終於在住院部的一樓,看到了呂紅芬款款離去的背影。他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拉住呂紅芬纖細的胳膊。
盯著呂紅芬的後腦勺,韓天旭問道:“你打算去哪裏?”
“我看看媽媽。”呂紅芬很愧疚,她在媽媽麵前已經許下了承諾,會把事情的真相調查清楚,然後把真凶送上法庭。
可現在真相已經調查清楚,可人卻送不到法庭審判。
就算到法庭上又如何?
法官看到瘋瘋癲癲的趙芳,一定不會讓趙芳得到她應有的下場。
不管怎麽說,呂紅芬打算在金婉素的麵前道出愧疚的心思。
“我陪你一塊兒去。”韓天旭沉聲說道。
然而呂紅芬搖了搖頭:“天旭,我想和媽媽單獨待一會。你先回公韓處理工作。”
看著呂紅芬格外堅持地眸子,韓天旭沒有多做堅持,打開手機,讓韓機過來接他。
在等待韓機的時候,韓天旭站在呂紅芬的身後,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保護著在人群中的呂紅芬。
終於,韓機緩緩來遲,總算是露了麵。
“先送你去醫院。”韓天旭再一次開口。這一回,呂紅芬沒有拒絕,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昏迷中的金婉素。
趙芳和金婉素不是在同一家醫院,醫院擅長的醫療方向很不一致。兩人的家也相隔不遠,一晃,便是到了。
目送著車的背影遠去,呂紅芬走進電梯,來到了金婉素的病房。上一回假扮護士的事情,還是被呂浩宗知道了。
於是,呂紅芬就能夠自由進出金婉素的病房。病房裏還是安靜得很,能聽到每一台機器運轉的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百合的香味,清新淡雅。呂紅芬走到金婉素的病床前,刻意壓製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了。
不自覺的緊張讓她的心髒狂跳,手不停地發抖,穿了許久,鞋子還沒有穿好。
呂浩宗歎了一口氣,目光中千百般情緒交織,最後化為慈愛,他走到呂紅芬的麵前。
黑色皮鞋出現在眼前,呂紅芬不解地抬起頭,眸光閃動,帶著輕微的懼意,她怕呂浩宗再說出什麽讓她難堪難受的言語。
出乎意料的,呂浩宗緩緩蹲下,保養精致的手拎起那隻白色的高跟鞋,大手有著寫字的老繭,握住了呂紅芬的腳踝:“長這麽大了,反倒不會穿鞋了?”
刹那,鼻子一酸,眼淚險些落下。
曾經,她晃蕩著小腳丫子,每天都要爸爸來穿鞋,不然就不去上幼兒園。那時的呂浩宗,兩鬢沒有白發,額頭沒有皺紋,身材高挺,像一座山穩穩地保護這一個家。
“好了,紅芬,下來吧。”
場麵再一次與兒時重合,年輕的呂浩宗伸出手來,小小的呂紅芬嬉笑著把小手交給敬愛的父親。
但如今,呂紅芬卻無法將手放進呂浩宗的掌心。她沉默著站了起來,不去看呂浩宗。
收回手,呂浩宗眼眸裏劃過一絲失望:“紅芬,爸爸很抱歉,傷害到了你。”那一天,在醫院,呂浩宗說完那些懷疑的話之後,他便後悔了。
他和婉素教養出來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是一個不善不孝的人?
“不,爸爸,你不需要和我道歉。”呂紅芬慌忙搖了搖手,雖然當時她很傷心,但她並不怪呂浩宗那麽說,確實也有她的幾分責任在。
如果不是她還奢望爸爸媽媽的愛,早早地離開呂家,趙芳就不會為了呂玲瓏而給媽媽下藥。
呂紅芬慌亂的小模樣落在呂浩宗的眼中,他上前兩步,大手放在呂紅芬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好了,不要聊這些了。”邊是說著,邊是將呂紅芬領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放在雙膝上的手緊緊揪著,不敢看呂浩宗一眼。
她並不記仇,可忘不了曾經被呂浩宗關在房間裏禁閉,那段時間暗無天日,她險些瘋掉。也因此在心中豎起了高高的圍牆。
她想要和呂浩宗親切,但又膽怯。於是隻能呆在原地,順其自然。
“一晃,紅芬你就要嫁人了,爸爸也沒有和你好好聊聊。”呂浩宗仔細地看著呂紅芬的側顏,他以為自己最是公正不過,現在才發現也不過是俗人一個,心髒也是偏的,到底是虧欠了這個孩子。
聽到呂浩宗要和自己好好聊聊,呂紅芬嘴巴一抿,而後放鬆下來,靜靜聽著呂浩宗的話。
呂浩宗移開目光,落到了病床上安睡的妻子身上:“以前的你被我和婉素寵壞了,看著乖巧,實則驕縱得很。”
話語中透著一絲懷念,說實話,情感上,他更喜歡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但理智上,呂浩宗還是支持呂紅芬現在內斂堅韌地發展。
“我還記得,五歲時候的你就敢和班上的小男孩打架,要不是最後被你老師發現了,我和你媽媽都不會知道。”笑意爬上了呂浩宗的臉,那個時候,他其實還蠻驕傲自豪的。
女兒恍若尊貴的女王,站在一眾小蘿卜頭裏麵,用著奶音指點江山。
隨著呂浩宗的講述,呂紅芬眸光一動,也想起了那段時光,自然而然地說道:“爸爸,你不要再說了,很羞恥的。”
猛然看向撒嬌的呂紅芬,一下子便進入到孺慕的目光中,呂浩宗咧開嘴笑了,呂紅芬也笑了。
往事如煙,早就該過去了。
“好,那我就不說這件事。”呂浩宗的語調輕快而又揶揄,“就說說,你七歲時,氣哭語文老師的事吧。”
“爸爸!”音調高揚,音量卻控製得恰到好處。
誰還沒做過一些傻事?尤其是小時候,什麽都不懂,對什麽都好奇,做過的蠢事自然是一本書都記不完。
在這方麵,呂浩宗就展現出他驚人的記憶力來,從呂紅芬五六歲開始,到她的青春期,如數家珍般一件一件地追憶。
羞得呂紅芬臉上的紅暈片刻都沒有消散。
“好了,我不說了。”呂浩宗也笑夠了,期待地看向呂紅芬,“待會兒,回家吃頓飯吧。”
麵對呂浩宗的期許,呂紅芬忍不住點頭,點頭之後才是想起來,還沒有和韓天旭打過招呼,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就被呂浩宗猜到了。
“天旭那邊,我會打招呼的。”一句話,呂浩宗便消除了呂紅芬的顧慮。
百合花在床頭搖曳,病床上的人兒嘴角上揚,好似在開心,開心看到丈夫和女兒解除誤會,重歸於好。
離開病房前,呂紅芬輕輕吻了一下金婉素的額頭。
媽媽,我會一直一直等你醒來,然後,我們一家……四口,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
依依不舍地細細描摹金婉素的臉,呂紅芬最終還是收回目光,離開了病房。在病房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回過頭,看向病床上安穩躺著的人兒,嘴邊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生活是越來越美好的。
瞧到呂浩宗對呂紅芬的關注,呂玲瓏眼睛微微眯了眯,唇邊的笑容越發大了,減少了刻意爭奪呂浩宗注意力的行為,甚至主動拉著呂紅芬參與談論。
一時間,客廳裏歡聲笑語。
“說起廚藝,你們媽媽的廚藝是真的好。”呂浩宗似想起了什麽,搖頭失笑,“當初,她可是用一手好廚藝把我的胃抓得牢牢的。”
以往還不覺得,但這會兒,呂紅芬是真切感受到了呂浩宗已經蒼老了不少。
自從金婉素進了醫院之後,呂浩宗便時常追憶往昔,明明不過是五十多的年紀,卻似個命不久矣的八十老朽。
媽媽的事情,到底是對爸爸打擊很大。
呂紅芬不自覺地看向呂玲瓏,她不知道幫助呂玲瓏隱瞞是否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