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過往
之後的兩天裏，一切超乎陳八荒意料的平靜。
可越是平靜，陳八荒便卻愈顯凝重。
看了一眼麵前的牛皮本，陳八荒深吸一口氣。
牛皮本是沈老爺子的日記，上麵記載了很多沈老爺子的年輕時的所見所聞。
但唯獨沒有記載沈老爺子所做的善事。
更多的是，沈老爺子的感悟，以及見聞。
可唯獨在最後一頁，沈老爺子寫出了一件令陳八荒震驚的事實。
沈家三代單傳，到了沈老爺子這一代，亦是如此。
隻不過，在沈老爺子四十三歲那年，也便是大雪那年，發生了一場意外。
那年，沈老爺子的嫡子沈丘與夫人誕下一子一女，在經過了幾個月的修養之後，二人外出遊玩。
等到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了大雪封城，哈城之內僥幸逃出來的人居無定所，食不果腹一片混亂。
因為大雪的原因，沈玲兒的父母沒能回到家，索性便在哈城外暫時住下。
但那個時候，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兩個那樣，有錢在酒店錦衣玉食。
更多的是那些連飯都吃不飽的人。
好在沈丘與沈老爺子一樣，都是心善之人，於是便用自己的錢購買物資，救援那些難民。
可隨著時間流逝，難民成倍增長，可沈丘的錢卻已經不夠支撐。
於是沈丘便與夫人還有兩個繈褓之中的孩子，搬出來五星級的酒店，來到了一個十分簡陋的旅館。
為的就是盡可能的拿出多的錢資助難民。
可這一切，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若是平時，沈丘還能從家中要錢，可那個時候，沈老爺子為了營救哈城內的人，沈家就已經變賣家產。
於是，在一個星期之後，沈丘為了救活更多的人，隻能將原本的食物，換成了篩糠。
可即使是這樣，篩糠也不夠這數千的災民吃上五天。
並且，那些災民在見到吃的東西從大米，白麵，礦泉水，罐頭變為篩糠之後，頓時群情激蕩。
除了少數老人，九成的成年人以及年輕人紛紛大罵沈丘吃人血饅頭。
明明沈家那麽有錢，卻還是將他們的食物換成的篩糠。
甚至還有人直接指著沈丘破口大罵，詛咒他的一雙兒女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不得好死。
沈丘解釋了無數次，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真的沒錢。
但卻沒人相信。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富可敵國。
卻不知哈城之內，災民百萬。
所有人都認為，沈家大吃人血饅頭，說什麽救濟災民都隻是做做樣子，給世人看的。
但是他們不知道，就在那三十平米不到的旅館地下室內，沈丘夫人因為營養不良，不能產奶。
而他還有一雙兒女嗷嗷待哺。
終於，五天之後，數以千計的災民已經將篩糠吃光。
在挨了兩天餓之後，災民終於暴動。
失去理智的災民們，將沈丘包圍。
最後一刻，沈丘撥通了家裏的電話，讓沈老爺子派人救他。
之後，便被瘋狂的災民踐踏而亡。
可當那些災民衝進沈丘居住的地方之後。
卻沒有看到任何食物。
隻見到了，沈丘那位同樣挨了好幾天餓，已經麵黃肌瘦的夫人。
還有那因為饑餓嚎啕大哭的一雙二女。
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災民怔怔愣神。
良久，為首一人死死捏住夫人的脖子怒吼道：“你們是沈家的人，不可能沒有吃的，不可能沒有錢！馬上把吃的交出來！”
心如死灰的夫人在聽到這人的話，還有後方那些災民之後，眼中有淚，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
“咳咳咳……”
“吃的，不都被你們吃了嗎？”
“放屁！”為首這人聽到夫人的話後怒不可遏，聲嘶力竭道，“別以為裝可憐就能騙過我們！馬上把吃的交出來！”
“別說沒有食物，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們。”夫人咬緊牙關，眼中充滿了絕望與不甘，“因為你們是喂不飽的！”
“不管我丈夫拿出多少錢，拿出多少食物，都喂不飽你們！”
“沈家再有錢，卻也喂不飽你們的貪婪！”
此話一出，為首這人猙獰道：“你放屁！我們這些災民，在你們這些富家子弟的眼裏就不是人！如若不然你們也不會不顧我們的死活，不把錢跟吃的拿出來！”
被捏住喉嚨的夫人逐漸難以呼吸，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哀嚎！
“你們……也配稱之為人……”
話了，夫人斷氣而亡，死不瞑目。
那雙突出來的眼睛，直勾勾的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災民。
這一刻，夫人身旁的二女突然嚎啕大哭，哭聲刺耳。
“我不信！我才不信你們的話！”
夫人的是並沒有讓這人冷靜下來。
他將夫人的屍體扔到一旁，隨後在房間裏肆意的翻找起來。
可不管他如何翻箱倒櫃，卻也沒能尋找到一粒米，一滴水。
反倒是因為他的魯莽，將一個櫃子推到，砸在了哥哥的身上。
……
等到管家趕來之時，災民已經全部離開。
此地隻剩一片狼藉，還有被兩大一小，三具屍體。
看到這一幕的管家淚流滿麵，哀嚎不斷……
那一天，為了救濟災民，數日未眠的沈老爺子再回到家中之後，看到了的卻是被災民害死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兒，以及管家懷中那個不斷哭嚎的孫女。
那一刻，沈老爺子目光呆滯，呼吸急促，臉色煞白，如遭雷擊。
那一日，沈老爺子頃刻白頭。
那一夜，沈老爺子生不如死……
半個月後，在沈老爺子不計財力，不計人力的救援下，哈城的雪災終於逐漸好轉。
猶記得那天，沈老爺子在把災民遺孀送往孤兒院時。
注意到了一個與自己那個夭折的孫兒，有七分相似的嬰兒在哪裏嚎啕大哭。
沈老爺子伸出顫顫巍巍的隨後，將繈褓之中的嬰兒抱起，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那之後，沈家早夭的那個孩子回來了。
房間內，沈老爺子將撿來的嬰兒與沈玲兒放倒一起。
自己則是坐在搖籃旁癡癡笑著。
“小家夥，你的名字叫沈斌。”
“爺爺希望你文武雙全。”
“文，能達濟天下，保一地安生。”
“武，能護己周全，守一方平安。”
“小孫兒……”
“莫要再讓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