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你是王,我也是王
周文戰敗的消息,很快就像風一樣傳遍各地,對於心向大秦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但是對於張楚、豐沛、以及所有盼著大秦完蛋的人來說,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章邯?這人誰啊?怎麽以前從沒聽說過?是將軍嗎?
原來是個少府……
一個掌管皇帝衣帽的家夥,一群早已累脫了人形的役夫,居然擊敗了五十萬大軍重新盤踞函穀關。
這個情節怎麽那麽熟?
哦對了,當先秦數十萬大軍橫屍函穀的時候,司馬錯出來力挽狂瀾了……
當秦人立誰為王都要受到趙國脅迫的時候,一個叫做白起的家夥橫空出世了……
當樊於期幾乎坑得秦軍差點沒了自保之力的時候,王翦開始發威了……
所有反秦義士的目光全部投向張楚地盤,想看看這位首當其衝的陳王打算怎麽應對。
結果……
“報——將軍武臣攻占邯鄲!”
“好事……好事啊!多拿酒來——!”
“大王,武將軍他……傳檄自稱趙王,拒領大王西擊秦軍之令……”
“咣啷——”
“什麽?!這個混賬反了?!”
陳勝一把推開懷中歌姬,赤著腳在宮殿裏走來走去,混不管地上的酒液沾滿腳底,踩到碎陶片的時候,刺痛終於讓他失控了。
“來人!來人!將武臣的妻兒老小全都拿下!砍了,砍了!把人頭給他送去,我看誰還敢背叛!”
說完之後,陳勝背著手繼續在原地轉圈,嘴裏碎碎念叨:“我道是陳、張二人結識尚晚不足為信,想不到武臣與我相熟多年,竟也作出這等背叛之事,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武臣的家眷很快就被全部拿下,刀子卻沒能落下去,因為上柱國蔡賜攔住了,在此之後,老頭疾步進宮麵見陳王。
“大王,聽說武臣稱王了?”
“哼!知人知麵不知心,此人可恨!”
“大王,聽說您要盡誅趙王家眷?”
陳勝眉頭擰成了一塊榆木疙瘩:“趙王?上柱國,你此言何意?莫不是要寡人承認此賊的王位!?”
蔡賜施禮,然後勸道:“周章大軍新敗,秦將章邯必定尾隨而至,臣敢問大王,憑我張楚一國能否相抗?!”
“這有何難?寡人尚有數十萬大軍,還有假王吳廣與大將呂臣、田藏、伍徐、李歸……”
說不下去了,陳勝越說越臉紅,他最近雖然醉心酒色,可還沒傻透氣兒。
與吳廣的關係越來越貌合神離,說出的幾個將軍不是吳廣麾下就是剛剛吃過敗仗,好像……沒一個頂用的?
“依柱國所言,寡人應該怎麽辦?”
蔡賜捋了捋胡子:“依臣看,不管怎麽說,與武臣交惡都是沒有必要的。
大王若是斬了他的家眷,萬一此人一怒之下趁著秦軍來攻之際偷襲我軍,豈不是腹背受敵?
但是如果大王借此機會遙相賀之,盡數釋放武臣家眷,日後周章將軍再戰秦軍,我等也好使趙出兵救之,豈不美哉?”
再怎麽不甘心,陳勝還是屈服了,因為實力在那擺著,他的大張楚國零零碎碎加起來也就幾十萬軍隊,這還是遍布四地,許多人聽調不聽宣……
就好比周文麾下,陳勝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人已經養了五十萬軍隊,稍一對比,周文的五十萬大軍都不是章邯對手,陳勝又怎麽打的過?
“好,那就盡釋武將軍家眷,遣人賀之吧……”
“大王英明!”
“上柱國,秦人出關已成定局,憑周將軍一人必不是章邯對手,寡人有心相助,卻怕武……趙人不可信,你有何謀劃可令寡人解憂否?”
蔡賜心裏那份感動別提了,心想陳王總算要幹點正事兒了!
老頭兒撚著胡須想了一下,然後回道:“汝陰人鄧宗驍勇善戰,或可一用!”
陳勝點頭,看了看蔡賜那把白胡須,有些不好意思:“上柱國一把年紀尚要為國操勞,寡人心有不忍,敢請國老先去安歇,鄧宗此人,我必重用!”
“大王體恤,老臣愧領……如此,老臣先告退了……”
“柱國好走。”
送走蔡賜之後,陳勝急忙令人找來鄧宗,三兩句話一問,他又不滿意了,因為陳勝這會兒想的是怎麽擊敗章邯,再最快的時間內解決這個通往鹹陽的絆腳石。
但是鄧宗呢?此人對於敵我形勢十分不看好,出的主意全是據城死守不說,居然還有與項楚修好關係,甚至是聽其號令!
開什麽玩笑?堂堂陳王,還需要向胡須都沒幾根的毛頭小子俯首?還要聽他們的?
於是陳勝悶悶不樂的把鄧宗送走了。
“大王,此人之言萬萬不可聽從!”
說話人是中正朱房,中正,司過,這是兩個陳勝自製的官名,取自易經“得中得正”,寓意好得很。
但是身處這倆位置的人和他們幹的事兒卻不是很美好,用陳勝原話說,那叫“主司羣臣”,直白了說,就是監視群臣專門告狀的。
一個清明的朝堂設立專門告狀的禦史,那是自我糾錯,到了陳勝這裏,中正與司過完全成了他部下的噩夢,這種情況自從葛嬰死後尤其嚴重……
“寡人還沒糊塗呢,當然不會聽!”
“大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鄧宗曾為葛嬰部下,二人私交深厚情同手足,大王誅殺葛嬰的時候,鄧宗曾經口出不敬之言心懷怨恨,請大王明鑒!”
陳勝愣了一愣,他還真不知道鄧宗與葛嬰也有關係,回過頭來,再想想武臣自立這種事是不是受了葛嬰立楚王的啟發?
越想越惱火,越想越生氣,火氣積攢到一定程度,總是要發泄出來的,製不住武臣,我還製不住你一個小小鄧宗嗎?
“去將此人拿下,寡人在這裏等著,我要看到他的人頭擺上案幾!”
“喏!”
朱房出去了,隻留下陳勝坐在塌上“呼哧呼哧”喘粗氣,誰知道鄧宗的人頭還沒有到,就有另一條消息將他震的心神又是一散,一種無力感頓時充斥了全身。
“啟稟大王,將軍周市遣人索要魏咎。”
“周市?他不是在經略魏地嗎?怎麽?遇到什麽困處需要幫忙?為何單要魏咎?”
“大王……下仆……不敢說……”
陳勝有了不好的預感:“但說無妨,寡人赦你無罪!”
“周市將軍……想以魏咎為魏王,複魏興兵,自領魏相……”
陳勝的腦門一下子就變樣了,血管蜿蜒猶如蚯蚓,整體看上去像個核桃一樣皺巴巴,偏偏顏色更像被人打過那樣青紫,望之可怖。
“混賬!全都是混賬!欺人太甚!背叛寡人還要寡人把人送上門去,斬了斬了!全都給我斬了——!”
“大王——刀下留人——!”
老蔡賜口吐鮮血,雙目同樣血一般猩紅,剛剛舉薦一人就落得這般下場,沒有人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之前的努力廢了一半兒,現在眼看著另一半也要廢掉,老頭子幾乎是用命在勸諫,奈何……
“斬!”
“大王——”
一聲泣血高呼之後,蔡賜軟軟坐倒,陳勝見狀腦子裏一個激靈,頓時清醒許多:“上柱國,柱國你怎麽了?停手,停手,我都聽你的,來人,傳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