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新生
在工業革命剛剛開始的時代,“化妝”基本隻存在於貴族階層。
街頭巷尾的妓女們也會化妝,但那劣質的粉底和唇膏與其說是“化妝”,不如說是在臉上帶了張浮誇的麵具,動作幅度大點都能掉下粉來。
而真正使用昂貴化妝品的貴婦們,雖然化妝技術和水準要好很多,風格卻更偏向於“戲劇”——換句話說,嚴格的貴族舞會上,貴婦們都穿著繁瑣至極的衣裙,臉上的妝容普遍以“白”為主基調,腮紅刻意而唇色豔麗,明顯是以“讓別人看出我化妝”為目的。
可渡鴉此時的妝容,卻是地球上當前年輕人比較流行的“裸妝”——這當然不是“不化妝”的意思,而是指渡鴉看起來並沒有“刻意化妝”的痕跡。她略顯瘦削的桃花臉此時看上去隻能用“完美無暇”來形容,因為現代粉底和遮瑕霜的細膩,海倫隻覺得麵前的渡鴉恍如從古典主義油畫中走出來的一樣,美得有種不真實感。
“海倫…”
四周沒有鏡子,渡鴉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什麽模樣,但看到海倫的表情,她內心頗為忐忑。目光轉向趙炎時,後者卻是點點頭:“我讓琳達給你拿身衣服,等下起來照鏡子看看。”
說完趙炎便動作利索的將這些瓶瓶罐罐收拾好,起身走出了臥室。沒多久琳達拿著衣服進來,結果看到渡鴉時,整個人都“啊”的喊了一聲,隨後緊緊捂住嘴巴,和海倫一樣瞪眼看了半天…
這樣的反應讓渡鴉更是緊張起來。她在琳達和海倫的幫忙下穿上衣服,忍不住低聲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海倫搖頭,她反而比渡鴉更激動似的:“等會你一定要仔細看看鏡子…我發誓你會嚇到。”
吃了兩天飽飯後,渡鴉已經能夠自由行走。她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暗紅色衣裙,感覺恍如隔世——上一次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似乎已經是二十年前了。
琳達打開了臥室大門,海倫主動扶著她的手臂一起走了出去。大廳之中,卡珊德拉正在趙炎拉出來的試衣鏡前擺POSE,口中不停道:“那你說這樣拍照會不會好看一點?”
“嗯,挺好看的。”
“這樣呢?”
“也好看。”
卡珊德拉似喜似嗔:“什麽嘛!你都說好看,那麽哪個更好看?”
“好了,我拿鏡子不是為了讓你臭美的。”趙炎轉過頭,對著渡鴉道:“光線暗,走近一些看得清楚。”
卡珊德拉跟著扭過頭去,眉毛刷的立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往趙炎身前一站:“你是誰?什麽時候進來的?”
看到渡鴉旁邊的海倫,她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你、你不會是…”
可渡鴉一時間來不及回答卡珊德拉什麽,因為她已經遠遠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那一刻,渡鴉仿佛魔怔了一樣,死死盯著前方,腳步顫抖著走了過去。
鏡中一襲紅裙的女人,對她而言無比陌生。
渡鴉看著那纖細的腰肢和輪廓分明的鎖骨,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她緩緩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鎖骨上,仿佛要確定鏡子裏的女人不是別人。
目光向上移,微尖的下巴,微微抿著的嘴唇,完美無瑕的皮膚和麵容,一雙帶著驚疑的大眼睛…
視野倏然間模糊一片,渡鴉難以控製的捂住了嘴巴,卻根本無法阻止那兩行眼淚暈開眼影。
花費半個多小時化好的妝,瞬間花掉。
但深吸氣,重新望向鏡子的渡鴉,卻不知不覺間抬起了始終低著的頭顱。
“這…是我?”
扭頭看向四周,趙炎、卡珊德拉、海倫和剛剛走出屋的蘇珊和幾位女仆都在告訴她此時並非做夢,渡鴉重新望向鏡麵低聲喃喃道:“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模樣了。”
因為麵頰消瘦,她如今的容貌透著說不出的清冷,但這更平添了幾分魅力——在場的幾個女人都能感受到渡鴉原本虛弱的氣勢在漸漸改變,目光中的神采和挺直的腰背,讓名為“自信”的氣場逐漸回歸。
“為了慶祝我尊敬的導師恢複健康,我決定今天請各位在‘莫洛斯餐廳’吃大餐——渡鴉導師,請務必賞光…當然,我會幫你補妝的。”
“出、出去?就這樣麽?”
渡鴉心中高興,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無措地抓住了衣裙。
“當然,從現在開始,我想你應該不用再擔心他人的目光了。”
趙炎說著遞過紙巾,因為渡鴉為這句話激動地滿臉是淚——雖然擦花了妝容,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位死靈法師心中的喜悅:“好…好…我願意跟你們一起去!”
“那麽…在外麵,我們該如何稱呼您呢?”
名字?
這對渡鴉來說,實在是一個極其遙遠的詞匯了…
“卡洛琳,”片刻之後,她倏然露出笑容,雖然哭花了臉,但這卻是渡鴉多年以來第一次露出真誠的微笑:“叫我卡洛琳就好了。”
趙炎點點頭:“好的,那麽在外麵,我就稱呼您為卡洛琳小姐。”
“我、我都四十多歲了…”
渡鴉窘迫的想要阻止,但旁邊的海倫蘇珊等人卻紛紛表示她看起來連三十歲都不到,倒是卡珊德拉癟著嘴在趙炎旁邊不說話,手還捏著他的衣角。
“約翰!”
“嗯?”
趙炎看她招手,微微躬身。
“我也要化妝,好不好?”
“嗯。”
“你給我化!”
“好。”
聽趙炎答應,卡珊德拉終於笑了起來。
最終渡鴉接受了“卡洛琳小姐”的稱呼,並且在趙炎幫她簡單補妝後,隨眾人一齊走出酒店,上了馬車,隨後在高檔餐廳裏,痛痛快快享受了一頓價值不菲的大餐。
渡鴉全程緊張的手心冒汗,然而當一頓飯結束後,她明顯適應了許多——沒有沉重而視野狹窄的麵具,不用躲避著其他人的目光,長久以來壓在身上的無形枷鎖就此消失…
她甚至心情激蕩的舉起了酒杯,輕聲對趙炎道:“我永遠記得我的諾言。”
趙炎回禮:“這是我應該做的。”
雖然隻喝了一口酒便被趙炎阻止,但回到酒店的渡鴉依舊感覺自己醉了。卸了妝的她和海倫說了很多話,流了很多眼淚,最後迷迷糊糊的睡下。
而當陽光再度照射進屋內的時候,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莫名的溫暖。
生活,似乎終於不像以前那般艱難了。
然而沒等她感慨更多,屋外卻傳來了趙炎和陌生男人的談話聲:
“肖恩警官,昨天我的確不太明白哪裏惹到了你的同事,不過對於他的指控,我表示完全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