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就等這一刻
血色的湖麵上泛著粼粼的波光,黑發女子坐在湖邊上,抱著膝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夕夜瞧著她那背影,心裏竟然浮現出一絲不忍。
她身後不遠處的宅子,是青灰色的磚砌成的,古樸的外觀,有種形容不出來的久遠感覺。
許多年前,血海本是癸鹿守著。宅子本是癸鹿和婉婉住的。
都是十分久遠的事了。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久遠到她幾乎記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婉婉?熾魚的腦海裏忽然出現這個名字。司餘身邊的小女孩兒,似乎跟她有一樣的名字。是巧合嗎?
小玉趴在不遠處的岸邊,予遲拿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奶瓶兒喂她。小玉吃得津津有味兒。
比起熾魚這個曾經的保育員,顯然,小玉更待見予遲。小玉有愛豆照顧,果然消停了許多。有了血海,連每日的吃食都不用擔心了。
“怎麽?才歇了幾天,魂姐姐就閑得心慌了?”夕夜不知什麽時候不聲不響地就飄到了熾魚身後,一張嚇人的臉“溫柔”地衝著她笑。
熾魚懶洋洋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你說,符瞿說的是真的麽?”
夕夜搖頭:“我們尋了這麽多年都找不到的方法,那幹癟癟的老頭子能找到麽?多半是騙你的吧。”
熾魚點點頭,又把下巴戳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別喪了。”夕夜跟她並排坐下,用胳膊肘碰了碰熾魚。
“不知道蘇瞳他們有沒有出來?”熾魚喃喃地念叨著:“瀾寅不帶我去,我也去不了。”
夕夜的手搭在熾魚的肩上:“你要真放不下,我們去求求孔雀大人?”
“好。”熾魚點頭,拍拍衣衫站了起來。
“又要去哪兒?”他幽幽地說著,熾魚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不自覺就退了兩步,腳後跟已經踏入血海中。
瀾寅歎了口氣:“你這幻夢我現下隻能控製,沒法根除。你再到處跑,遇上月的人很危險。”
熾魚巴巴地盯著他。
“魚兒。”瀾寅摁著她的肩膀,她難得沒有躲開。
瀾寅搖頭:“那個人,就是你說的雲老板,非常危險。他就是個瘋子。”
“我遇著的瘋子還少麽?”熾魚自嘲地說道。
“不是的。他跟你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瀾寅苦笑:“這事背後是他,就不是那麽簡單。”
熾魚還想辯解什麽,夕夜打斷了她的話:“魂姐姐,剛剛千食發消息來,他那裏出事了。”
阿岩站在澄江邊的石崖上,看著腳下的江水奔騰碰撞著,泛起一片渾濁的泡沫。
不遠處的江畔,鶴國人、虎國人、安國人,黑壓壓的一片,緊張地對峙。
江水翻騰奔湧著,如龍騰虎嘯一般。
“怎麽回事?才離開幾天,怎麽會這樣?”阿岩緊皺著眉:“主人從來沒說過這麽快會有這種戰事。”
蘇瞳暗暗攥了攥拳頭:“安國也沒有這個計劃……”
虎國領頭的正是葉玥,他的身後蘿厭、蘿鼇和紗翼都在。
安國主帥不在,領頭的直接是國主薛琪。赤星小隊一直以來都是執行隱秘任務為主,似乎並沒有在陣前看到。
抹布暗罵了一句:“媽的,什麽情況?”
鶴國主帥粵東,他身邊站著身披戰甲的幾人,阿岩隻認識明輝。
蘇瞳皺了皺眉頭:“看這數目,主力都到了。這是要拚命麽?”
溫粼冷笑了一聲:“看來把我們扔那地兒,不是為了收拾我們,是為了趁機搞事情啊。”
阿岩瞄了一眼蘇瞳,咬了咬嘴唇,垂著頭。
終究還是到分開的時候了。
眼下的情形,回到各自陣營,然後兵刃相向麽?
蘇瞳裝作若無其事地盯著遠處的戰況,並沒有回頭看阿岩一眼。
他不敢看。
他第一次覺得,如此害怕回頭看一眼。
“嗬。”溫粼幽幽地哼了一聲。
阿岩隻覺得後脖子一涼,渾身就軟了下去。
“阿岩?”蘇瞳一直都暗自注意著她,自然一把就扶住了,他看到她的脖子後麵一條青綠色的小蛇遊走了出來:“溫粼?你做什麽?”
溫粼喚回小蛇,伸手拍了拍蘇瞳的肩膀:“不然呢?你準備跟她在下麵去打一場?”
蘇瞳心裏一酸。
溫粼瞄了一眼蘇瞳抱起的阿岩,繼續喃喃說道:“或者你準備親手要她的命?”
“我……”蘇瞳隻覺得喉嚨一澀,再說不出話來。
這個局麵,他當然早就預料到。
但他不敢深想,也不願意想。
然而沒想到,這種狀況會來得這麽早,這麽突然,這麽沒有退路。
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一句道別都未曾說出口。
可是道別,他舍得道別麽?
溫粼看著他的表情,自然都明白。隻是轉身輕歎了口氣,看向劍拔弩張的戰場:“看來他們囤鬼兵就是等著這一刻了。”
哼,蛇人,也該登場了吧。溫粼的拳頭攥了攥,牙齒幾乎咬得咯咯作響。
“這是豬啊?!準備硬碰硬麽?”
各懷心思的兩人突然聽得抹布一聲大罵,兩人趕緊看過去,蘿厭和紗翼兩人已經發動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土石搖晃起來。鶴國和安國的人也動上了手。
“這怎麽回事?沒見過這麽幹架的!”抹布馬上意識到不對,撒腿就要向下跑,溫粼一把拖住了他:“沒用了。”
“哎,怎麽就沒用了?”抹布不甘心地指著下麵。
溫粼眉頭微蹙,江畔的地麵上一片土石塵埃翻騰起來,一塊兒好好的平地突然就坍塌了下去。
“這是做什麽?”抹布眼睛都大了:“他們虎國人也還在呢?同歸於盡麽?!”
溫粼指了指頭頂上那緩緩明亮起來的陣法:“這陣法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看來他們就是打算同歸於盡。”
“不是,有這種打法嗎?”抹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你你們見過這樣打仗的麽?”
他眼睜睜地看著江水從塌陷處湧上岸來,無數人被卷入滾滾江水中。
土石崩塌,江水翻滾。
那一片淹沒在塵土和江水中的魂魄,再沒有安國人,虎國人,鶴國人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