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虎子提親

  大魚村，臨海而居。


  村子前麵五十米不到的距離就是村子裏的小碼頭，上麵挨挨擠擠的都是小漁船，在碼頭旁邊有許多婦女和姑娘們層層包裹隻漏出來兩隻手和一雙眼睛，在陽光下飛快的縫補漁網。


  到了傍晚時分，孤女和姑娘們都像是消失了似的，碼頭上安靜極了，再等一會兒就像是約定好了似的，許多出海的小漁船都開始靠岸了，年輕的、上年紀的男人們都長衣長褲的從漁船上下來，拉船靠岸，把一天的收獲用簍子背下來，黃老漢坐在碼頭旁邊，把這些簍子逐個查看之後，再指揮人把這些簍子都送到他的船上，每個簍子都被一條繩子牽著扔進了海裏，那些魚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死。


  他的船不大，但在漁村可是最大的一艘了。


  這些人用方言說著道謝的話，黃老漢臉色陰沉沉的逐個給了條子，忙活完才提著幾條魚從碼頭上回來，一進院看到還坐在門口大石頭上的楚豫東和虎子，哼了一聲進屋去了。


  虎子覺得自己快愁死了，萬般無奈的看著楚豫東：“班長，我們跑吧？”


  “行，咱們跑了之後就安全了。”楚豫東遞給虎子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根：“咱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來這裏了，所以不用管別人死活。”


  虎子都要哭了，用手抹了一把臉：“那咋整？我真娶媳婦嗎？我家裏太窮了，我還惹了這麽大的禍，我不料理明白了張平，我就……。”說到這裏，咬了咬牙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找不到張平，寧可以死謝罪！娶媳婦兒？娶回家幹啥啊？讓人家姑娘守寡嗎？再說黃大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自己咋忍心呢？


  “你不忍心娶她？就忍心看她死了？”楚豫東冷冷的瞪了一眼虎子，說：“張啟瑞！你腦子裏進了多少海水？就這智商還敢說找張平？你自己都說不明白張平咋就辦了這麽大的事，你自己整天跟在他跟前都沒發現他不對勁兒，還敢說找到他？”


  “我……。”虎子啞口無言了，隻能吧嗒吧嗒猛勁兒抽煙，最後悶悶的說了句：“人在車在，車出事兒。”


  “但是你活著呢，這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楚豫東從石頭上跳下來，大步流星的往黃老漢家裏去。


  虎子追上來：“班長，你幹啥去？”


  “給你提親去！”楚豫東頭也沒回：“你對不起車，車是死物，你還要對不起人？出息真是了不得了！”


  虎子撒丫子就追過來了，一把拉住了楚豫東：“我家窮，我娶不起媳婦兒！”


  “滾犢子！”楚豫東甩開虎子，進屋提了自己的箱子出來，直接去了正屋，正屋黃老漢正在抽著水煙袋，黃大丫在廚房裏忙著做飯，黃小虎蹲在廚房邊上熬藥，廚房是在竹樓後邊的一個小屋子裏。


  所以，前麵的話黃小虎聽到了，但黃大丫聽不到。


  黃小虎回頭看著正在廚房做飯的長姐，小臉就更黑了，像一塊成精的炭，起身到廚房把牆上的砍柴刀拿到手裏，準備出去。


  “站住！”黃大丫喊住了要出去的黃小虎。


  黃小虎倔哄哄的站在門口，背對著黃大丫：“我弄死他！”


  “他不是咱們這裏的人，不能怪他，再說他是病糊塗了的，不要鬧事。”黃大丫說著，過來握住了黃小虎手裏的砍柴刀：“難道你要把姐塞給一個不想要姐的人嗎？阿娘還病著呢，我走了誰照顧你們呢？”


  黃小虎眼睛紅紅的蹲在了門旁，一聲不吭了。


  這邊兒，楚豫東來到了堂屋，說是堂屋也不算是，因為這就是一間，用木板做成的簡易的床就在靠西牆的位置，有一個白白的幔帳掛在上麵，裏麵有咳嗽的聲音傳出來，那聲音給人的感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


  黃老漢正端著水往幔帳的方向走，聽到有人上樓的動靜，回頭就看到楚豫東提著箱子，和麵跟著該死的混賬東西，臉色一沉，沒說話。


  楚豫東走到屋裏放著的矮凳旁坐下來了，箱子就放在腳邊的位置：“你們這邊提親都有啥規矩嗎？”


  這話一出口，裏麵咳嗽的聲音都停下了，黃老漢又看了一眼虎子，皺眉：“我們家大丫說不為難外鄉人。”


  “張啟瑞。”楚豫東聲音不大。


  虎子立刻一挺身，站得筆直：“到！”


  “說你的想法。”楚豫東說。


  虎子愣了愣，臉刷一下就紅了，放在兩側的手微微握成拳頭，半天才說：“老人家，我不能知恩不報，大丫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是個窮人，家裏母親年事已高，家徒四壁，我怕大丫跟我吃苦。”


  “我不需要你報恩。”黃大丫端著熬好的藥進來，越過了臉色黑紅黑紅額虎子徑自走到了床邊，撩起簾子進去，聲音很輕：“阿娘，吃藥就不咳了。”


  “聽到沒有？”黃老漢顯然非常的生氣，說：“你們趕緊走吧。”


  “黃大丫，你怕不怕吃苦？”虎子突然問。


  裏麵正服侍著自己的母親吃藥的黃大丫就愣住了，疑惑的回頭隔著簾子看虎子，隻能看到個大概的輪廓，看不清什麽表情。


  虎子又說：“我就是窮，但我有一把子好力氣，你跟著我回去過日子，別的不敢保證，一年帶你回來一次是必須的，等我母親百年之後，我隨你來這邊生活，你願意不？”


  黃大丫眼裏突然就漫上了淚，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我是個粗人，不能說會道的，但我心不歪，我班長給我提親，我啥都不虧待你，你有啥要求都可以提出來。”虎子想了想說：“我娘也催我要早些結婚的呢，帶你回去她一準高興，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我家沒有三姑六婆那些個瑣碎的親戚，咱們過日子你說的算，我掙錢都給你，你想咋花就咋花。”


  “還有，咱們家房子雖然是土房，但拾掇拾掇住著也挺舒坦的，等以後我掙錢多了，蓋個大屋，你的父母弟弟都可以跟著咱們過，他們願意就成，我不會欺負你，我不打女人，我娘說，媳婦兒是用來疼的。”


  “還有……。”虎子是絞盡腦汁，臉色漲紅，說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背軍規一般，手攥成拳頭放開，放開再攥緊，自己都渾然不知道。


  簾子撩開，黃大丫走出來，她很平靜的看著虎子說：“我不勉強你的。”


  “不勉強。”虎子抬起手撓了撓頭發說：“我撿了便宜了，不然都討不到媳婦兒，我長得醜，還窮，你不嫌棄就行。”


  楚豫東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聽著虎子說的話。他其實很了解虎子這個人，在一起那麽多年呢，救命之恩擺在這裏，他如果不娶黃大丫會內疚一輩子，也許，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