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又成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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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天空的雪花,對張慕道:“既然你叫我班長,我也給你個任務,今天晚上你就在車上守一夜吧,我明天看看你的精神麵貌再作決定。”
他回頭跟幾個手下道:“你們幾個聽好了,今天你們就等在這裏,看他什麽時候下來或者睡著了,就什麽時候貨,別動他,看他能撐多久。”
然後,他帶上老徐,在眾人的笑聲中爬上一輛別克車,一溜煙走了。
張慕一個人留在車頂上吹冷風,冬天的天暗的很快,張慕也不知道時間,好在軍人生涯給了他這一份堅忍,他就一直立在車頂,偶爾轉動幾個方向,保持關節靈活度。
過了一會兒工廠下班了,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走了出來,每個人都免不了向車頂上的張慕看上兩眼,張慕突然開始有些理解那年從老家山上捉來的那個掛在村口的小猴子的感受了。
再過一會,剛才被他打的那幾個從門衛室裏弄了一個棚子出來,又拖來桌椅,電線,裝上電鍋,然後開始在棚子裏涮起火鍋來,還時不時拿出酒瓶子來跟張慕挑釁一番,氣的張慕忍不住想下車狂揍他們一頓。
一陣陣的香氣中,張慕越來越覺得餓,雪越來越大,張慕想拖點篷布蓋在身上,又怕篷布鬆了別人會趁機搬東西,隻好咬咬牙,“一晚上就一晚上,還會死的了,明天他們如果失約,我直接把車開回去,沒鑰匙難道就開不了車了?”張慕在心裏嘀咕著。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完全黑了,福天的幾個人又鬧騰了一陣,看張慕毫無反應,終於連自己都覺得無趣,於是把棚棚拆了,東西搬光了。
四周徹底沒了動靜,沒有風,雪緩緩的落著,似乎有聲,又似乎無聲,襯的周圍極度的安靜,除了遠處廠房邊上路燈照過來的光以外,一切都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中。
一個黑影從遠處慢慢走來,張慕一陣緊張,以為是福天的人來搞偷襲了,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老徐,張慕突然覺得心裏有點溫暖,象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老徐,走了。”
“走?”老徐哈哈大笑起來,“我本來是叫一起去吃點東西的,聽老哥一句勸,我們這些打工的,上麵那些事管他做什麽,下來下來,別死心眼,有些事,你決定不了。”
張慕沒想到老徐來這裏居然是說這樣的話,心中的憤懣簡直不打一處來,可他也不願發作,隻是把頭轉向一邊,“不去,我就在車上站一個晚上,難道死得了。”
“你!簡直是不知好歹,不管你了,讓你去死。”老徐轉頭就走,想想又回過頭來,鑽進駕駛室,又鑽出來,丟過來一個雨衣。“別真的凍死啊,沒見過這麽倔的孩子。”然後他又進入黑暗。
這個老徐,其實倒也不是沒有完全沒有人性的,張慕心裏稍稍有了一點溫暖。
不知多久以後雪停了,靠著錢總的羽絨服和老徐的雨衣,張慕的內衣終於沒有濕透,隻是褲子和鞋子全被冰住了,頭發上更是結了一層冰棱,手一摸就發出卡卡的聲音,褲腿全凍的的,好象披了兩塊石塊。
“就這麽點想難倒我,那董事長好歹也當過兵的,不知道雪夜站崗嗎?”張慕的心裏暗暗冷笑,他在車上不停的跺腳,時不時打上一套軍體拳。
張慕突然想起了退伍以前在漠北軍營選撥老a的情形,所有人都被分散了在黑夜裏全憑一個指北針行動,要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趕到位於70公裏以外的目的地,可惜,那一次因為冒進一不小心從崖上摔下來,傷了腿,隻好在崖底下等人救援,結果就被淘汰了。
想不到,一年多以後,重新又在這裏找到了一種孤零零被人丟下,而任務無法完成無比失望的感覺,這種感覺突然讓張慕突然覺得有些親切,昨天以來對老徐的氣憤,包括身上的寒冷、疲勞和饑餓全都一掃而空,甚至覺得在車頂上這種感覺其實也蠻懷念的。
天色完全亮起來了,工人們又逐漸進入廠區,他們交頭接耳著以更加訝異的目光看著車頂上的張慕,張慕笑嘻嘻的看著他們一個個如同行注目禮。
再過一會老徐又來了,他詫異的看著笑意盈盈的我張慕:“喂,你不會凍傻了吧,這時候你居然還笑的出來?
張慕回答:“有什麽不能笑的,站一下怕什麽?站到明天都行啊!”
又過了一會,昨天那輛別克車又回到廠裏,嚴國傑從車上下來,看著披霜戴雪的張慕依然在車頂上站得筆直。
是的,這就是軍人本色,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永不認輸,永不懈怠的精神和氣質,嚴國傑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不由得鼻子微微酸楚,他在昨天晚上已經跟錢學林達成了默契,以後就跟張慕打交道,讓黃百洋這個豬死一邊去。
張慕居高臨下望著他:“董事長,對不起,你帶不了你的東西了,因為我們要走了。”然後他大聲喊道,“老徐,董事長來了,我們走了。”
嚴國傑哈哈一笑說:“不用走了,卸貨吧,你下來。”
“你!!”張慕指著他,“你也是當過兵的,軍人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你怎麽說話不算話,哼,有本事你把我弄下去。”
“你不下來,怎麽跟我去財務科拿匯票呢?”
到了財務科,嚴國傑吩咐財務:“把麗科公司的貨款讓這位小張帶走,嗯,我是說包括所有他們已經開給我們發票的都付清,把上次三百多萬的那個承兌匯票讓他帶上。”
他轉過頭來,看著張慕,笑笑道:“站一晚上不稀奇,但你站一晚上還能這樣樂嗬嗬的,難能可貴,這證明雖然過了那麽多年,現在兵員精神麵貌也一點不比我們那時候的差,現在去我辦公室,然後洗個熱水澡,換套衣服,別凍感冒了,小夥不錯,以後老嚴就認你了,以後繼續喊我班長。”
董事長滔滔不絕的說著,突然之間轉變的熱情,讓張慕有點蒙圈,不過不管怎麽樣,這是好事,於是不管董事長說什麽,張慕傻傻的跟著笑著。
七七八八的手續辦完,已近中午,董事長又留張慕吃了飯,還拿出幾瓶五糧液請張慕和老徐喝酒,昨天那幾個打架的都在旁邊陪著。
可惜張慕當兵那幾年中,什麽都練的很出色,隻有喝酒例外,每喝必倒,怎麽也不會提高,三口酒下肚,張慕就高了,然後張慕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反正最後張慕不知道給嚴國傑敬了多少個禮,中間還跟嚴國傑動了手,是輸是贏不記得,不過自己打架應該不會輸。
車子快到上虞的時候,張慕才清醒過來,他第一反應先摸了摸口袋裝匯票的信封,拿出來,看到匯票上叁佰萬貳拾萬元字樣以後籲了一口氣,再把信封裝進上衣口袋裏,然後想起來臨走的時候嚴董塞了一包煙在自己口袋裏,拿出來遞給老徐,對老徐表達了歉意。
老徐接了煙,淡淡的說道:“小張,這下你發了哦?”
“發了,為什麽?”張慕茫然不知自己什麽發了。
“你這一趟拿回來三百萬,按照銷售部的考核,這趟貨四十二萬,你把貨款直接收回,能夠拿到2個點的提成,然後你還把以前所以福天的欠款都結了,也能夠拿到1.5個點的提成,所以我估計你加起來能拿到五萬元,這還不算銷售獎勵,嗯,銷售獎勵估計跟你沒關係。”
“多少?”張慕嚇了一跳
“五萬隻多不少。”老徐很肯定的回答,“你這一趟趕上我一年的收入了。”
天啊!張慕從來沒想到過自己可能一下子拿到這麽多錢,他的心跳著,呼吸都有點急促起來,腦袋裏象是又醉酒了一樣,半響他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有點失態了,他拍了拍胸脯,對老徐說道:“老徐,如果真能拿到錢,咱倆對半分。”
老徐很讚許的看了張慕一眼,他知道象張慕這樣打工的,一年也不過一萬多元的收入,現在張慕一開口居然能把五年收入讓出來,這份氣概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他平時就很看得起張慕,不然也不會對張慕說那麽多,這下不由得又高看了張慕兩眼。
他定了定神,認真的對張慕說:“如果我是你,拿到這個錢以後,一分都不要拿,全部去給錢總。”
張慕頓時覺得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你是說讓我給徐總送禮?要送這麽多啊?”
老徐哈哈大笑道:“你個傻小子,你以為你車上站一晚上真能值這麽多錢啊?你能拿到錢是因為錢總已經跟嚴總達成默契了,原來黃總跟嚴總的關係被錢總截斷了,你去把錢給錢總,錢總就會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以後會有好處的。”
張慕雖然沒知道這裏麵的關係,智商卻不低,他一想就明白了老徐的意思:“老徐你是說我如果把錢給錢總,錢總就會把我當成自己人,說不定還會用我,然後他用我的價值比這個五萬元隻高不低?”
老徐實在想不到張慕居然如此聰明,真可謂一點就透,他拍了拍張慕的肩膀,笑著道:“以後你別喊我老徐了,喊徐叔,小子我看好你,真的看好你!”
張慕傻傻的笑了!
可惜事情沒有張慕想象的順利,張慕去財務科交發票的時候就遇到了麻煩。
崔真真對莫名前來的張慕很奇怪:“今天又不發工資,財務室重地,閑人莫入。”
“福天的貨款!”張慕對崔真真的口吻早有所防,也不反駁,直接把信封遞給他。
崔真真拿過張慕的信封,把匯票拿出來以後吃了一驚,她也不理張慕,拿著匯票就去了財務科長的辦公室,”不到五分鍾,她又從辦公室裏出來,把匯票拿給張慕說:“這個匯票不符合規定,你要去福天重開再拿過來?”
“為什麽?”張慕暈了,自己在雪裏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錢居然不符合規定,去福天重開,別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跑這一趟,福天把匯票收回去以後還能再給錢真是要見鬼了。“為什麽不符合規定,錢不對嗎?”
崔真真輕蔑的盯了張慕一眼,冷聲道:“你懂的什麽財務,你拿的這個叫銀行承兌匯票,不是銀行匯票,這個承兌匯票到期日是4月1日,也就是還要一個多月我們公司才能拿到錢,現在我們隻能把這張匯票放著,公司要有損失的,你把承兌匯票退回去,重新開銀行匯票或者本票,我們財務科才能入帳。”
張慕看了匯票一眼,上麵還真寫的是銀行承兌匯票,他對財務知識一竅不通,不知道兩者的區別,於是轉過頭去看其他幾個財務,幾個財務都低著頭裝沒聽見。
對麵的孫小梅偷偷給張慕做了兩個手勢,張慕明白了,孫小梅是讓自己給上頭打電話,他心裏一樂:“這趙虎沒白救,看來孫小梅還是挺有良心的。”
他跟崔真真道:“你把電話給我,我給錢總打個電話。”
崔真真白了他一眼:“財務科的電話不外借,你要打去你門衛室打。”
張慕氣的牙癢癢,可是卻沒有辦法,他正要走出財務科去找錢學林時,卻發現錢學林已經來財務科了,後麵還跟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錢學林樂嗬嗬的:“小張,聽說你把福天公司的所有貨款一次性收回來了?年輕人了不起!”
他又轉過頭問崔真真:“現在福天公司對我們公司的應收帳款餘額是多少?”
崔真真翻過一個帳本,查了查回道:“到今天為止,應收帳款是元。”
錢總從張慕手中拿過匯票,丟給崔真真道:“這張匯票320萬元,扣除原來應收款310萬元,其餘的作為一個多月的貼息,這是給公司造成什麽樣的損失了?”
崔真真不敢接話,隻好收了匯票,然後讓張慕在交接紀錄上簽了字,張慕看到崔真真終於踢到了鐵板,心裏暗爽,一個名字簽的龍飛鳳舞的。
錢總繼續說道:“這次的收款成功,把獎勵記在張慕的名字上。”
崔真真答應一聲,正要拿出登記本,卻聽到一個哈哈聲傳過來:“錢總不好意思啊,應收賬款收入獎勵隻針對營銷員,張慕不是銷售科的,這個獎勵不能發。”
張慕一看,原來是管財務的崔副總從財務辦公室裏走出來,他腦子裏閃現出老徐跟他說的公司裏的勢力分布,立刻明白自己又成了池魚了,他正想開口自己不要這個獎勵了,錢總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小張,這裏沒你的事了,這趟出差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記得按時上班。”
張慕一聽就懂了,自己該走了,現在不是他的戰場,這個層次的爭執,他如果繼續留著,那就是炮灰了。
夢想中的獎金沒到手,張慕有點失落,回到宿舍後覺得實在有點累,連衣服也沒脫,倒在床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