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師父也回來了?
再往回走,塢堡已經近在眼前,可是虞周發現了另一個讓他膽戰心驚的情形,獨音如野馬般悠閑到處閑逛吃草,而它背上馱著的,正是兩個許久不見的小妹!
此情此景,項籍見了心懷大暢,因為他是知道獨音有多麽難馴,自家妹子能騎著它說明還是有幾分本事得到認可的。
虞周可不這麽想,再通人性那也是一匹馬,有它動物的本能,兩個小姑娘沒輕重的抓著鬃毛吆喝快跑,這要是驚了馬,摔出個好歹可怎麽辦?還不敢放聲嗬斥,那感覺就像看著自己孩子在拆彈……
與此同時,獨音一抬頭也發現了大夥,隻是微微一愣就嘶鳴著慢奔過來,那樣子好像它才是受委屈的一個,兩個小姑娘更是哈哈直笑:“快看,大王回山了!孩兒們,快來迎啊……”
虞周聽的哭笑不得,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在獨音臉上輕輕拍過安撫之後,他一把抓住鬧得最歡的虞悅,假嗔道:“胡鬧,都多大的人了,師父留下的課業完成了嗎?”
“完了完了,早就完了,就那點劍術沒什麽難的……”
這就是作業太少惹的禍,虞周臉色一沉:“師父可不僅留下劍術,詩書經集都讀過了?”
那邊的項然也被大哥抱下戰馬,悠悠的施了個禮,脆生生回道:“子期哥哥,你怎麽才回來,詩書小然可以背給你聽啊。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
虞周扶額而歎:“以後少看詩經那些情情愛愛的,你們還小,不懂的,就不能看點楚國自己的麽。”
“子期哥哥,楚辭小然也會的。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那麽多憂國憂民的辭賦項然非要背這一篇,虞周嚴重懷疑兩個小姑娘串通好的了,他再次把臉一沉,輕斥道:“少玩小花樣,現在小然你說說自己劍術如何,悅悅你也是,背幾篇經集來聽聽!”
話剛落地,兩個小姑娘同時苦下臉去,一個往她項大哥身後躲,另一個潸然欲泣的看著虞周,眼眶裏的小水珠馬上就要滴下了。
偏科啊,兩個小妹都是這樣,抱成團時好的如同一個人,就連學點東西也是互補而成,虞周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你倆說說,為什麽騎在獨音身上?戰馬發狂又不是沒見過,萬一傷著可怎麽辦?”
項然凝結了半天的淚珠立馬消失不見,眼睛彎的月牙兒一般:“子期哥哥,魏國老回來了,正在給爹爹診治呢,還是他親自把我倆抱上馬的,說要練練騎術……”
魏轍雖然也教她倆本事,可是從未同意收做弟子,所以她們一直對魏轍奉若恩師稱作國老。
診治時把倆妹子趕得遠遠的,看來項超的傷情已經粗有定論,還是不樂觀啊。
就在他心思轉念的時候,項籍大喜過望,一把扛起兩個小女孩:“快帶路,父親住在何處……”
“羽哥且慢!師父他們正在診治,咱們此時前去隻會擾亂他們心緒,不如稍安勿躁。”
項籍抿嘴點頭,拿眼神示意兩個小妹帶路,七拐八轉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一處安靜的小屋,門外的木樁上,漢塞仰頭而望,不知在想些什麽,感知到眾人前來,也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等待是最難熬的,與數年未見以為早就故去的至親一牆之隔,項籍心中被人抓過一般,就在他忍不住想探頭一觀時,房門終於開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滿頭大汗的公乘陽慶,在他身後,向來沒正形的魏轍雙眼疲憊,讓人生不起一絲笑意。
“徒兒見過恩師,虞周見過範老、公乘神醫。”
他們師徒間從不用客套,隻是輕輕招呼一聲,魏轍側身而出,讓開房門供項籍過去。
項籍心急如焚,見禮的工夫都沒就擠了進去,隻一愣神的時間,一聲飽含委屈、不置信、驚訝、欣喜的“父親”衝天而起,剩下的全是壓抑的低泣。
虞周扭過兩個妹子的小腦袋,推著她們往遠處走去,久別重逢的父子肯定有好多話說,他也正好借機詢問師父。
魏轍三人拿柳枝淨完手,這才施施然回到住處,心安理得的享用徒兒準備的膳食之後,一聲長歎終於打破寂靜。
“唉,他這傷情我早已照料多日,可惜全無起色,甚至因為趕路還加重了幾分,若非項壯士體格強韌心有掛念,隻怕也撐不過來。”
聽完公乘的話,範增看看虞周,又看了看外麵,兩隻眼睛鬼火一樣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魏轍放下手中清酒,這才歎道:“難!難呐!”
“師父,您的金針出神入化,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到這,公乘先對虞周略施半禮:“說起來多虧虞小兄弟,我竟不知你師乃是聞名遐邇的黃石公,今日相見幸甚幸甚,隻此一點就不枉公乘數千裏奔波。”
魏轍拿出他的高人範兒,淡然笑道:“山野之人哪來虛名,公乘醫術那才是精妙,我這隻是醫道不分家,粗通而已。”
公乘已經自覺的把身段放到虞周平輩,那就是認可魏轍前輩高賢的身份,他今年才三十出頭,按年紀按本事,怎麽算公乘都是高攀了,被前輩一誇,這家夥倒也實誠,順著杆子就往上爬。
“前輩謬讚,公乘隻是初窺門徑不堪入目,以後還請黃石公多多指教。”
看來是個好消息,公乘也不急著說走了,那就有的是機會,山中的日月大不同於外麵,會有無數的新奇東西吸引心神,把人留下那是再簡單不過,這點自信虞周還是有的。
“師父,那項伯父重新站起來的機會還有多大?”
魏轍麵容嚴峻,仰頭望著天際,聲音都變得空靈起來:“這得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