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示警

  目光落在了炕上的那套新衣服，桃紅色緞麵夾襖，上麵印著一朵朵同色的小梅花，看著都喜人兒。搭配的是一條藏青色的褲子，這個年代的褲子談不上顯形，顯瘦，反倒是寬大的很，還有一雙青色的繡花鞋。


  這一身別說在明珠村了，就是在整個鳳凰鎮都算出挑的。


  她伸手摸著細滑的夾襖，在這個年代這樣的衣料是絕對的奢侈品，她的幸福卻從這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開始徹底終結了，當年見到這件衣服的欣喜如今蕩然無存。


  抱著被子坐在炕上，劉樂瑤腦子裏像是放電影似的無數畫麵閃過，她這一年和村支書家的李長風訂婚了，訂婚當晚就被人抓奸在牛棚，和自己通奸的人是楚豫東。


  楚豫東？激靈靈一個冷顫，劉樂瑤麻利的穿上衣服，下地趿拉著鞋就出來了，外屋正在收拾桌子的倪彩霞抬頭：“老閨女等會兒，媽給你端飯去。”


  “不用，媽，我出去一下。”劉樂瑤彎腰提上鞋，急匆匆的往外跑，今天是炸糞堆的日子，這個時候的糞堆就像是小山一樣，北方寒冷的冬天凍了一冬，開春的時候就要鎮裏武裝部的人過來指導退役的民兵連長下雷管和炸藥崩開，這還不算完，炸開之後社員要把糞堆用人力挑開，化凍之後砸碎了送到田裏去。


  劉樂瑤清晰的記得，這一年炸糞堆的時候出人命了，聽說還是武裝部派來的人，這直接導致楚豫東被拉出去當了替罪羊。


  她跑到門口，想了想直奔楚豫東的家跑去，楚豫東家住在村子最後邊，兩間都要塌了的土房，院子卻大得很，因為成份不好，家裏的人早幾年被批鬥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下冷玉鳳和楚豫東祖孫倆相依為命，楚豫東也是去年冬天才回來，說是當了兵退役了。


  這些劉樂瑤沒關心過，但現在她決不能眼看著楚豫東出事，壓下心裏紛亂的那些記憶，推開了楚豫東家的木頭大門，迎麵就看到了走出來的楚豫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別走！”


  楚豫東看著突然抱住自己的劉樂瑤，臉就黑下來了。


  “放手！”


  劉樂瑤搖頭猶如撥浪鼓：“不放！”


  “你……你注意影響！”楚豫東比劉樂瑤高了一頭還多，看她都得低著頭，見她倔強的樣子忍不住心裏就躁得慌，孤男寡女的摟摟抱抱成什麽樣子？

  劉樂瑤也不管楚豫東什麽態度，拉著他就往屋裏拽：“楚奶奶身體不好，她發燒你都不知道吧？不信你進屋看看，真的。”


  這不是有病嗎？沒事兒咒自己奶奶幹什麽？還嫌棄自己家不夠倒黴嗎？楚豫東正想甩開劉樂瑤的時候，就聽到屋裏傳來了瓷器摔在地上的破碎的聲音。


  推開劉樂瑤大步流星的進屋，一進門就看到冷玉鳳倒在地上，過去扶著她起來：“奶奶，你沒事吧？”


  冷玉鳳搖了搖頭：“沒事，東子快去上工，我進屋歇一會兒就好了。”


  家裏過的不容易，她能活著熬到孫子回來就知足了，哪裏還能拖累孫子？不幹活就沒工分，沒工分那就是沒糧食啊，青黃不接的時候沒糧食可要命的。


  “還不扶著楚奶奶進屋？”


  劉樂瑤也進來了，扶著冷玉鳳的時候瞪了一眼楚豫東，這一眼把楚豫東都瞪懵了，他狐疑的看著劉樂瑤的側臉，耳邊是她輕聲的說：“奶奶，慢點兒啊，慢點兒。”


  心被久遠的記憶撞了一下，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就見劉樂瑤正撕下來一塊幹淨的布條給冷玉鳳劃破了的手包紮上了，手法倒是嫻熟的很。


  包紮好之後，抬起手摸了摸冷玉鳳的額頭，她微微皺眉的樣子讓楚豫東不自覺的心都狂跳了好幾下。


  “奶奶有點兒燒，不過不礙事，我家裏有一支安乃近，我去拿來喝了就沒事了。”劉樂瑤回頭看傻呆呆的楚豫東，走過來揚起小臉：“今天放炮崩糞堆，東南角上的炮不是啞炮，多等幾分鍾，記住了嗎？”


  楚豫東真後悔沒把這個烏鴉嘴給扔出去，轉身要走。


  見他不在乎的樣子，直接伸手拉住他的手，聲音都嚴厲了幾分：“記住了！”


  柔軟的小手抓住他的大手，細膩的手指覆在他的掌心，楚豫東的耳朵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