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榮耀與麻煩
瑞雪回身揭了紅綢看了看裏麵的朝服,歎氣,“這臭小子,還把玩笑話當真了?這哪裏是報酬,就是麻煩,還不如真金白銀送來了。”
劍舞好笑,“夫人,這可是天大的尊榮啊,若是別家得了一個,都要歡喜瘋了,夫人居然還嫌棄。”
“放心,一會兒你就該知道這為何是麻煩了。”
主仆幾人說著就進了屋子,孝哥兒和怡然果然被吵醒了,正纏著琴心要飛飛,瑞雪吩咐春花蒸了一碗蛋羹,剛分著喂了他們吃下,就聽得院外有人喊道,“大長公主殿下,後宮眾位小姐來給公主殿下請安了。”
劍舞頓時傻眼了,“這就是麻煩?”
瑞雪點頭…
世界上傳的最快的就是後宮內的消息,各個世家、豪門為了爭權,把女兒送進宮裏,指望被年輕的帝王寵幸,一朝得勢,雞犬升天,這些小姐們自然都不是善茬兒,明裏暗裏都在爭鬥,可惜帝王卻好似還不懂情事,她們如何挖空心思也引不起他的注目。
正是毫無辦法的時候,突然皇上新修的院子住了母子三人,於是好奇之下就派人打探,到底在某個兵卒,或者某個太監嘴裏得知了真相,原來這女子親爹是安國侯,但如今可是個村野農婦。
一個農婦同她們一般進了皇宮,還住在那座皇上很珍惜的院子,於是有人心裏就不舒服,煽風點火,就送了那姐妹倆去探路,不想那姐妹倆大敗而回,甚至直接卷了鋪蓋被攆回家去了。
她們正是心裏忐忑的時候,又聽得那母子三人都得了賜封,榮耀無雙。
立時,人人心裏都打起了小算盤,爭搶著上門去討好,指望這皇上視為姐姐的農婦,能在皇上跟前替她們美言幾句…
這一日天色將黑時,劍舞送走最後一批貴婦人,回了屋子,累得也躺在軟榻上放賴了,歎氣道,“夫人,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瑞雪大口喝著茶水,潤著幹癢的喉嚨,也是一臉疲憊,望著同樣蔫頭耷腦的孩子、妹妹,大小丫鬟,長長歎氣,“世界是最恐怖的就是女人,我是受不了了,趕緊收拾行禮,晚上我找煜哥兒說說,咱們回家清靜去。”
話音剛落,大小丫鬟們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立時都跳了起來,齊齊說好,這個拾掇衣衫,那個裝物件,都是忙得歡喜,先前還覺得榮耀,經過這麽多日的折磨,才終於明白,榮耀背後就是一個字,累!
接待那些貴婦累,應付那些世家小姐累,假笑累,說話累,總之是無一不累,還是回家好啊,就自己家小院兒,可不需要這麽受折磨。
瑞雪躺倒在床上,攬著兩個孩子想著怎麽同弟弟說,結果居然睡著了…
武都城南有條大街,兩側多是徹夜通明歡歌的花樓,有兩家生意最是紅火,因為這裏的女子多是教坊司裏轉過來的,多是犯了官司被抄家發賣的女子。有些男子心裏的那點兒齷齪,在這裏可是得到了最大的滿足,畢竟他們懷裏摟的,或者嗬斥怒罵的,以前那可都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怎麽能同普通女子一樣呢?
這一晚,牡丹樓裏就來了個男子,長相俊美,穿戴也都是上好的,眼尖兒的老鴇第一個就貼上去,討好迎客,就是那些花娘們也是眼睛發光,都指望被這樣的客人看中,可是那客人卻出乎意料的點了一個三等花娘,要知道一等花娘是清倌人,還有些體麵,二等花娘雖然賣身,但是落得好處也不少,三等花娘則是伺候那些客人的隨從小廝,給些銅錢就行,相當下賤。
老鴇雖是心有疑惑,但是接了那客人扔過來的銀錁子,立刻就帶他穿過大堂,到了後麵的一趟偏方,指了其中一間,又討好幾句,就走了。
趙豐年站在門前,聽得裏麵動靜很是淫靡不堪,就皺了眉頭,彎腰撿了兩粒石子,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屋裏撲麵而來的臭汗汙濁之氣,熏得他眉頭皺得更深,那最裏麵的木床上,一個小廝正忙得歡,聽得有人開門,就喊道,“排號!我還沒完事呢!”
趙豐年一抬手,石子正中小廝的後背某處,他立時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他身下的女子好似感到有異,伸手推開他就爬起來張望,結果一見來人模樣立時大喜過望,也顧不得身上赤條條的,連滾帶爬就下了地,撲到趙豐年麵前就要抱他的大腿。
趙豐年厭惡的退後兩步閃避開去,女子雙手僵在原地,仿似極其難以相信一般,抬眼張嘴欲問,發出的卻是“啊,啊”的雜音。
趙豐年不願瞧見她那般醜態,扯下床頭的帳幔就扔到了她身上,冷笑道,“吳湘雲,你不會是以為我是來救你的吧?哼,我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你們吳家男子砍頭,女子發賣!又花了多少銀錢,才把你灌了啞藥送到這裏做三等花娘?救你出去,我豈不是白忙了?”
女子頭發蓬亂著,臉色蒼白似鬼,眼睛都要瞪了出來,一臉的不可置信。趙豐年哈哈大笑,眼裏冷意卻更甚,“知道我為何一定要把你扔到這個髒地方嗎?因為兩件事!”
吳湘雲眼裏漸漸湧上了恨意,想要咒罵,想要發問,卻是毫無辦法。
“第一件事,是你往靈風城派了三次刺客。我生平最恨刺客,而你要動的是我妻兒,所以你是三等花娘兒,怎麽樣,公平吧?”
趙豐年邊說邊從懷裏掏出個蠟丸,笑得冷酷之極,“第二件事,是我父發喪期間你依舊日日請戲班取樂,甚至彩衣高歌。既然你這麽喜歡自己的好嗓子,我就讓你嚐嚐啞巴是什麽滋味。怎麽樣,這個也沒冤了你吧?”
吳湘雲這會兒已是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竭盡全力想要上前廝打報仇,可惜卻被趙豐年一腳踹到,一枚暗紅色的小藥丸趁機就飛進了她尚沒來得及閉嚴的嘴巴。
吳湘雲嗆咳不已,拚命伸手想摳出來,無奈那藥丸去是順著她的喉嚨滾了下去。
趙豐年隨意在帳幔上蹭了蹭鞋底,低聲歎道,“若是按我心意,割你千刀都不解恨,可是經了一場生死,我也軟了心腸,就送你個全屍吧。這藥丸可是好東西,能把你命分成一百日慢慢拿走,你好好數著日子再去找唱戲吧。”
說完,他再也沒有多看女子一眼,轉身就走,出門時甚至還沒忘記,把最後一顆石子扔出解了那小廝的穴道,怒罵驚叫聲隨之而起…
晚飯時,吳煜聽得姐姐說要走,很是不舍,挽留道,“姐,我這幾日太忙,還沒設宴替姐姐慶賀,也都沒陪你們出去走走,姐再多住幾日吧。”
不等瑞雪說話,妞妞先懊惱說道,“那些人太煩了,身上不知道擦了什麽,熏得我頭疼!”
吳煜趕緊道,“我可以下旨不讓她們來!”
瑞雪伸手敲了他一記,瞪眼道,“擋是擋不住的,我們也不能總憋在這院子裏啊。你也知道,姐不喜那些宴席啊之類的喧鬧之處,就不必浪費銀錢了,家裏的稻秧都快半尺高了,幾個鋪子也到了旺季了,我著急回去呢。”
吳煜歎氣,苦了臉不說話,瑞雪給幾個丫頭使了個眼色,劍舞幾人就扯了妞妞出去了。
瑞雪抱了孝哥兒還想再勸,吳煜已是先出了聲,“姐,你這輩子,就真打算帶著兩個孩子過了?”
瑞雪臉色一黯,想起那日花園裏見到的那人,就低了頭,“這個說不好,興許姐以後覺得孤單了,就找個沒有家族,沒有父母的好男子,招他做駙馬!”
吳煜眼珠兒一轉,笑道,“這可是不好找,若是真有樣的人,姐可一定不能放過。”
瑞雪有些狐疑的挑眉看看弟弟,“你這小子打什麽壞主意呢,我告訴我的婚事你不能隨便插手,否則別管你是不是帝王,我照樣打你戒尺!”
“知道了,知道了。那姐,你再住三日好不好,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吳煜擠到兩孩子中間,也纏著姐姐撒嬌。
瑞雪無奈,應下,“就三日。”
吳煜立時歡喜起來,興致勃勃說著要帶姐姐去哪裏玩兒。
果然他說話算話,但凡城裏有好吃食的酒樓,城外好景致的所在,甚至賣小吃的街市都去遍了,眾人都覺得疲累,但是也都大呼過癮。隻是把那些皇家暗衛們忙個半死,生怕皇上有個閃失,提心吊膽的一路跟隨。
最後相聚這一晚,瑞雪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兒的好菜色,所有人不論尊卑主從,都團團坐下,閑話兒吃飯,春花夏荷這些時日瞧著皇上就當真跟自家舅少爺一樣,時常被二小姐拎著棍子打的到處跑,哪裏有皇帝的模樣,漸漸也就放得開了,可不像剛到時那般拘謹恐慌。
眾人都是吃得歡喜,甚至還分著喝了一壺上好桂花釀,最後下桌兒時,人人都是臉色通紅,勉強把碗筷拾掇下去,就各自找地方歇著了。
瑞雪姐弟並肩走在院子裏,吹著風漫步,酒意微醺,想著即將的離別,吳煜心頭酸澀,到底還是把這兩年的爭位之事簡單說了說,末了才有些不情願的勸慰道,“我因為惱怒他傷了姐姐的心,好幾次故意沒派人援手,他即便重傷欲死也從未吐露半句怨言。前些時日為了解毒,聽說也是九死還生,連安伯都說要勸姐姐再原諒他一次,可見他當真是吃足了苦頭。姐,他這般也算是勉強彌補幾分過錯了。若是你心裏裏還有他,就看在兩個孩子的顏麵上…複合吧。若是他將來敢對你有半點兒不好,我第一個淩遲了他…”
瑞雪眼見弟弟眼裏滿是狠戾,就抬手敲敲他的腦袋,苦笑道,“你如今是皇帝,金口玉言,別動不動就放狠話。”
吳煜立時換了臉色,撓撓腦袋憨笑不已,瑞雪無奈搖頭。抬眼望向墨色夜空,無數悲傷或者甜蜜的往事湧上心頭,終究是長歎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