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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打棺材

  男人立刻停住腳步,煞白的臉轉了過來,目光死死的鎖定住我,沒有黑珠子的眼睛,散發出來強烈的陰氣,陰著淡淡殘月,顯得極其恐怖。


  王亮爸還在傻乎乎的喊,“說啥?”


  此刻,慘敗的月光下,我與它陰陽兩隔,兩對眼睛碰撞在一起,章雯怡悲痛的遭遇,父親的過世,兩種悲痛疊加在一起,我已經沒有感覺,正所謂物極必反,我已經純粹麻木不仁,沒有恐懼,沒有悲哀,沒有快樂,什麽也沒有,如同一張白紙,白的徹底,就差透明。


  它向我走了過來。


  冷冷開口問道,“你想幹什麽?”


  王亮爸見我神神叨叨,盯著前方的空白,在他眼裏什麽也沒有,“邪琴,你跟誰講話呢?”忽然想起什麽,立刻臉色變的煞白,“邪琴,怎麽回事?”


  “你別過來。”大叫一聲,王亮爸被嚇了一條,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它已經走到我眼前,雙目死死盯著我,一陰一陽就這樣懟在一起。


  “你看得見我?”


  “我當然看得見你。”


  “你想要攔我?”


  “你要敢害人,我就要攔你。”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這個本事。”


  一把掐住我脖子,逐漸抬起。


  王亮爸看見我伸長脖子,兩手在空中撕抓,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逐漸,臉色越來越青,越來越青,直到發黑。


  此刻,王亮爸再也站不住了,“邪琴,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剛想衝上前來,拖拉機擋怎麽突然裁了,自己倒了回去,


  一邊是我,一邊是車,左右為難。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拖拉機車廂站滿了人,一個小孩正坐在駕駛座上擺動著檔位,它們衣衫襤褸,小孩光著屁股,一起在拖拉機上瞎搗鼓。


  王亮爸急了,對著我眼前吐了兩口唾沫,老人常說,男人殺氣大,遇到鬼怪吐痰以示威,嚇走他們,可王亮爸都吐了好幾口,卻一點效果都沒。


  我眼前光線越來越暗,越來越暗,直到什麽也看不見。


  ……


  ……


  再次醒來時,在車廂裏睡的穩穩當當,身上裹著棉被,“我剛才難道做夢了?”那感覺不像是做夢啊。


  腦袋感覺暈乎乎的,好像有人給我一悶棍,“王叔,王叔。”王亮爸還在加速往縣城開著,如今已經後半夜,拖拉機上的燈被黑暗吞噬,照不了多遠就沒有。


  聽見我在說話,“邪琴,你醒了,嚇死我了,馬上要到縣城了,你再眯一會兒。”


  “王叔,發生什麽事情了?”


  ……


  ……


  就在我瞳孔放大,雙目撐開,張著嘴巴對準蒼天即將停止發聲時,整個眼睛如同滴了墨水一般,染成黑色。


  此刻,拖拉機發出砰的一聲,倒在後麵去被一棵老槐樹頂住,沒有從溝渠散下去,王亮爸剛想衝上來拉我,卻看見我腦袋緩緩收了回來。


  漆黑的眼珠子,似乎發散著死亡的味道,王亮爸也嚇蒙了,輕聲問道,“邪琴,你,你沒,沒事吧?”


  我,哦,那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王亮爸是這麽說的,至於是否添油加醋那我不得而知,隻有王亮爸知道。


  我似乎變了人似的,轉過腦袋看了王亮爸一眼,又收了回去,尤其是眼眶裏的黑仁,可斬天地,可斬星辰,如同身體封鎖了千年魔王,就在這一刻要爆發出來。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陣狂風突然刮來,地麵的沙土驟然卷起來,一時間飛沙走石,嗆得人睜不開眼睛,石子像兔子般四下奔跳,一隻塑料袋猛地躍起,竄上天空,各種樹木發瘋似得扭擺起來。


  這詭異的天氣,嚇的王亮爸不知所措,隻見我步伐堅定,上了拖拉機車廂,自己將被子蓋上,睡了下來。


  頓時,風停了。


  王亮爸趕緊回去發車,這次,竟然發著了,等車子剛剛往前走了兩步,四棵老槐樹啪一下折斷,砸在地裏。


  (這裏本來不做解釋的,但後來想想,還是多囉嗦幾句,這槐樹屬陰,你看他怎麽寫,木子旁過來一個鬼字,說白了,就是鬼魂附身的最佳之地,至於槐樹突然斷裂,我不說你們也猜的出來。)

  頭都沒敢回,加檔加速,離開這個鬼地方。


  到了縣城,直接奔向殯儀館。


  父親的屍體被停放在停屍房,他並沒有有些人死狀那麽扭曲、可怕,看起來仿佛是睡著一樣,慈祥的麵容,催促著我的眼淚滴答滴答下來。


  “邪琴,我們走吧,讓你父親好好睡吧。”王亮爸眼角也有些濕潤,這人真的很脆弱,說沒就沒,秀琴嬸和牛娃哥都上來勸,可怎樣都拉不動我。


  “叔,嬸,哥,你們出去一會好嗎?我想和我父親單獨待一會兒。”


  王亮爸沒辦法,隻好推著他們出去“走吧,當邪琴一個人待一會兒,我們去門口等。(按習俗,死了後就不能再呼喚人了,否則會鬧煞氣。)”


  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我一眼,防止有什麽變動,見我沒什麽動作,這才多少放心。


  冰冷的停屍房透漏著濃濃的死亡氣息,這裏真的好冷,好冷,莫不是悲哀封鎖了內心的溫度,恐怕沒人願意在這裏多待一秒,濃厚的福爾馬林的味道便充斥著,我長長歎了一口氣,臉上掛起笑容。


  看著父親,“爸,本來還想說等我畢業後,帶你好好享幾年福,我都想好了,上大學我會帶你一起去,咱們租間屋子,大不了我多兼兼職,咱爺兩隻要能在一起比啥都重要。”


  “可是……”說到這真的撐不住了,淚水如黃河般泛濫,癟著嘴回頭看看,我不想讓父親看到悲痛的模樣,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強迫自己緩了緩神,“可是你老人家沒有這個福氣啊,這才哪到哪,你就等不急了,我知道,這些年你嘴上不說,我看得出來,其實你早想去‘那邊’,我也知道,你心裏苦,你比誰都苦。”


  “算了,兒子不打擾你了,你既然想睡了,就安安穩穩睡吧,每年我都會來看你,咱爺兩好好嘮嘮,把我見的新鮮事講給你聽。”


  “你放心,雖然這些年過去,當年安家發生的那件事我沒有忘,隻是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我的爸爸,您看著吧,有生之年,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他們那些人,一個也逃不掉。”


  人總是要長大,每一次重大的經曆,會磨練的你更加成熟,更加堅定,爸,你在天之靈看著,我不會讓你丟人,更不會讓我們郎家丟人。


  轉身離開了停屍房,心裏卻在滴血。


  緊接著,我們去了木器廠,我想給我父親打一口最好的棺材,全縣最知名的棺材匠,就是木器廠的鬼三。


  門開著,我和王亮爸走了進去,鬼師父正在院子裏刨木板。


  幾年沒見,鬼三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衰老,他還是一副精煉的打扮,黑色棉襖白色褂子,黑色老棉鞋,收拾的身上沒有一根多餘的頭發,人們常說濃縮就是精華,這句話可以用在鬼師父身上,非常適合。


  “鬼師父,您好。”鬼三沒有作答,繼續推著他的刨子,王亮爸掏了一根煙遞了上去,“鬼師父,我們是慕名而來。”


  此刻,鬼三好像感覺到什麽,猛然回頭,嚇了王亮爸一個哆嗦,那雙深邃的眸子,似乎能放出光芒,看見我站在一個中年男人旁邊。


  “你是?郞邪琴?”


  我點點頭。王亮爸很詫異的問道,“怎麽?邪琴,你們認識?”


  我沒有回答王亮爸的話,“鬼師父,多年沒見,沒想到您還能記得我。”


  “哎,說的這是哪裏話,你我都是匠人。”鬼師父對我的態度很好,好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隻要是他不對任何都好,這樣鮮明的對比下,我隻能尷尬的看看王叔。


  “快,裏麵坐。鬼七,出來看茶。(看到這裏,各位可以回頭去磨,鐵中文網看看上一本書,棺命,專門講述鬼三和鬼七的故事。)”


  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一樣大的少年出來,隻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之前在我心裏一直覺得我們班方世玉是最帥的,可看到這個少年,才覺得什麽叫做帥哥,重要的不在於他的外表,而在氣質。


  少年身上,一股強大的能量傳送過來,我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吊墜,是一個玉棺材。他仿佛也感受到什麽,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鬼三上前打散了我們,“七毛,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郞邪琴,咱們是棺匠,人家是碑匠,要論起來,咱們都屬於一個係列,那都是文工匠。”


  少年笑了笑,“邪琴,您好。”我象征性的點點頭。


  跟著鬼三走進屋內,這個叫鬼七的少年將茶水上來。“邪琴,您用。”卻沒有給王亮爸看,弄的他有些尷尬,是我重新拿了一杯茶遞到王叔手裏。


  像這種情況,家人大人肯定要說,眼前的鬼師父卻無動於衷,似乎這種情況於情於理。


  王亮爸趕緊遞給鬼師父一根煙,“三爺,您講究。”


  鬼三接住卷煙,劃破火柴,徐徐點上,對我親切的問道,“邪琴,您這是要?”


  “鬼師父,我是求您打棺材的,我父親去世了。”


  聽我說到這,鬼師父狠狠吸了一口煙,一個大眼圈徐徐上升,在空中凝結成一個棺材的圖樣,隨後逐漸消散,也不知是巧合,還真的是……


  王亮爸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對鬼三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不是來自強勢的鎮,壓,而是對匠人的尊重。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來拉棺。”


  “那謝謝鬼師父,您看著定金需要交多少。”


  “要什麽定金,給碑匠打棺材是我們棺匠的福分,這口棺要送給你肯定不吉利,你就象征性給一塊錢吧。”一旁的少年站的穩穩,一言不發,他收拾的跟鬼三一個模樣,極其幹練。


  “一塊錢?”王亮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怎麽,你也要嗎?”


  一句話把王叔嗆了回去,“不不不,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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