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方寸大亂
這是我第一次踏進天心樓的大門,來到這裏,是因為蘇飛揚沒有樓主的命令,不得離開思過閣,我隻好讓多多扶著我,撐著虛弱的身體,來見他最後一麵。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從我第一次踏進天心樓的門檻之後,我就和這個神秘的組織,結下了糾纏不清的緣分,從此以後國仇家恨,愛恨情仇,竟然都和這座小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天心樓,令天下的人聞風喪膽,自成立以來,隻聽命於大王一人,不管是貪官汙史,還是強盜劫匪,數十年來,有無數的惡人們死於天心樓的正義之劍下,沒有人知道這個組織有多龐大,但是沒有人不知道,天心樓的樓主,是大王最寵愛的重臣,沈在宇,那個如春風一樣的男子,更是天下所有少女的夢中情人,沈公子。
等到我走近它的時候,才發現聞名天下的天心樓隻是一座靜雅別致的三層小樓,就象現代社會的別墅一樣,風格獨特,秀麗巍峨的古典小樓亭亭玉立,沒有一點殺氣。
走進天心樓,天心四劍的唯一一名女子,名叫承影劍的屬下將我帶到了沈公子的房間,這裏應該是他處理公事和平時休息的地方,進門之後,我被牆上的一幅畫在布帛上的古代仕女圖吸引了,從墨跡上來看,那顯然是一幅新作,畫中的女子有著仙子一樣淡然從容的神情,深情的雙眼,如雪的肌膚,卓約的風姿。
多多驚歎道:“小姐,這是你的畫像,早就聽說沈公子的書畫是天下一絕,卻不知竟是這般傳神,他把小姐的神韻全都畫出來了。”
“芷柔,我沒有忘記尚書二小姐的畫藝亦是天下天雙啊。”身後響起了一個溫和如春風的聲音,我們回過頭他,看到沈靖宇微笑著已經來到了房間。
他雖是微笑著跟多多說話,但雙眼卻深情無限的看著我。
多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然後把我的手往他的手裏一放,笑道,“你們兩個別盡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了,我先在外麵等,有什麽話兒,就快點說吧。”
她走的時候丟給我一個心無城府的燦爛笑容,我卻沒有料到,她回轉身去,滿眼裏卻蒙上了一層淚霧。
我看著他:“謝謝你,沒有責罰飛揚。”
他搖搖頭:“他也是我的弟弟,當時大怒之下,不該說出那麽重的話。可是阿九,你卻總是讓我方寸大亂。”
“你為什麽不問我,是不是氧的妹妹?”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拚了命的都在保護那塊玉璧,我相信你決不是害我的人。”
說完後,他把我攬入懷中,輕輕一歎,閉上眼睛:“阿九,你若想要什麽,隻要我有,你盡管拿去,哪怕是我的性命。隻是,你不要再這樣突然消失,不要再離開我。”
我緊緊倚在他的懷裏,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那就象是世上最美妙的音樂一樣,雖然沒有任何旋律,卻讓人沉醉。
“我在途中接到多多送來的消息,說你在送我的時候失蹤了,你可知道我那個時候多麽害怕,怕你被惡人欺負,怕你遇上危險,阿九,你不會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過來的,我有多擔心你。”
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謝謝你,沈大哥,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他含笑著看著我:“恩,這是你表達感謝的一種禮節嗎?”
我害羞的低下頭,他擁緊我,悄聲道:“小阿九,我喜歡你的這種禮節,但是這樣的禮節,能不能隻對我一個人。”
我抬起頭,看著他款款深情的眼神,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在清醒狀態下第二次親吻,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一時間,天地萬物仿佛都不存在了,隻有一對深深相愛的人兒,在執手相望,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不正是如此嗎?
一直不知道見到飛揚以後該說些什麽,看到沈在宇為我畫的像以後,我突然知道了,我要給飛揚帶走一件什麽樣的禮物了。
“我想去見見飛揚。”
他了解的點點頭:“他就在裏麵,我帶你去。”
“去之前,我想送他一樣東西,就在此處就可以完成。”我指了指那幅我的畫像,甜甜的微笑道:“這種可以作畫的布帛,可以借我一用嗎?”
他的眼神光茫一閃,我不確定那是驚喜還是別的什麽,他將我領到書案處:“阿九,我早就說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坐下來,還好,在現代跟哥哥學過國畫的白描,我沾了墨,略略思索,一條條線條勾勒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的形象躍然紙上。
沈在宇負著手在我的背後靜靜的看著,我的畫藝說不出多麽出眾,但是手法卻非常獨特創新,而且畫下的男子,半白的長發,素雅的白袍,雙眼含滿仁愛,眉宇微皺,似有著化不開的憂鬱。
大約兩個時辰過後,我畫完了哥哥的畫像,同樣落在筆下的,還有那份我對哥哥的深愛。
沈在宇突然輕輕一歎:“阿九,我有點羨慕你筆下的這個男人。”
“哦?”我奇怪的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在畫他的時候非常專注,臉上的神情很聖潔,嘴角含著一抹動人的微笑,充滿了思念關懷之情,他就是送你琥珀項鏈的人嗎?”
“恩。”我點點頭,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在心裏說,別再問下去了。別再問下去了。
他真的沒的再問,然後牽了我的手,帶我來到了思過閣。
飛揚直直的跪在那個小小的閣樓裏,閣樓陰暗潮濕,寒風肆虐,他的背影僵硬,就象是一尊雕像那樣,倔強而叛逆。
沈在宇把我送進來,就體貼的給我帶上了門。飛揚看到我以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是在為我終於蘇醒而感到喜悅嗎?
我走進他,將他的頭攬在自己的懷裏,他微微抗拒了一下,然後向是突然解開了枷鎖的孩子一樣,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了我的腰,眼淚,侵濕了我胸前的衣襟。
我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坐在椅子上,然後從懷裏拿出一把木梳,轉到他的背後,將那條淩亂的發帶打開,幫他梳理著長發。
為什麽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跟他無比親近,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且我相信,他絕不是一個冷血的孩子,即使他為了仇恨,將我送到樂然公主那裏,可是最後,他還是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救出來。
“阿九。”他終於開了口:“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明明有那麽厲害的武器,卻沒有對我使用,你是真心對我好的人。”
“飛揚,你也是真心對我好的人,即使你在拿劍傷我的時候,我也能清楚聽到你的心,並不想那樣,對嗎?”
我繼續梳著他的頭發,溫柔的,象是一個親人,一個姐姐,他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了,然後他突然問道:“阿九,我看得出來,樓主是真心喜歡你的,也許,你不需要我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可是,如果你有任何危險,飛揚就是刀山火海,也會救你。”
我放下木梳,幫他係好額上的發帶,然後轉到他的麵前:“飛揚。我也是如此。你是我拚了命也要保護的人。”
我從案上拿過那幅畫像:“我知道,你要回天山了,這是我送給你的臨別禮物。”
他慢慢的打開,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這是那個惡人嗎?你將他畫得太仁慈了。”
“不,飛揚,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十六年來,我從來沒有見他真心的笑過,你一定想不到,他才三十多歲,頭發就幾乎全白了,他的心中,一定隱藏著太深的傷痛,我一定要調查當年蘇家慘案的真相,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著誤會。”
“你真的……這麽相信他。”
我堅定的點點頭:“當年三大重臣與皇室共同掌管四塊盤古玉璧,可是現在呢,蘇家被害,羅家被抄,靜太子在逃亡,隻有沈家,還勉強守護著最後一塊玉璧,而他卻也是經常遇到危險,上個月所中之毒,絕非普通人可以煉製的,我懷疑在這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的目的,就是盤古玉璧。”
飛揚順著我的思路往下想:“你是說,當年的蘇家滅門慘案,並不一定是那惡……他造成的?”
“飛揚,你沒有見過他,五年前,一個村子發生了嚴重的傳染病。也就是你們嘴裏說的瘟疫,他為了配製疫苗,也就是解藥,不惜一次次親身試藥,他救活了很多很多人,而自己卻差一點被藥毒死。”
飛揚的眼中有了一絲震動,他出神的聽著。
“在我家的試驗室裏,有一隻受了重傷的小猴,哥哥將他在獅子嘴裏救下,自己的肩上卻被獅子抓了一下,到現在還留著幾條可怖的疤痕,幾年來,他悉心的照顧著那隻小猴,媽媽罵他不務正業,他卻說,這也是一條生命啊。”
飛揚愣住了,我握住飛揚的手:“如果你想聽,我還有很多關於哥哥的故事可以講給你聽,他是一個連弱小的動物都不忍傷害的人,他絕對不可能殺掉那麽多人,相信我,我一定會調查出這裏的內幕。”
他開始仔細的看著那幅畫,看得非常入神,畫中那個中年男子仁慈的眼神漸漸感化了他堅硬的心,然後慢慢的說道:“我也不止一次的幻想過,我的父親是一個大英雄,而不是那個拋妻棄子的大惡人。阿九,不管你說得這些是不是真的,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生命不再是那麽低賤了。”
我牽著飛揚的手一同離天心樓,我準備送他一程,再往外走,他就要去遙遠的天山麵壁思過了,突然,一個人影匆匆的從我們身邊掠過,是承影劍。走得很急,向是在飛。
隻是一種直覺,我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於是脆聲叫了下:“承影,什麽事走那麽急?”
承影的手中,正小心的拿著一幅畫像,她不得不止住身形,對我恭敬的一躬:“阿九姑娘,樓主交待下重要的任務,我得盡快趕往各郡的分部,下達樓主的指令。”
一陣寒風吹來,那幅畫像露出一角,我突然呆住了,那是一幅與哥哥的畫像一模一樣的畫,如果我所猜沒錯,定是沈在宇在我離開之後,憑著記憶重新畫了哥哥的畫像,如今,天心四劍都拿著這幅畫像趕往各地,是去捉拿哥哥嗎?
我慘然一笑,心中突然襲來一陣巨痛,痛得我不得不用手抵住胸口,沈在宇,原來竟是我信錯了你。
蘇飛揚伸出有力的手臂,把臉色雪白我的扶住,他目光淩厲的看了一眼承影劍手中的畫像,而他的懷中,也有這樣一幅一模一樣的畫像,那個他準備重新認識的父親。
他冷冷的看著承影劍遠去的身形,心中在做著某個重要的決定:“阿九,承影劍不是我的對手,我這就去將畫像奪回。”
我歎息,搖了搖頭,不出十日,這畫像必會在所有州郡的招貼榜上出現,截得回來一張,又怎麽截得回來我曾經對沈靖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