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婚禮的宴席在五號，在此之前有充足的時間陪著樹坤民。
辦理好入住手續，樹坤民就跟我一起去了初中母校。
雖然說現在這裏已經成高中部了，但是沒有太大改動，到了每個地方，都觸景生情。這是當年觸碰了那輛車結果被請到政教處的空地，這是化學實驗室，在裏麵各種亂搞，這裏……這裏……
站到了教學樓最上一層，看著下麵，竟然感覺酸楚，差點就沒哭出來。
“蕭莫如。”旁邊一直沉默的人說話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魅惑我，他的頭發隨風吹動，眼睛一汪瀲灩，以為，又回到了初中時代。
“你不想我嗎。”沒錯，他用的是陳述句。
不待我回答，他又說：“我很想你。”驀了，他又訕笑道，“對不起，不該說這些，你不要亂想。”
“拜托，如果每個朋友都分別這麽久，肯定很想念啊。我怎麽會不想，而且，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我就安靜聽他下一句話。
“對不起。”他又重複道，“我們走吧。”
說罷他轉身下樓，我急忙跟上。
靠在以前我們的教室門口，眼前又浮現出，樹坤民，謝浩然和高娜娜他們剛剛到的時候，和嶽玉玲高麗珍在外麵看帥哥的時候，圍觀嶽玉玲追著羊恒打的時候……原來我也是這麽多愁善感。
可惜你永遠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時間最準確，什麽量詞來形容時間最貼切。那些匆匆路過你人生的人，有多少你能永遠記在心裏。
那棟別墅依然一塵不染，拜托老媽每個月來打掃她果然沒忘記。手捏著鑰匙打開了房門，這棟以前覺得美好的建築現在死氣沉沉。
桌子上的照片還是擺在那個角，自己房間裏周傑倫的海報還是安安靜靜地貼在那角。“嗬嗬，我的光碟居然還在。”樹坤民笑著打開抽屜。
“莫如，要不要……跟我回去一陣子？”
“放假有時間再去吧。”
小鎮依然以指數函數圖像的趨勢發展著，中心也漸漸南移，這棟別墅周圍又是不少人與車穿梭，平添幾分熱鬧。
我重重歎口氣。
隻是一年，我就有些奈何不住了嗎。
五號的婚宴，Mr.樹特地為我們留了兩桌。
她與新郎在外麵迎客，本來就好看的她化上妝之後更好看了，難怪當初班裏男生也挺喜歡捉弄她的。大合照少不了，一年後大家變成什麽模樣了呢，互相嘲笑互相恭維著。
飯菜可口，我卻難以下咽，這樣的場合實在沒有胃口大吃特吃。
相當於一次同學聚會，大家都異常興奮，連沈菲菲都來了，而當天本來家不在花城的方想碰巧因為班車問題而留在了花城，大家對這對緋聞檔抱有極大熱情，可是方想那個縮頭烏龜硬躲在車站不肯來。討厭，他也在星市讀書，可是跟我和沈菲菲不是一個學校，結果這貨經常打電話，表麵上關心我，下一秒話題就要轉到沈菲菲身上。
沈菲菲被大家說的雙臉通紅，接著就把話題矛頭對準我。
“樹坤民也來了，你們怎麽不說他！”
大家不懷好意地看著樹坤民，“嗨，好久不見。”他訕訕地打招呼。
趙潭滿不在乎地挑了魚刺，說：“這有什麽意思？看他都大老遠來，肯定是和蕭莫如修成正果了，沒什麽可以調侃的啊。”
“喂，怎麽可能！”我急於辯解。
樹坤民巋然不動。
周圍一群講師在拚桌，見到我們還說什麽“這是她學生吧，怎麽來了”之類的話。台上的司儀宣布新郎新娘入場，Mr.樹一臉幸福地摟著新浪緩緩入場。
當簡單的介紹儀式過後，交杯酒，大家舉杯共慶，我們這邊是尖叫得最厲害的。宴席結束後的酒店外麵，我們和以前教過我們的講師交談。
數學講師一向打擊人不留情，看到沈菲菲和我兩個離開小鎮讀高中的人，自然不免打擊一番，接著他把眼神轉向樹坤民，神情頓變：“哈哈，你怎麽會回來。”
“國慶節沒什麽事就來了啊。”樹坤民回答。
“蕭莫如，還是得他多學學，知道不。”
我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心底鄙視到不行。
散夥後，樹坤民跟我說他已經訂了回程車票，晚上的夜班車。
“這麽急。”我有些不滿。
“拜托我這次出來可是悄悄地呢，先斬後奏，你還想我呆多少天。”他笑著走開。
又是車站，說實在，車站真是給了不少人驚喜或者失望，某個人離開或是回來，車站，永遠是那個驛站。
就一個雙肩包，男生帶的東西實在不多。
晚上偷溜出來的我從酒店陪他走著去車站。才走出幾十米，他突然牽住我的手。帶有高度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也沒有多說話，也沉默地跟著他。
“要不要，跟我回去。”
“以後會去。”我心不在焉地說。
“不是說這個，你跟我回蘇浙吧，在那裏讀書好不好，學籍這些我找我爸可以搞定。”他有些激動。
“你在說什麽啊？喂……”我有些不可置信。
“我說的你不明白嗎？！有些實情你不知道好嗎！那我告訴你，一些東西就是這麽黑暗，袁小飛翻案了，他前次的二審中得到了一個判決三年緩刑三年的處理。你還要孤身一個人呆在這裏嗎？”他急了。
我傻了，什麽，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這件案子居然糾纏到了現在，所以無罪突然走也不是沒道理的，可是，袁小飛也沒有理由……
“所以，你可以跟我回去嗎？”他停住。
“不可能。我在那邊什麽都沒有。”
“你可以住我家。”他說。
“那是你家。我也有我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父母。”
“不介意的話，我家也可以給你這個需要。”
“那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我有些惱火。
他鬆開手，在暈暗的路燈下，認真地說：“如果你想的話，我的父母也可以是你的父母。”
我思考已經完全處於暫停狀態，甚至不能明白他到底是在說什麽。
“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費力氣，當我什麽也沒說。我先走了。”樹坤民急匆匆道別，完全不理會還在原地呆滯的我，一個人快步離開了。
……
又是一個假期的結束，我不能接受收假，雖然隻是短短八天，卻也給了我無限的故事。腦海裏不停浮現那天晚上的情景，居然，就這麽讓他走了，為什麽每次都要鬧到這種地步？我不想理會。
轉眼又不是幾個月，新的一年馬上要開始了。回歸線以南的星市居然沒有感覺到絲毫寒意，穿著襯衫，我在教室寫作業。
自從那天過後，我跟樹坤民整整三個月沒聯係。彼此都有默契，就是說不出為什麽。
從樹坤民的狀態上看到，他們是1月二十八號放假的，而我們沒有意外，比他們早十五天就離校了。我決定，這次再也不能放過機會，畢竟下個學期就是高二下學期，結束了就是升高三的人了，這個假期是最後的自由。
又過去半年，離開那個夏天一年半。
之前在新聞上看到，二審的確是給了袁小飛一個判刑三年緩刑三年的決定，但是因為某些原因遲遲不執行，導致警方又開始搜集證物，也有一股力量暗中推動，居然又把這個拖拉的案子重新審判，推翻了二審……
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喂，媽，假期讓我去蘇浙嗎？……”
……
十七歲的這年，我第三次去蘇浙。抱著以前都沒有的心情，雖然不再有兩年多前那個夏天的勇氣，卻多了一份心事。
每個市一中都是牛人聚集之地。
當我到達這個學校外麵就知道了，且不說接送孩子排滿長龍的名車靚車，學校給人的感覺也是蓬蓽生輝，我深吸一口氣。
開放參觀的學校進去並不難。我很喜歡去每個校園看那些學生的生活。
不知道在這個學校的什麽地方會遇見樹坤民，圖書館，體育場，辦公室，或是廁所？午後的校園顯然有些空虛，所以我也就認定樹坤民並不在學校。
感歎學校之大，我也慢慢移步到了運動場外方。
指尖從綠色的鐵絲網表麵掠過，靜靜看著裏麵踢足球的人。慢慢走著，忽然，我好像看到了樹坤民，在足球場的那方與人練球，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揭示了此刻我的心情。駐足。
另外一個人很像多年不見的趙磊，還是那個機靈猥瑣樣。
又想起了好多事情啊……
樹坤民在球場上奔跑著，呐喊著，一個普通的練習也能這樣認真，果然是他。
於是我向前繼續走，來到了運動場的入口處，想說什麽時候進去打個招呼也好。
樹坤民笑的永遠是那樣暖心，可惜我也喜歡他的其中一個人而已。這邊的他放慢了腳步，半蹲下來喘著氣，另一邊卻走來一個女生。
不是白信。
她遞過一塊毛巾，以及水，樹坤民接過來猛灌，女生還大叫讓他慢點。後麵的趙磊不樂意地說了什麽沒聽到。
我在這邊又呆滯了幾秒鍾，怎麽辦是要走嗎。
還是偽裝正室過去破口大罵，可是我有什麽資格。慘然笑了笑，覺得此次的意外的旅行該結束了，該看的人也看過了啊。
貪婪地最後看一眼也好。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樹坤民突然轉頭看向我這邊，我才慌了手腳，剛想轉身跑，樹坤民就大聲喊我：“喂！停下！”
丟下毛巾，他就奔了過來，我仍然不知所措地想要逃走，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怎麽來了？”他詰問我。
“我？”我笑道，“我不能來嗎？”
“不是。我很驚異，你是以什麽心情又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喘著氣問我。
午後的冬日陽光還是這樣刺眼，高度卻還是低迷。
“那麽我錯了，我走。”我甩開他。
“等一下，莫如……”他又拽住我的衣角，“我好像一直都在和你說對不起，可能這次還得說一次。對不起。”
“對不起你妹啊，讓開！”我死命想掙脫。
“到底為什麽？”我被他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給難住了，不知道說什麽，於是也就看向他：“為什麽？我都表現那麽明顯你都沒看出來嗎！”
“如果你再說一次我就再考慮。”
他這是哪一出，完全摸不著頭緒啊。
“說清楚什麽？”我試探著問。
“說清楚那次我要離開了你在別墅裏說喜歡我的話。”
這不是要我再尷尬一次嗎……
於是我支支吾吾地說：“我哪知道我說了後你會怎麽對我？”這氣氛完全變了……
“你說啊，你不說你怎麽會知道。”他目光如炬。
“好吧，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我妥協了。這個劇情完全沒按我想象中的發展，果然對待自己喜歡的人什麽都要扭曲一下是嗎。
“我也喜歡你。”他認真地說。
“同學錄都寫的非常明白了，還要我自己親口跟你說嗎？其實我蠻不好意思的，我非常懷念那個與你一起在北回歸線看日出的早上，我希望，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不論是不是在北回歸線上。既然都說了，那我也不拖拉了，蕭莫如你知道了嗎，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盯得我都不敢動彈，完全忽視了在後麵目瞪口呆的兩個人。
“我想和別人一樣跟你來個約定。我知道，你選了文科，我選了理科，會很為難。但是以後的事情是不是誰都無法知道？你可以再等我一年半嗎？我不想失去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莫如……”
看著樹坤民突然間丟下毛巾跑了過去，而且緊靠著那個女生，我非常難過，說不出的難過。
旁邊的趙磊歎了口氣：“唉，我覺得樹坤民這次一定不會再逃避了。”
“什麽？”
“那個女生就是他喜歡的啊。雖然他這個人平時真的太過於倔強了，這種事情從來不肯低頭，但是啊，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有些事情，連我這個哥們都沒經曆到。”
我問：“這個女生是他喜歡的？那白信呢。”
“天啊，就是常寫的啊，校草不喜歡校花，偏偏喜歡灰姑娘。”
“這樣啊。”
“姑娘，我勸你啊死心吧。”他突然意味深長地說。
我心裏怪不舒服。
“那個女生叫蕭莫如，是他在滇南認識的人，也是那一年多每天陪著他的女生。”
“蕭莫如？”我的回憶迅速倒帶，加上剛剛看到那個女生第一眼熟悉的感覺，我就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那次她說來蘇浙找人是真的，而且找的人正是樹坤民。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多少事？
這半年多，我和樹坤民的關係越來越好，為了他，在升高二時候，我特意報了理科，並且如願以償與他排到了一個班。
我喜歡樹坤民，這是班裏人都知道的。
孫楚楚選了文科，在分班前的那天，趙磊跟孫楚楚告白了……
我享受這種明戀的生活，可以看他從教室走出去，悄悄在台灣相思腳下打電話的微笑模樣，也可以為每次他摘取考試桂冠而感到自豪，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
看到白信漸漸遠離了樹坤民，我也以為自己能等到的，我心直口快，自然是告白過的，可是樹坤民卻從來都是拿其他事遮遮掩掩。
直覺告訴我，他有喜歡的女生。可是到底是誰呢。
他領著女生要過來的時候，我毅然轉身離開，無論趙磊在後麵怎麽叫我。
我不想讓蕭莫如看到我。
我想我肯定會很尷尬。蕭莫如雖然隻是一個普通朋友，但是樹坤民不是普通的朋友，感慨萬千啊，第一次喜歡的人，結局竟然是這樣。
連雅琦很奇怪我今天為什麽這麽安靜，我什麽都不說，“告白失敗了？”她一語擊中我的命門。
“你妹啊！！！”我咆哮著將手中的抱枕丟向她，然後捂著臉哭了。
……
次日，在學校意外碰到了白信，她突然叫住我。然後用她特有的笑對我說：“怎麽樣，看到那個女生了嗎？樹坤民喜歡的。我說呢，不要太執著，反正都會輸。”
我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教室門口，調整狀態，不能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微笑和其他同學打招呼，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安靜地看著左前方的男生，不管怎麽樣，你還是我奮鬥的目標。
蕭莫如呢，趁著還沒上課，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希望可以看到天天開心的你。
晚上收到了回複，她說：謝謝，可是為什麽要突然說這句話呢。
本來想回複“因為現在你讓我覺得很羨慕啊。”但是想想，還是清空了短信，將手機丟到一邊。
打開貼吧，繼續更那兩千多回複的暗戀帖子，樹坤民，這是我喜歡你的那天開的帖子，記錄了我喜歡你的每一天的生活，我要更到不喜歡你那天為止。
雖然這樣錯位的故事真是太令人煩，喜怒哀樂也不是我能掌握的，但是，請允許我一個人繼續仰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