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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卸碑(上)

  或許你們會惡心,或許你們說為什麽不用衛生紙。


  我要說的是,農村出生的孩子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我們那會拉在自家後院的茅房,等攢夠了拉一架子車灑在自己家地裏上農家肥,那時候靠農家肥堆起來的菜,我感覺非常可口。


  至於衛生紙,你問問凡是八零後的,他們小時候出門會揣衛生紙嗎?上廁所都是村委會或者郵政所領的報紙。


  有的紙不吸墨,擦完粘了一屁股,想起來全都是味兒!

  話不多說,沒一會兒王亮把他生產的那坨家夥事收拾的幹幹淨淨。


  轉過腦袋,一副憨的樣子問我,“邪琴哥,這下總行了吧。”


  瞅了瞅,那個女孩的臉總算露出來。


  鴨蛋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雙眼皮就像那折疊的帆兒,尤其是小酒窩非常可愛。


  王亮爸也忍不住多看兩眼,“這麽可愛的小女孩,看起來跟我家王亮一般大,怎麽就沒了呢?”


  搖搖頭,歎了口氣,隨即點上一根煙。


  “邪琴,你看這,這還有什麽沒做的?”


  “是王亮招惹人家在先,這塊地是人家先占的,怎麽著也得給人家賠禮道歉。”


  王亮爸脖子伸的長長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怎麽賠?”


  臥碑記上是這麽說的,若犯臥碑者,用白楊木人三個,手執力埋入犯處,吉。


  “哦,回去拿白楊木頭刻三個小木人,拿來埋在這碑下就行。”


  說完,得意洋洋像個小大人似的背搭著手走了,留下王亮和他爸兩個人抓耳撓腮。


  忽然,王亮爸好像發現什麽?

  “這裏怎麽會有煙頭?”


  嘴裏還叼著煙的王亮爸眯著眼睛俯身撿起,放在眼睛跟前仔細瞧瞧,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我抽的猴子搬褲衩嗎?”


  一想不對勁,回頭瞅了一眼王亮,王亮正處在水深火熱中,進退不得。


  斜著眼睛恐懼而又猥瑣的瞅著父親,連忙擺手,“不是我抽的,不是我抽的。”


  哎呦,不打自招!

  身後傳來王亮暴烈的哭聲。


  啪啪隻響。


  “我打死你個狗日的,敢偷老子煙抽,就說那晚上你拉泡屎還要躲上坡,猜你沒安什麽好心,好家夥你才是跑去抽煙去了。今兒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就不是你爸。”


  要是現在有當了父親的朋友肯定明白,他其實氣的並不是王亮抽了煙,而是因為抽這根煙,差點丟了小命。


  剛剛到家,村裏的大人們放牛放羊回來,天色也漸漸昏暗。


  父親躺在炕上一臉心思。


  桌上有禮品,“爸,咱家來人了?”


  “邪琴,回來了,怎麽樣,收拾妥了嗎?”


  簡單把事情給父親說了一遍。


  “哦,那今晚把王亮家的那塊石頭撤了吧。”


  “撤了?不是鎮宅嗎?”


  “王亮爸今天來說了,那個小女孩可能被咱們給壓在下麵,再說人家也沒錯,是王亮招的人家,今晚撤了讓它走。”


  剛好出門洗手時,“哎,爸,咱家到底誰來了?”


  父親並未瞞著我,“安喬年的兒子。”


  “他來幹什麽?爸爸,你沒事吧。”


  父親看到我驚恐的表情,立刻明白過來,我早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隻不過不願意與他對峙而已。


  緩緩說道,“他來找我幫忙?”


  “幫忙?”我很詫異這個詞語,安家的兒子不向父親索命就好,還能來求幫忙?


  自從上次死裏逃生後,我與父親心照不宣。


  安老爺子的死是父親一手造成的,三年前村長邵柏的死也與父親有關,但我不能說。


  因為,眼前這個人,我的父親,他有錯嗎?


  許多年之後,我再次跪在父親的墳頭,我不覺得他有錯,但也不肯定他就是對的。


  父親大概是躺的太久,想挪挪,我趕緊上前幫忙。


  邊用力往上靠邊說道,“對啊,幫忙。不過,這個忙我幫不了,真的要幫,才隻有你才能幫?”


  “我幫?”


  為什麽我一直覺得父親深藏不露,我仿佛感覺到他就是能夠預知未來。


  “行了,去做飯吧,我肚子餓了。”父親顯然不想再說下去。


  洗完手臉,把盆子端進房間也為父親擦了擦,外麵王亮吼叫起來。


  “郞邪琴,出來端雞來。”


  一大盆燉雞,王亮端著手裏踉踉蹌蹌,湯汁都溢出來。


  “你快點幫我,燙的不行了。”


  “來了,來了。”


  趕忙出去接住王亮,“這是我媽給你燉的雞,給你爸我叔補身子的。”


  說完,撒腿就跑。他也被這盆雞饞的受不了,想趕緊回去過癮。


  “爸爸,吃雞了,王亮家做的。”


  土豆蘑菇和母雞燉在一起,慢火煎熬五個小時,那味道真是絕了。


  說實話,現在的煤氣灶,電磁爐做出來的飯就是沒有小時候在農村大鍋燒柴禾做的飯好。


  滿滿一盆,連吃帶喝,父親也吃了個痛快。


  許多年後的今天,吃過無數的雞,可永遠也吃不到這樣的味道。


  七點整一到,村口的大喇叭開始播新聞,接下來會有兩首歌曲。


  這兩天天已經不冷,大家都會把家裏的飯菜端出來蹲在家門口,你在我碗裏夾一口,我給你碗裏放一個,雖然飯菜都差不多,很少有人家有幾樣葷的,但吃的津津有味,這種滋味,我很懷念。


  吃完飯,天色也麻麻暗下,趁著大喇叭的熱鬧,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吹吹牛,以慰藉這辛苦而又充實的一天。


  我背著包去了王亮家。


  “邪琴來了啊,鍋裏還有雞,進去再吃點?”王亮媽秀琴正在門口跟一幫娘們拉家常。


  “哦,嬸,您做的雞王亮端來我已經吃過了,你看著肚皮,給我撐的。”說著,摸了摸圓鼓鼓的肚皮。


  王亮媽笑著,“邪琴喜歡吃,下次等你王叔打下野山雞,嬸還給你做。”


  看我不像是遊門子的,“怎麽,邪琴,是有事嗎?”


  “哦,我爸說來把你家的碑撤了,下麵壓著東西了。”


  如此一說,王亮媽瞬間變了臉色,她聯想到昨晚的那個夢。


  “那快進,你王叔和王亮都在屋裏。”


  我前腳剛進,王亮媽後腳跟了進來。悄悄把門閉了起來。


  “建林,建林,邪琴來了。”


  王亮爸找了塊白楊木,正在刻小人。


  “邪琴來了啊。”看老婆的臉色,再看看我,“怎麽著?”


  “邪琴是給咱家撤碑的,下麵壓了東西。”


  王亮媽邊說邊使眼色,王亮爸也立刻明白。趕緊把手中活放下,“哦快快快,需要我怎麽做。”


  這撤鎮宅碑,《碑之人》卸碑記有詳細說明。


  記得以前提過一點,這卸碑不僅僅是撤掉碑石,而是卸氣。


  這裏給大家簡單普及一下。


  《老子》雲:“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宋張載在《正蒙·太和》雲:“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


  分有生氣、死氣、陽氣、陰氣、土氣、地氣、乘氣、聚氣、納氣、氣脈、氣母等等。氣是萬物之源,氣變化無窮,氣決定人的禍福。人要避死氣、乘生氣。


  理寓於氣,氣固於形。形以目觀,氣須理察。天星卦氣,為乘氣之法則。每年有十二月,每月有生氣死氣之位。正月生氣在於癸,死氣在午丁;二月生氣在醜艮,死氣在未坤;三月生在寅甲,死氣在申庚;四月生氣在卯乙,死氣在酉辛,五月生在辰巽,死氣在戌乾;六月生氣在已丙,死氣在亥壬;七月生在於丁,死氣在子癸,八月生氣在未坤,死氣在醜艮;九月生氣在申庚,死氣寅甲;十月生氣在酉辛,死氣在卯乙;十一月生在戌乾,死氣在辰巽;十二月生氣在亥壬,死氣在已丙。


  一個真正的碑匠,就一定要懂得生氣死氣之方位,方可適當入手,以卸其氣,否則稍有不慎,隻會得不償失,禍災俱來。


  鎮碑之氣多為聚氣,聚氣合抱而為,就需要碑匠從多個口同時下手,才能與之出入,聚氣消散,以達卸氣的目的。


  卸碑過程,第一撒紙錢,第二起土,起土前一定要祭祀,祭祀完畢後方可動土,第三主人祈禱送神(鬼),第四磕頭謝恩,卸碑石。


  背包裏裝的就是紙錢,這紙錢可不是燒的冥幣,而是那送用來手撒的白圓餅,術語叫往生錢。


  祭祀一定要有祭祀的儀式。


  在中央標誌的左方麵南設一供案,上擺幹果酒蓋?並在其左、右前方各置水盆、浴巾,以供祝告和執事手洗。


  祝告,理所應當就是祝福禱告之意,拜天拜地。執事,顧名思義就是幹活的,這挖土的活肯定不是我一個小孩幹的,王亮爸媽早已經拿好圓頭鐵鍬等候著。


  這一切不要問我緣由,我也是按照《碑之人》卸碑記上的指導所做。


  王亮一家人看著我這個小人如此嫻熟的手法也是嘖嘖稱奇,“沒想到,這麽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得到,這娃兒以後不得了啊?”


  這是王亮媽的說辭,而王亮爸倒不同,“這年代還有這種人,真是罕見啊。”


  王亮隻是在看‘西湖景。’


  一切準備就緒後,儀節正式開始,首先司儀就位。


  祝告者立北向,執事二人在其後。


  進而,祝告者與執事互拜,平身。


  我與王亮父母互拜後,接著,他兩個上前手洗,詣(來到)香案前,將香遞交於我,我來跪著上香。


  此刻,王亮爸執酒注,向西而跪,王亮媽執酒盞,向東而跪。我則是取注孰酒於盞。


  畢,返注取盡(讀JIN,意思是空著的器皿,王亮家把鍋灶上用的盆子拿來代替)。然後傾倒於地。接著,再例酒於盡(JIN),獻在神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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