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慕佑天篇（11）
慕辰將事實陳述完便選擇了沉默，不再多言。深潭般的眸子，凝神望著眼前那個已經與自己一樣高的兒子。他第一次意識到，他一直努力守護在羽翼之下的幼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長為一個英姿挺拔的少年。
慕辰心中禁不住燃起一股強烈的感慨之意，他突然萌生了一種大膽的想法，覺得是時候應該讓兒子找機會好好曆練一番了。
慕佑天腦中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卻有些欲言又止。他琢磨了一下，終是開口說道：“此事，爹爹和娘親是如何看的？要出山嗎？”
慕辰見兒子如此小心翼翼，下意識的搖搖頭，不滿道：“佑天，從前我與你娘親或許對你管教嚴格，但是我們卻從不苛刻。如今你已長大，我們自是希望你成長為一個有主見有見識的好男兒。”
慕佑天心中咯噔一下，腦海中頓時一片清明。
望著父親包容的目光，他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眉宇間盡是喜悅之色。
慕佑天終於可以有機會，抒發自己心中的見識，腦中的思緒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絕的陳述個不停：“爹爹，兒子倒是覺得，您可以用個化名出山，幫助七叔守住江山。雖然您現在隱居於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您身上畢竟流淌著皇室的血液，保衛天朝的安危乃是刻不容緩的責任。”
慕辰望著兒子的目光，充滿了驚訝，好似第一次認識這個意氣飛揚的少年一般。
他讚許的點點頭，麵上的神色變幻莫測。
慕佑天覺得爹爹望向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並不像是一個父親望著兒子的眼神，倒是更像是一個將軍選拔兵士的眼神。
“好正如你所說，我兒的身上也同樣流淌著我天朝皇室的血液，那我兒是否有心為社稷出一把力？”慕辰故意勾唇一笑，大大方方的詢問道。
慕佑天斷然沒有想到，父親會徑直如此詢問他。
他微微怔了一下，眸光一閃，興高采烈的追問道：“真的嗎？父親真的肯讓我也一同前往？”
望著兒子充滿期望的眼神，慕辰竟然出乎意料的輕輕的搖搖頭。
慕佑天星眸中的亮光一閃，陡然便的暗淡無比。
慕辰抿唇一笑，神色間盡是了然之意。他衝兒子揮揮手，示意他倒近前來。
“兒子，此番爹爹的意思，並非讓你陪同前往。而是希望你能夠一個人，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去參軍，然後能夠在軍營和實戰中鍛煉自己。若是你心中真的有自己的抱負，便可以正好借此機會，讓自己揚名立萬！”慕辰大手覆於慕佑天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諄諄教導道。
慕辰的安排，著實把慕佑天給驚到了。
他吃驚的張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爹爹此言可是真的？當真讓我參軍？娘親可同意？”
此時慕佑天一手執著兵書，另外一隻手執在紅色漆木的梨花木案上。少年的麵龐閃著堅定的神色，星眸中更是閃著亮晶晶的希望之光。如此的意氣風發，配著少年的年輕麵龐，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朝氣蓬勃之感。
“不能再將兒子一直當小孩子一般禁錮在自己身邊了了，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能以愛的名義，做為儈子手，將兒子身上的銳氣悉數磨掉。”慕辰的心中陡然閃過這個堅定的念頭。
慕辰在兒子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認真的點點頭，再次語重心長道：“我與你娘親的確是這樣商議的，當然最後的決定權依舊還是掌握在你的手中。若是你想要通過讀書考取功名，我們也會雙手讚成！”
“不，不！”慕佑天聽完，慌張擺手拒絕道：“現在國家正是危難之際，我若是能夠憑借一己之力保家衛國，且成為戰場上的少年將軍，那才是兒子最終的夢想！讀書考取功名，隻為功名不為讀書。”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要做好足夠的，麵對各種困難的準備。在你成為你自己希望的模樣之前，為父我是不會輕易出手幫你。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你七叔，你的所在。即使你成功參軍，也不會被做為個例，受到絲毫格外的關照。即便如此，你可願意繼續堅持？”慕辰嚴肅而認真的詢問道。
慕佑天幾乎未曾思考，當即便堅定的表態道：“孩兒願意！”
在慕佑天欣喜的眸光裏，此事終於徹底的定了下來。
此事一確定，慕思若便鬧起了絕食。
“我也要跟哥哥一起去參軍，我不要待在家中！”慕思若不但將自己關在房中，還時不時的放出狠話來，大聲喊叫。
她已經整整鬧絕食鬧了一天，鬧的府中人盡皆知。非但如此，還把綠萍與劉庭羽也給驚動來了。
“思若，你是個女孩子，怎麽能夠參軍呢？即使你爹爹和娘親同意，咱們天朝的法規也不允許啊！乖孩子，快點給姨娘打開門，讓姨娘進去。”綠萍一邊使勁拍打慕思若的房門，一邊大聲喊叫道。
“不，不，我要學習花木蘭，要女扮男裝！”慕思若的大小姐脾氣犯了，竟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執拗。
“簡直就是胡鬧！”慕辰氣急，拿出嚴父的架勢大聲斥責道。
房間內的慕思若緊緊地咬了一下下唇，略微頓了一下，再次堅定表態道：“我不管，我就要跟哥哥一起去！”
“若是你非要鬧絕食，隻要你的肚子不餓，那便繼續。我們可要去用晚膳了。今日你姨娘做了拿手的紅燒肉，定可以多吃半碗飯。”慕辰故意揚了聲調，大聲說道。
同時他也悄然遞給大家一個眼色，示意眾人與他一起離開，不要再圍攏在慕思若的房間外麵了。
眾人意會，俱隨著他一起離開。
“哎！你們怎麽都走了？”慕思若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一眾人竟然全部離開，著急的跳了起來。
不管她如何呼喚，眾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頭也不回的一齊走了。
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泛著機靈的光，慕思若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創傷。她下意識的拍了拍肚子，眼前隨之飄過綠萍姨娘做的紅燒肉香噴噴的模樣，頓時忍不住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不管了，不能死撐了！放著那麽美味的紅燒肉不吃，自己躲在這裏跟自己慪氣，這不是傻瓜嗎？”慕思若很會自我開導。
打定了主意，便打開門撩起裙擺跑了出去。
朝廷征兵的榜文，很快便下達到黔州。
那一日，天氣陰沉，慕佑天獨自一人去府衙參保了名額。當日便得到了消息，三日後整理行裝，可應征入伍。
當消息傳到慕家，沈幽若當即便偷偷的大哭了一場。
為了怕影響到慕佑天的情緒，她自然是把自己關到房中，偷偷的哭。這一哭，便接連哭了三日。
“娘親，你在房中嗎？兒子明日就要隨軍去築城，此番特來拜別娘親！”慕佑天垂手立於門外，小聲的請命道。
沈幽若慌忙以袖為巾，將麵上的淚痕，好生擦幹淨。她急匆匆瞥了一眼銅鏡，待確定安然無恙之後這才轉身將房門打開。
“佑天，快進來！”沈幽若竭力的平穩著自己的情緒，盡力不讓兒子看出破綻。
自從應征入選之後，慕佑天成日裏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他一進門，便如幾歲之時一般，一把抱住了沈幽若。
“娘親，明日兒子就要走了，好舍不得你！”慕佑天一直都是個內斂的孩子，若不是因為要遠行，他也不會如此表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沈幽若被兒子抱住，特別是看到當初那個繈褓中幼兒竟變成如今英姿颯爽的少年，心中很是欣慰。
她鼻頭發酸，一想到兒子即將遠行，心中自是有萬千不舍。
“兒子，你如今已成年，早晚都會從父母的羽翼下離開。你現如今心中有抱負，又有合適的契機，便放心大膽去做吧！”沈幽若竭力壓製下心中的不舍，出言鼓勵兒子。
慕佑天得到母親的鼓勵，隻覺自己的眼界也隨之變的廣闊。
“多謝娘親我保證，你此番放走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來日後，必會還給您一個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慕佑天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好大的口氣！莫要無端逞強，娘親隻希望你平安康健便好！”沈幽若憐子心切，一邊叮囑兒子，一邊不忘幫他整理衣衫。
慕佑天心中溫暖，不舍之情愈重。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接連給沈幽若連磕了三個響頭。
“佑天，你這是做什麽，快起身！”沈幽若最是見不得兒子行此大禮，急忙扯住他的胳膊，試圖將他拉起。
“娘親，日後兒子遠行不能時刻陪伴娘親，心中自是愧疚不已。如今能做的，恐是隻有給娘親磕頭了。”慕佑天固執的不肯起身，解釋澄清道。
沈幽若隻覺熱淚當即便湧入眼眶，她著實花費了很大的力氣，這才將那些即將洶湧而出的眼淚，盡數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