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終於回到了起點
很久日子都沒有什麽變化,林玉龍跟以往一樣,偶爾也會抽個時間給王曉曉打個電話聊上幾句,他依然留在長沙,留在小琴的身邊。
五一勞動節到了,公司連著放了五天的長假,王曉曉回到父母家,和父母一起過假日。
“曉曉,待會兒去看一下你的姑姑吧,她生病了,在市中醫院住院。”王曉曉的爸爸吩咐王曉曉。
王曉曉連忙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去。”
她必須趕緊換衣服,去看姑姑,姑姑有一個孩子,也就是王曉曉的表弟在新疆當兵,很少能回家,姑姑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從小就對她疼愛有加。
王曉曉正在QQ裏和林玉龍說話,她剛想告訴他一聲:“我要下了!”
可是正在這時候,林玉龍發過來一個信息,他說:“曉曉,我剛在我空間裏放了幾張照片,你要不要看哦!”
“好,我看看我的男人長成什麽樣了!”
於是她快速點開了林玉龍的空間,空間相冊裏麵有兩張林玉龍單身的照片和一張他與小琴的合影,照片上的小琴看起來雖然骨瘦如柴,但精神狀況還蠻好,她側歪著頭靠在林玉龍的肩上,林玉龍正溫情脈脈地看著她,王曉曉看了之後,她的心有點刺痛,她的手有點顫抖,她的呼吸有點短促,於是又忍不住點開了他的主頁,主頁裏麵有林玉龍剛更新的幾句話:
我希望我的一生中最愛的女人,隻要她的病能快快好起來,我願意為她耗盡今生,如果有一天天塌地陷了,我會抱著她一起去死。
這句話顯然不是寫給王曉曉的,生病的不是她,當然一生中最愛的女人也不會是她了,她被徹底擊垮了,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也不想說了。
林玉龍給她發了幾次抖動窗口,她都沒心理睬,此刻還用得著哭嗎?她隻想仰天長笑,她想笑自己太蠢太傻,她直接拔掉了電腦的電源,拿起背包和電動摩托車鑰匙衝出家門。
天居然在下著雨,打在臉上有點涼涼的,落在她的睫毛上,眼淚很鹹,摻雜著雨水流到她的嘴角,她貪婪地吸吮著,閉上嘴巴,她狠狠地咽下。
街上的行人穿梭著來來往往,她加大電動摩托車的油門,居然有一種巨大的釋放感,突然,她的腦子有點短路,她究竟要到哪裏去?是去醫院看生病的姑姑嗎?她弄不清楚了,她搞不清要走哪個方向了?她隻知道,往前走,往前騎,永遠別停下來。
她的速度超過了別的騎車的人,她覺得有很多人在看她,隻到看到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她的腦子才有點反應,她剛想按下手刹,可是,由於她的速度太快了,她的手猛一按下去,整個人和電動摩托車都翻了個跟頭,然後隨著慣性撞到了穿行的轎車上。
當呼嘯而過的轎車再次把她彈出來的那一刻,她的心裏居然沒有一絲害怕,腦子裏突然很清醒,這樣很好,再也沒有任何煩惱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她閉上眼睛,享受按下來發生的一切。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裏了,她沒有感覺出自己身體上有任何疼痛,她努力地睜開眼,隻看到很多醫療器械擺在她的床邊,看了看四周,隻有她一個病人,另一個床是空的,由此可以判斷自己住的是普通病房,並不是什麽ICU。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也沒想起來自己是怎麽進醫院的,她身邊沒有任何人,她想坐起來,伸手去扶床的把手,卻發現胳膊上纏著很厚的紗布,她又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居然也是更厚的紗布,她撫摸著頭上的紗布,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來醫院前的任何一點片段。
可是,一個聲音始終在她的腦子裏響:“我希望我的一生中最愛的女人,隻要她的病能快快好起來,我願意為她耗盡今生,如果有一天天塌地陷了,我會抱著她一起去死。”
想起來了,住院前的一切事情都曆曆在目,她心痛的無以複加,“林玉龍,你怎麽可以這樣子做!在我的眼皮底下說你最愛的人是另一個女人,你叫我情何以堪?”
難道這世上真的都是失去的就是最好的嗎?她已經沒有任何眼淚,她的眼睛幹澀地疼,正如她已經幹澀的心,是該她徹底清醒的時候了,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輕輕扯動了一下,她居然笑了,笑得很輕鬆。
相愛一直都是兩個人的事,而放手也許隻是一個人的事,此事和任何人都沒關係了,顯然,所有的往事隻能自行了斷。
這時,王母走進病房,她看到王曉曉,興奮地叫出聲:“曉曉,你醒了呀!快要把媽嚇死了!”
王曉曉回過母親一個淡淡的笑,然後說:“又跟你老人家添亂了。”
王父也推門過來,他的手裏拎著一隻保溫桶放在王曉曉的床邊,隨即瞪了她一眼,笑著說:“要想不給我和你媽添亂,你早點好啊!”
她伸出裹著紗布的手,抓住母親的手,輕聲地說:“我會盡快好起來的,因為我有這世界上最好的爸媽。”
母親長歎一口氣,說:“說起道理來,你比誰都會說,幹嗎非要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還因為那個林玉龍?”
母親提到林玉龍,王曉曉突然很反感,她的聲音力道大了一些,她說:“你別和我提林玉龍,他在我心裏已經死了。”
“既然已經死了,為什麽不能自己開解自己,好好活著,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弄成這樣子,就是林玉龍回來看到你了,他也不會喜歡的。”母親長舒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我的好媽媽,我以後會好好活下去的。”王曉曉衝母親撒嬌地喊道。
“這才是我的好閨女,其實,林玉龍這樣做也算是人之常情,你想那小琴就是一個得了絕症的女人,是人都會有同情心,更何況他們倆過去畢竟還有過那麽一段純潔的感情。”母親語重心長地說。
王曉曉試著下床,幸好,她的頭除了有點暈之外,身體的其他部位都算正常,並沒有什麽不適症狀,為了防止摔倒,她扶著床欄杆,小心地一步步地步。
林丹妮來看王曉曉了,她的心情因為林丹妮的到來,格外得好,但卻故意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問她:“你說我的命大不大?被車撞飛了,居然沒少胳膊,也沒少腿,你說奇跡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我將來定會飛黃騰達。”
林丹妮不給她一點好臉色,悻悻然說:“你就折騰吧!不過,你一時半會也出不了院,至少得住個十天半月的,你就留著好好反省吧!”
“哦,我當然知道,我還得打針換藥。”林丹妮剛扶她躺下床,就有護士給她來打吊瓶了。
打完吊瓶,林丹妮說:“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我來幫你洗洗。”說話間已經走到洗手間端來半盆溫水,還有幹淨的毛巾。
“我自己能行,還是我自己來吧。”話音未落的工夫,林丹妮已經把臉盆端到了眼前。
“跟我還客氣什麽?”一邊輕柔地用毛巾幫王曉曉擦臉。王曉曉心裏溫暖得就像是有一抹陽光照進來,她禁不住要落下淚來,林丹妮可能看出王曉曉眼裏的淚花,她趕緊坐到王曉曉身邊,對她說:“你有什麽心裏不痛快的,就直接跟我說,別藏著掖著,這樣心裏不好受,我也知道,這些年,老天不公平,讓你在情感上一路走得很不平坦。”
王曉曉隻能不住地點頭,心裏感覺舒服多了。
這時候聽到一聲信息提示音,林丹妮先王曉曉一步拿過手機,自從王曉曉進了醫院,她的手機就基本上交給林丹妮在保管,隻見林丹妮站起來躲開王曉曉,她按了一下手機,看完信息之後歎歎氣說:“該來的總是要來。”
王曉曉預感到什麽,但是她沒說話,林丹妮說:“從昨天開始,林玉龍就一個勁地給我打電話,當時你在急診室還沒出來,他說他要回來看你,也是,他欠你的,應該讓他來補償。”
果然是林玉龍的信息,信息顯示:“已下飛機了,過一會兒就到。”
啊?!他真的回來了嗎?王曉曉自言自語地說,林丹妮像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她說:“林玉龍現在知道急了吧!是我告訴他,你在住院的,這個男人還算有點良心。”林丹妮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些消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要回來了,這個差不多快三個月沒見了的男人,終於要回來了,王曉曉居然一下子很興奮,最愛的人是那個誰?她暫時拋之腦後了,他已經回來了,就足以證明,他心裏還是愛她的,這無論如何,都叫她興奮不已。
“丹妮,我這個樣子怎麽能見他呢?渾身像木乃伊似的,會不會很難看?”王曉曉居然會心慌意亂,她不知道此刻該做什麽才好,隻見林丹妮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林玉龍:“504病房,你直接過來。”
王曉曉的心跳已經在加速,她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點,或者掩飾一下自己的憔悴,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裏還纏著紗布,她有點沮喪。
盡管林丹妮一直因為林玉龍私自出逃,去湖南照顧他的初戀情人,她很不滿意,但她還是很有耐心地幫王曉曉擦了擦臉,在她僅露出的部分臉上塗上隔離霜,還給她擦了口紅,在小鏡子裏一照,白裏泛紅的膚色暫時掩飾了一下病態,王曉曉平時不習慣用腮紅、眼影之類的彩妝,所以沒有隨身帶這些東西,不然此刻塗點也可以使整個臉看起來更加生動些。
“行了,行了,已經夠可以的了,又不是見國家主席,你那麽激動幹什麽?”林丹妮有點不耐煩地說。
不過,她話鋒一轉,又說:“既然他這次回來了,也還能說明他對你還是有誠意的,不過,你也要跟他把話說清楚,問他是繼續留在那個初戀小情人身邊呢?還是此次回來就不走了。如果他還要走的話,你也用不著跟他客氣,感情這個東西是排他性的,沒有共存的道理,俗話說,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如果他的初戀小情人一時半刻也死不了,那他就得永遠守著她啊,如果他的初戀小情人像白年老鬆一樣萬古長青,那你還跟他唱什麽戲?幹脆把他休了,另娶,不!說錯了,另嫁!”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隻有真正的好朋友才會對我說這些貼心話。”
當林玉龍拖著行李箱來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林玉龍看起來瘦了些,不過精神狀況還挺好,還是那麽英俊瀟灑,難怪有女人會愛他一輩子的,當他開口和王曉曉說話,她就再一次地確定了他還是愛她的,一如既往地愛,似乎從來沒變過。
“曉曉……”他叫了她一聲,這是個多麽熟悉的聲音,無數次在夢裏,她都聽到過他在這麽叫她,她也無數次幻想他看她時兩眼飽含深情,就像此時此刻的一樣。
“是我。”僅此兩個字,她的聲音就已經顫抖到無以複加,眼淚這才噴湧而下,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哭了起來。
林玉龍鬆開行李箱,慢慢走過來,王曉曉聽到林丹妮走出病房的腳步聲。
他在離她病床一步的地方呆住了,他沒有立刻上前抱住她,嘴張了一下,他仍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他的腳步挪動不了,他灼熱、無奈的目光停滯在她的臉上,此刻她的點滴已經滴完,她雙手抓住白色的棉被,牙齒輕咬著嘴唇,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著林玉龍。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林玉龍本來清澈的眼睛裏滴落了下來,他穿一件藍色T恤衫,衣領微開,她能清晰地看出他吞咽口水或是輕微抽噎喉結的滑動。
“哎!怎麽啦?一個大男人還能掉眼淚,這可不像林玉龍林先生的風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活蹦亂跳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啊,不信,你過來檢查一下就知道了,還是從前的王曉曉,身上一個零件都沒少。”王曉曉為了活躍一下氣氛,很輕鬆地說道,林玉龍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
“來嘛,坐這裏!”王曉曉拍了拍自己的床,還稍微往裏麵挪了一個自己的身體,騰出了一點空位置,林玉龍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坐在床上,麵對麵看著她。
“喂,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我都快受不了刺激了,你看我真沒事,不信你摸摸。”她說話的語氣輕鬆極了,但是一點底氣也沒有,聲音發虛,她伸出一隻手去抓了他的一隻手,緊握在自己手中。
“曉曉,你瘦了。”林玉龍語速慢,聲音低沉地說。
“難得趁這麽好的機會減肥不是挺好的,再說,下巴尖一點不是更好看一點,嗯?你不是老早就喜歡我這個樣子嗎?”她一邊說,一邊伸過她的下巴,湊近林玉龍。
“你確定你一點事也沒有?”林玉龍一雙大手緊緊包住她柔軟的雙手,她頓感到自己的心有了一種依靠,緊緊握著的雙手,讓王曉曉堅信,那個空間留言僅僅隻是個誤會,他是愛她的,或者說他最愛的人是她,依然是她,她忍不住輕輕地靠在林玉龍的懷裏。
“你要不要上廁所,我抱你去。”林玉龍說。
她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說:“我這會兒不去,再說我自己可以的,才不用你抱呢,我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那我幫你打水洗個臉,擦個身子。”說著,他就去洗手間打洗臉水。
“我洗過了,臉都洗了,你就別忙了!”
“那我做什麽?”
“你什麽也不用做,陪我說說話不好嗎?另外,讓我好好看看你,也是你需要做的。”她衝林玉龍溫柔地笑笑。
他連忙走過來懷抱她,四目對視,林玉龍的眼睛透出無奈與焦急,王曉曉想自己的眼睛裏一定全是溫柔,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了,她的內心不這麽平靜了,她的心就像是一艘漂泊的船隻,終於找到了停靠的地方,她伸出手舒展了一下他的眉梢,兩個拇指劃過林玉龍的眉頭,雙手抱住林玉龍的頭。
“別這樣愁眉苦臉好不好,好不容易才見麵,你應該高興點才對,真的,醫生說我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來了,我一定會好得更快些,你要是不高興,那還不如不來呢?”
“好,隻要你好好的,我就高興。”林玉龍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王曉曉先咧嘴笑了一下,然後說“我想要你抱抱我,好嗎?我想你了。”她低聲溫柔請求,林玉龍再次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也想你,曉曉,我也想你很想你!”他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曉曉,等你一出院,我就跟你結婚,這次,我再也不想將你的手放開,你就老老實實地等著做我的老婆吧!見不到你,我心裏一天也不好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讓我去死好了,都是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害的!”林玉龍的語氣又恢複了以往的霸道,他稍稍用力擰了一下她的臉。
“哎呦!疼死我了,你想謀殺我呀?是不是想等我死了,你好去討小的回來過活呀?”
“有你一個大老婆我都伺候不過來呢?哪裏還有心情討小老婆呀!這輩子我看隻能跟你湊合著過算了,哎!隻有這個命,沒辦法!”林玉龍故意長歎了一口氣。
“你知足吧!不要亂說了,累了吧,這一路上辛苦了,來,鑽我的被窩。”
林玉龍又來拽了拽她的頭發,用手撥動了一下自己的臉,笑嘻嘻地說:“你一點也不害臊,這裏是醫院呃。”
“醫院又怎麽啦,反正又沒有別人,我就想你抱著我唄!”
正在這時候,一個護士護護推門進來,遞給王曉曉一支體溫表。她接過來放在自己的腋下,過了一會兒,林玉龍把手伸到她的腋下取出體溫表。
他看了看,說:“36.2度,不發燒,來,獎勵一下。”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王曉曉聽到護士輕聲咳嗽的聲音,接著小護士就進來取體溫表了,她發出的咳嗽聲顯然是提示音,不過這次小護士臉上帶著羨慕的微笑。
“我看過了,36.2度,很正常。”這次林玉龍真的臉紅了,說這個護士很八卦,一點也不誇張,她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拋下一句:“今晚我不會再來了!”
“嗬嗬嗬嗬……”這次,兩人誰也沒忍住,笑做一團。
“聽話,自己睡,你還太虛弱,現在誰都不能刺激誰,聽話!”林玉龍輕輕地幫她掩好被子,又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等到她使勁地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才去躺在另一張床上。
說來也真的挺奇怪,她一夜睡得都很安慰,沒有像往日那樣總是睡不踏實,老是一驚一乍的,林玉龍可是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她發現垃圾桶裏都是速溶咖啡的包裝盒。原來,他怕自己睡不醒,怕她晚上需要幫助,一直在靠咖啡提神。
她被他輕輕的吻搞醒了,她輕輕地揉了揉眼睛,正看見林玉龍溫柔的眼神。
“再不醒的話,醫生該來查房了!”一邊說,林玉龍一邊從洗手間打來溫水讓她洗臉。
“不用這樣,我沒問題了,自己可以到洗手間裏洗的。”她有點不太適應,她淡淡地說。
“你就心安理得地讓我照顧你好了,你現在是病人,需要我的照顧才能好得快些,為什麽要拒絕呢?我是你的男人呃,又不是別人,還不好意思啊!”林玉龍故作生氣地拿著毛巾,停在半空中,阻止正要下床的她。
“的,你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己來的,因為我還得刷牙,再說,我要上廁所不是?她一邊笑嗬嗬地林玉龍說,一邊伸出自己的手遞給他,讓他扶她起床。”
“當真是這樣?沒有把我當外人?”林玉龍的眼神還是有點焦慮。
“嗯,真的,我不會跟你客氣的,你是自己人嘛,又是我的男人,我犯不著跟你客氣,難道不是?”林玉龍頓時恢複了笑容,拉起了她的手。
“這還差不多。”他憨憨地笑了。
“瞧你傻笑的樣子,像個三歲的小孩子似的,原來你的一板正經都是裝出來的吧?老實交待!”她戲謔地說。
“原來不裝正經點,你能上我的鉤嗎?男人嘛就是這樣,你見過有誰把魚釣上來放在盆子裏養著還用得著那麽精心地伺候著的嗎?”林玉龍像個學生一樣交代著自己的想法。
“照你的意思,我還得獎勱你?原來你是這種害人不淺的玩意,早知道你是這種貨色,我才不會上你的鉤呢?”說著就要溜下床去洗手間。
“我是逗你玩的,對於你,我現在蠻在乎的,你就是現在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讓你老人家拿去。”林玉龍又開始嬉皮笑臉了。
“這還差不多,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我要上洗手間了,忍不住了。”她使勁地推了一下林玉龍。
“我扶你去,你要聽我的話。”
“那不行,多難為情啊,我求求你了,你在門口我真的不好意思,等以後慢慢適應,好不好?”
“好吧!依你!”
林玉龍就站在洗手間外麵,當他聽到抽水馬桶的水聲,他大聲說:“我進去了,你開門。”她懶得和他鬥嘴,就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接下來,刷牙、洗臉,甚至她稍稍地打扮了一下自己。林玉龍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笑嘻嘻的,也不多話。
梳洗完畢重新躺到床上,她突然覺得腹中空空如也,想吃點東西。
“親愛的,你幫我打點粥,還要點鹹菜,你自己想吃什麽再買點吧。”
“那我去了,你自己先躺一會兒。”他拿起飯盒,按照吩咐去打飯了。
聽到一陣電話鈴聲,她順著聲音找了一下,原來是林玉龍的電話在響,他急匆匆地出去沒帶電話,就丟在另一張病床上。王曉曉沒有理會,任憑電話肆意地叫器著,她對林玉龍的電話從來不好奇。
電話停了沒有半分鍾又響起來,她感覺到可能對方有急事,至少待會兒自己要轉達這個電話打入時間吧。所以,她好奇地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果然上麵跳躍著的字是:醫院。
第三次電話鈴聲她確定又是從醫院打來的。
“喂,林玉龍先生嗎,我是小琴的主治醫師。”
“哦,我是林先生的朋友,他剛出門了,電話沒帶在身邊,如果有什麽事的話,請您跟我講,我會轉告他的。”
“是這樣的,這兩天林先生不在,小琴的狀態不太好,我有點擔心,所以給林先生打個電話,他回來之後,請你務必轉告他,我焦急萬分地等他的電話呢!務必轉告,先謝了!還有,如果沒有其他特殊的事情,希望他能盡快返回醫院來,病人的情緒對於患者來說很重要。拜托!”
“粥來了!曉曉你等急了吧?”
“小琴醫院裏來電話了,看樣子很急,都打了三遍了,你快回一個電話吧。”
“哦,我知道了。”
林玉龍回撥了電話,對方說什麽,王曉曉也沒有注意,隻聽到林玉龍說了一句:“你等一下啊,我稍後給你打過去吧。”說著林玉龍掛掉了電話。
“曉曉,你自己吃吧。待會兒陪你,我出去回個電話,不想吵著你了。”他邊說邊往外走。
“有急事要處理嗎?小琴是不是很嚴重了?”王曉曉連忙問。
“沒有,你別多想,你先吃飯,我去去就回!”不多想是不可能的,王曉曉感到真的很異樣,總覺得很不對勁,雖然林玉龍的表情偽裝得啥事沒有。
王曉曉穿上拖鞋,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她打開門探出頭,可是沒有發現林玉龍的影子,她心裏更加焦急,順著林玉龍講話的聲音來到了樓梯道口,她伸長了脖子望了望,果然看到林玉龍臉對著牆角在講著電話。她迅速縮回腦袋,身體貼在牆上偷偷聽林玉龍電話。
“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林玉龍盡量平息自己的語氣。
“你說什麽?這兩天小琴一直不吃飯?”
“你說什麽?她已經很嚴重了?”
“別急,別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時候離開的。”
“我在這邊辦點事,辦完之後馬上趕回去,我怎麽會丟下小琴不管呢?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的。”已經不必要再聽下去了,她慢慢地走回病房,她想的都沒錯,小琴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怎麽能跟一個得了重病的病人計較呢?林玉龍即使在心裏愛她多一點也沒什麽不對,人不光有愛情,更應該有同情心不是嗎?尤其是弱者。
王曉曉木木地躺在床上,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她按了一下床頭的鈴聲叫了護士來給她紮好吊瓶,她閉上眼睛,兩行熱淚順著麵頰流到嘴邊。細細體會著溫鹹的淚水,心裏波濤洶湧。
此刻的她感覺自己又像是一個罪人,這種感覺無法描述,她自認為自己很善良,可是,由於她的任性,林玉龍千裏迢迢回來看她,小琴要是正在這時候有個好歹,這叫她怎麽活下去?一個絕症晚期的病人把她一個人獨自拋下,於情於理都不妥當,她愧疚極了,自責極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不管將來,小琴是否能活下去,現在她都要義無反顧地支持林玉龍留在小琴的身邊,即使是她跟林玉龍的感情沒有未來,她也應該這樣去做,現在的他沒有能力拋下小琴,也沒有精力奔波於遙遠的兩地之間。
她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對愛那麽執著,那麽純粹,讓她混淆了現實和愛情之間的距離,分不清夢境和真實生活的區別,原來,是她自己錯了。
她該怎麽辦?她的心無以複加地痛,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多餘,想到這裏,她有立刻跳下樓去的衝動,她再一次地拔下針頭,走到窗前,這是五樓,她想,她跳下去會不會立刻死掉呢?要不要去樓頂啊?她木木地向門口走去,每走一步,她都想立刻死去,她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護士一路小跑地穿梭於各個病房忙碌著,她想起自己曾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剛回到人間,那麽艱難才活過來,怎麽能這樣輕生呢?
不,還是不能死,如果就這樣死了,林玉龍更是不能很快回小琴那裏去了,不!不!她又一步步地退回床上,四肢顫抖。
經曆了一次車禍,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多少次在死亡線上的掙紮都邁過了,為什麽這個時候這樣想不開呢?自己死了不要緊,年邁的父母留給誰照顧呢?那樣做簡直是不忠不孝,罪上加罪麽,她慶幸自己還能夠理智地麵對生命,她應該比一般人更懂得生命的珍貴,怎麽能說死就死呢?
林玉龍回到病房,她迫不及待地說:“快回長沙去吧,小琴她需要你,好嗎?”
“沒事,小琴她隻是有點發燒,醫生給她打了針,很快就會沒事的。”林玉龍看著她說。
“真的嗎?”
“真的,我從來不騙你!”
“玉龍,其實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怕我知道了會不安,所以你從來就是避重就輕,這我也不和你計較,但是,你以後有什麽事情再不能隱瞞我,好嗎?”她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從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其實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假的。
“哎!說來都是我不好,傷害了你,傷害了小琴,罪過啊……”林玉龍抱著頭,不敢抬頭看她。
她看得出來,林玉龍想坦白一切,她打斷他說:“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我知道,我心裏清楚得很,人這一輩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會發生什麽事,誰都無法預料的,這怎麽能怪你呢?”
“曉曉,你知道嗎?是你讓我懂得了做人要善良,對人要真誠,真的。”他低著頭,但她還是看見他羞紅了臉。
“不隻是我,你這次能回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你看小琴她現在是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回來看我,小琴是知道的,對嗎?”
“嗯,是她讓我回來看你的,一來呢我惦記著你,茶不思飯不香,二來小琴也擔心你出啥事。”他慢慢抬起頭,她示意他再次坐到她的床邊來,她始終看著他,他抿了抿嘴唇,移到她的床上坐下。
她抓住林玉龍的手,說:“嗯,你得替我好好謝謝小琴,也真心地謝謝你,親愛的,你能在我生病的時候回來看我,說明你對我還有幾分真心,這已經令我很知足了,沒有枉我愛你一場。”說完,她朝他輕鬆地笑笑。
林玉龍依舊深情地看著她,他幾乎用牙齒擠出了幾個字:“曉曉,我愛你!”接下來,他們又擁抱到一起,他的眼淚潮濕了她的肩膀,正如她的眼淚弄濕了他的肩膀一樣。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窗外的路燈在夏風中搖曳著燈光,一陣細雨落下,隨風吹來一股涼意,舒服極了。
她靠在床頭,被子裏的雙手抱著膝蓋,如水的眼眸緊緊地盯著林玉龍,分秒不離,林玉龍正舉著一個綠色的碎花小碗拿著小湯勺輕輕地在碗裏攪了攪,慢慢地在碗邊舀了一勺稀飯,放在唇邊吹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的嘴裏,她兩眼眯眯笑著,故意把嘴巴張得老大,看著她香甜地吃飯,林玉龍的眼角眉梢也堆滿了溫柔的笑意。
“吃飽了。”她把手抽出來,隔著被子拍了拍肚子。
“不行,最後兩口了,吃完!”林玉龍站起身來,雙眼盯著她,裝出一副父親盯著女兒看的樣子,一臉的慈祥。
“真不吃了,飽了。”她嘟著嘴,用嘴唇抿住勺子,不讓林玉龍拿走。
“吃了嘛!快點,吃話!”林玉龍溫柔地說。
“我是誰呀?”她把勺子放到林玉龍手中的碗裏,歪著頭問道上。
“老婆了。”
“真的?”
“當然,你不是,還有誰是呀?”
“我愛你!”
“我更愛你!”
林玉龍站在床下,王曉曉坐在床頭,目光交融,有一道柔波流過彼此的身體。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打算要用一生來愛的這個男人,心底仿佛有一把小刀在慢慢切割著,轉瞬間,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嗬嗬,快點幫忙洗碗去,你要洗幹淨點,洗不幹淨,我要你重洗。”她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她知道,這種快樂就要隨著他的離開而離開了,他得回到另一個比她更需要他的女人身邊去了,王曉曉的心一下一下抽動著,滴不出血來,也滴不出淚,卻隻有莫名的悸動,一種不能觸碰的疼痛感襲擊而來。
即將分別的愁緒也堵在林玉龍的胸口,他用力地在水池子裏搓洗著小碗,小碗在他的手指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在猶豫,他在思考,可是,麵對這樣兩種狀況的女人,他無能為力。
他洗過碗走出來,徑直走到床頭坐下。她還是緊緊地盯著他,他的目光卻有些躲避了,他不是一個輕易流淚的男人,而此刻,他的眼圈紅紅的,她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拉了一下林玉龍的手,說:“不許不高興,不許不說話,不許當啞巴。”
她的手被林玉龍的手捉住,他細細地撫摸起來,她的手真美,她都有點自我陶醉了,手美得圓滑勻稱,美得細膩精致,美得玲瓏剔透,美得韻味十足,白皙的皮膚,調皮的手指。
“親一下。”她慢慢地把手抬起來,遞到他的嘴邊,被子輕輕滑落,露出了整個胳膊。
林玉龍緩緩地低下頭,親了一口。電流傳過來,襲擊了她身體的一處,他慌忙站起身來,對她說:“不準這樣不老實。”而她的臉頰已經緋紅,他急步向門口走去。
“親愛的,你上哪兒去?”她從被窩裏坐起來。
“出去走走!”
“不準去,我要你陪我!”她說著就從床上下來。
“去給你買點水果。”
“不行,我不讓你去,我不想吃水果,我隻想你陪我。”她已經站在林玉龍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真的,我就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他在躲避著她的火辣辣的目光。
“不準去,我說不準就不準。”說著她踮起腳,用唇擋住了他的唇,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如果,她不去做點什麽,她擔心自己將來會後悔,為此,她甘心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
有些道理說出來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她隻是不想讓自己遺憾和他相處的日子,將來,誰也說不準。
林玉龍舉起雙手,想要掙脫出她的擁抱,卻又落下去,將她抱得更緊了。
突然,一陣電閃雷鳴,窗外不知何時狂風大作,啪啪地吹打著窗戶,仿佛是一頭野獸趴在窗戶上掙紮,想衝進來把窗簾撕碎似的。
窗外已是滂沱大雨,在無盡的夜幕下,房頂、院落、街道、樹木都成了雨的海洋了。
房內,兩個年輕的身體在死死地糾結著。
窗外,大雨紛紛揚揚從天空中撒落下來,變成美麗的銀蝴蝶,一隻隻飛著唱著,爭先恐後地落在這病房的窗戶上,又突然喑啞了,靜悄悄的,一動不動地看著房內猶如春天一般溫暖的景色,又如夏日一般火熱的呼吸。
一縷燈光,穿過窗戶的玻璃上爬滿的銀色水珠,又射進房內,射在兩隻緊緊相扣的手上,男人的手,那麽大,那麽粗,女人的手,那麽小,那麽白,那麽細。
兩隻手就這樣緊握著,緊握著,緊握磁卡,又再一次緊握著,越來越緊了。
房內的燈光不算明亮,照在她的額頭上,她的額頭上掛著汗珠,緋紅的腮邊停著幾顆晶瑩的眼淚,林玉龍爬上去,想用唇溫幹,卻被她擋住,她輕輕地說:“我自己來。”
她擦去了臉上的淚花,衝著林玉龍輕輕地笑了一下,“親愛的,你過來,我看見你肩頭上有個什麽東西。”
林玉龍伏過去,她卻猛地在林玉龍的肩頭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林玉龍的嘴角咧了一下,卻沒有叫出來,而是笑了,那笑,如同她在他的肩頭咬出的花朵一樣燦爛。
林玉龍端起王曉曉那張充滿著憂鬱的臉,他頓了一下,捋了捋她的頭發。
“玉龍,外麵下雨了,很大,你看到了嗎?”她欣喜若狂。
“嗯,我當然看到了,曉曉,那是老天爺在掉淚。”
“嗯,看到了,我感覺挺美。”
“我想唱首歌給你聽。”
“嗯。”林玉龍把她摟在懷裏,還是重複著輕揉她的發絲,眼神裏濃濃喜悅摻雜著深深的悲愁,她低聲吟唱,聲音很輕,她看到玻璃上無數的銀蝴蝶翩翩起舞,像是細數著離人的憔悴。她唱陳楚生唱過的歌曲《有沒有人告訴你》: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
突然感到無比思念,
看不見雪的冬天,
不夜的城市,
我聽見有人歡呼,
有人在哭泣,
早習慣穿梭充滿誘惑的黑夜,
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有沒有人告訴你,
我很愛你,
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裏哭泣,
有沒有人告訴你,
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第二天,林玉龍走的時候,她假裝睡著。
又過了幾天,王曉曉出院回家,她和林玉龍依然保持著聯係,所不同的是這份感情慢慢地變得流水長流,他還是會在電話裏叫她親愛的或者老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他們的聯係更加頻繁,就像親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