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血染長安
長安城。
時已入夜,城中卻喧囂聲四起,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亂竄的士卒。
並州兵正和西涼兵,在長安的大街小巷,進行著激烈的交鋒,彼此殺的難解難分。
那些長安城的平民百姓,則緊閉門戶,躲在家中戰戰栗栗,祈禱著這場廝殺盡早結束。
他們知道,這是一場決定誰是長安城新主人的戰爭。
至於這個新主人是誰,他們並不感興趣,他們唯盼的就是自己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去,不要被殃及池魚。
司徒府門。
高階之上,須發皆白的王允,全身披甲,扶劍而立,就像一棵閱盡世事的蒼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沉著自信的氣息。
他輕捋著白須,聽著耳邊傳來的廝殺聲,心中判斷著各處戰事的進展。
馬蹄聲響起,侄兒王淩提著染血的長劍飛奔而至,興奮道:“叔父,咱們已經拿下了三座城門,羽林軍那邊也同時發動,控製住了皇宮,除了太師府尚在頑抗之外,整個長安城差不多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
王允滿意的點點頭,拂手道:“很好,傳令下去,叫將士們繼續奮戰,一定要給我攻破太師府,董賊一家老小滿門抄斬,今夜之後,人人重賞!”
他抬起頭,目光向著西麵方向望去,深陷的眼眸中,湧起了深深的期許。
他在等著呂布的好消息。
這場兵變,不僅僅發生在長安城中,還發生在數十裏外,前往郿塢的路上。
他跟呂布商定的計劃是,由呂布在護送董卓前往郿塢的路上,對董卓發動刺殺,而他則同時在長安城中,指揮留守的並州軍,對西涼軍發動突然襲擊,一舉奪取長安的控製權。
此計若成,董卓伏誅,長安城拿下,關中的西涼軍團,便將群龍無首,不戰而潰。
至於屯駐於弘農一線,用來防禦關東諸侯的西涼軍團主力,王允料定他們是一幫子沒有智謀的武夫,隻消朝廷一道旨意,就能輕易把他們摧垮。
而這場兵變的關鍵,就在呂布那裏。
現在,長安城已快要拿下,王允要做的,並非急著進宮去向天子表功,而是要等著呂布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東方蒙蒙發白,天就要亮了。
“叔父,那呂奉先不會失手了吧?”王淩高漲的情緒不覺沉寂下去,語氣中難掩擔憂。
王允表情依舊沉靜自信,淡淡道:“這場兵變計劃,老夫設計的天衣無縫,那董老賊絕無防備,呂奉先怎麽可能失敗。”
話音方落,西麵方向忽然間馬蹄聲大作,但見一隊騎兵正沿著西大街,飛奔而至。
很快,一騎飛奔而至,報稱是溫侯呂布,率軍歸城。
“呂奉先終於回來了,看來他是誅董成功了,叔父啊,你苦心孤詣,終於大功告成,從此往後,你就是青史留名的中興之臣啦,我王家將世世代代以叔父為榮啊!”
王淩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聲音都在沙啞顫抖。
王允長長的深了一口氣,素來平靜淡定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絲自得的笑容。
“我王允,終於成就了匡扶漢室之功,我終於成功了!”
他的心中,一個無比暢快的聲音,在放聲呼喊,宣泄著如釋重負的痛快。
表麵上,他卻極力克製著平靜,淡淡道:“這是老夫與溫侯,還有你們這些忠於漢室之臣,共同完成的偉業,你們都是再造大漢的功臣,陛下定會有重賞。”
王淩等左右兵變將士,個個都笑了起來,無不是歡喜雀躍,興奮如狂。
就在陣陣欣慰的笑聲之中,呂布坐胯赤兔,帶著一眾兵將,如一團疾風驟火一般奔至了司徒府前。
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大功告成的興奮,反而是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勒住赤兔,他不等王允走下台階,便沉聲道:“王司徒,本侯刺董失敗了,那董老賊正率大軍殺回來,長安城我們是萬萬守不住的,速速護著陛下往關東方向撤退吧。”
刺董失敗!
一道晴天霹靂,當頭轟落,瞬間轟到王允身形劇烈一震,轟碎了他的自信,轟碎了他的美夢,轟到他的臉凝固在了驚駭一瞬。
左右王淩等人,更是驚到目瞪口呆,個個僵固在了原地。
震驚半晌,王允才緩過神來,驚問道:“老夫此計天衣無縫,那老賊對你應該全無防備才是,怎麽會失敗?”
呂布眉頭深凝,恨恨罵道:“都懂董白那個小賤人,沒想到她一直在提防著我,關鍵時刻及時示警,叫張濟叔侄保護老賊,使我隻能刺傷了老賊,沒能殺了他。老賊兵多,我一擊不成,隻能殺出一條血路回長安。”
董白?
王允心頭又是一震,一臉的錯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精心謀劃了這麽久的誅董大計,竟然被一個女人,被一個黃毛丫頭給破壞。
這也太荒唐,太諷刺了吧。
他驀然又想起,當初他還安排人刺殺過這個董白,如果當日能除掉這個小賤人的話,她就活不到今日來破壞自己的誅董大計。
而董白之所以還活著,正是被荊州來那個小子,那個拐走了自己義女貂蟬,令他不得不推遲了誅董計劃的寒門小子所救。
蘇哲!
今日失敗的罪傀禍首,竟要追溯在這個臭小子的身上。
“蘇哲!蘇哲!沒想到,最終破壞了老夫大計之人,竟然是你這麽一個出身寒微的小人物,可恨,可恨啊——”
王允終於無法再壓製心中的惱怒,念著蘇哲的名字,咬牙切齒,吹胡子瞪眼,懊悔恨怒之極。
這時,那王淩卻不甘心的叫道:“叔父,咱們如此辛苦才奪下長安城,豈能就此功虧一簣,就算老賊活著又怎樣,咱們就死守長安城,我就不信老賊能攻進來。”
話音方落,呂布便諷刺道:“我並州軍兵馬不過萬,長安城中糧草不足一月,到時候董老賊四麵圍城,我們等於身陷絕境,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
“要死守你們自己守,休想拉上了我呂布陪你們等死!”
呂布打斷了王淩的爭辯,向著王允一拱手,冷冷道:“王司徒,我呂布已經盡力,天不讓老賊死,我也沒辦法,你若要堅持死守長安,那就恕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呂布不等王允回複,縱馬便向東門飛奔而去。
呂布這個並州軍團領袖一走,其餘並州將士,無不是一哄而散,跟著呂布一塊向城外逃去。
片刻間,原本還聚集於司徒府前的士卒,便走的零零散散,剩不下幾人。
“好你個呂布,你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王淩氣的破口怒罵起來。
王允卻臉色陰沉,久久不語,眼眸中思潮澎湃,權衡著利弊。
許久之後,王允仰天一聲長歎,無奈的一拂手:“速去宮中報知陛下,請他和娘娘即刻離宮前往東門與我們會合,跟著呂布一起撤往關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