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哪個是正事兒
一諾千金這個詞兒還沒有,不代表人們不會這麽幹,項超既然能在大庭廣眾說出口,這事兒就已經成了一半,因為項氏的頂梁柱基本都在,幾個親近的兄弟也在,甚至遠遠的船工也豎著耳朵,這一來二去,恐怕明日整個水寨就都知道了。
虞周的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因為他在計算自己嘛時候能成親,按道理講,項羽二十四起兵,打了許多年,飲恨烏江的時候已經三十一歲,就算有自己幫忙,他能早點拿下大秦,那也還早的很……
老丈人好容易鬆口,不能反駁,不能討價還價,因為大夥都看著呢,虞周太清楚項家爺幾個的脾氣了,隻得痛快的應承下來。
他這一答應,項超臉上有一分後悔,幾分失落,剩下的全是不舍,而虞周呢,笑著應對眾兄弟恭喜的同時,小心思又開始活泛:怎麽早點把項然弄進家門,他可等不到三十歲。
“子期啊,總算遂了你的心願,這下明年的上祀節你可不能跟我搶。”
虞周奇怪的看著龍且:“我哪年上祀也沒搶過啊,你這是何意?”
小胖子有幾分扭捏:“那是你沒留意,算了不說了,總之恭喜啊……”
虞周聽懂了,有點擔心的看著這位最貪嘴的兄弟,聲音確實變了,卻肥的看不到喉結,也不知他這形象會不會撞牆,沒見龍且往哪家跑得勤快啊?
自己越高興,項超的臉色就越臭,楚地風俗有異於中原,重媒妁之言而不重父母之命,彼此交心的男女可以私定終身,《楚辭》裏麵多是失戀者的哀怨而無被父兄扼殺情感的悲泣,所以虞周本來不用那麽在意項超。
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不想在兄弟之間留下隔閡,不想讓小小的姑娘跟著為難,虞周隻好順著那個女兒控,繃住快笑抽的肚子故作鎮定。
楚人的大膽隻讓項然忍住沒逃走,她坐進父親的輪椅,拿裘袍緊緊裹住腦袋,小臉紅撲撲的,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父親,又看看子期哥哥……
氣氛越來越怪異,張嘴想說經曆的季布被拉走了,怪笑的欒布也被一腳踹走,項梁扭著龍且的耳朵,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退了下去。
八輩子沒有這樣的經曆,虞周感覺頭皮有些麻,他磨蹭著上想扶起項超,卻被一隻鐵手牢牢攥住臂膀,順著看去,發現這位昔日鐵漢有些情怯?
“項伯父……”
項超另一手伸入懷中,好半天才摸出個香囊,邊角有些破損了都舍不得換:“我就知道,從你拿出這荷囊的時候,我就知道女兒遲早要毀於你手……
”
虞周有些尷尬,這什麽用詞兒啊,那怎麽叫毀呢。
“伯父,我是真心喜歡小然……”
“她才多大,你何時有了這心思?”
好吧,更尷尬了,這倆問題不管哪個都是虞周心底刻意回避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稚氣未脫,罪過啊!
小丫頭顯然沒這種自覺,還以為爹爹同意也就沒事了,紅著小臉把一根手指塞進虞周掌心,混沒看見頭頂的老臉已經青裏透紫。
虞周感覺一條胳膊快廢了,項超攥著不撒手,看樣恨不得擰出水來。
良久之後,他才吐出一口濁氣:“這股子傻勁兒,跟她娘當年一樣。”
揉著發麻的胳膊,虞周回道:“小然的性子溫婉又不失率真,在山中呆的有些不諳世事,所以小侄從不敢放手,想必伯父也是這樣吧?”
項超帶著幾分追憶神色,點頭稱是:“項某隻有這一雙兒女,國難至此,羽兒定是要半生奔波勞碌,小子,千萬不要虧待然兒,否則我這瘸子追你不上,她兄長能活活撕了你!”
虞周笑得坦然:“大人放心,虞周一定不負所托。”
項超狠狠瞪了一眼,並沒再多說。
很多研究曆史的愛好者總覺得明清以前“大人”一詞特指父親,其實不然,古老些的漢語字少意多,很多詞兒都是多意,秦漢時的大人確實有父親的含義,用來稱呼令人敬仰的尊長或者高官也不是不可,比如《易經》《史記》都有不同於父親的用法。
虞周故意拿這個詞兒混淆一下,發現項超沒怎麽生氣,頓時心中安定,反手握住那根手指,思緒忍不住的亂飛。
……
……
相處了接近十年,季布從沒見到虞周臉上有那麽傻的表情,讓他不得不懷疑項超給了這兄弟一棍子,把腦筋敲壞了。
“你怎麽樣,頭疼不疼?”
“這是什麽話,我好得很,對了,你們找回來的黏土放在哪兒了,我去看看。”
“哦,存壯在燒製,不是聽說燒成白色才合格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起摸索吧,來搭把手,把這舊爐芯掏出來。”
浪漫的一時的,虞周得為二人的將來去忙碌,一個轉身看到倩影不遠,他就覺得渾身更有力氣。
正式煉鋼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好在搬了許多次都已經熟記於心,蘇州土做的耐熱爐膽到底怎麽樣,隻能看天意。
爐火純青是個很高的要求,現在的條件達不到,不過看到礦石開始融化,那種慢慢流淌的刺眼光芒好像有別樣的美感,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加石炭!鼓風!火不能停,把礦石全都備好!”
剛剛回來的幾個人頓時臉色微變:“怎麽了子期,為何要把礦石全部運來?”
“火候到了,可以正式開始,讓其他人準備模範吧,煉鋼這種事一旦開始不能輕易熄火滅爐的,否則浪費了熱力不說,還容易炸爐!”
李存壯看了看五湖搜集的礦石庫存:“你的意思是,一直煉下去……直到礦石沒了,或者爐子廢了?”
“差不多,不過如果機會合適,可以安全的停下,現在是別想了!”
幾個夥伴同時咬牙:“好,咱們這便開始!”
很倉促,但是沒有辦法,虞周也是才發現的,礦石不斷的吐出殘渣,從赤紅變成橘黃,最後幾乎成了亮白色,鑄爐依然平穩運轉。
“除渣劑!”
可以測知的數據很少,一切全憑經驗,不斷攪拌的鐵水越來越粘稠的時候,出料口終於放開。
“出鋼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