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寡婦
塔裏村這種邊境之地,村民們一輩子都沒見過“死靈法師”,但關於“幽靈”的故事卻都有耳聞,因此看到卡珊德拉的時候,漢森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見鬼了”…
但趙炎沒有解釋的意思,直言道:“我聽過幽靈,並且也能掌控幽靈。卡珊德拉現在複活了,就這麽簡單。”
他目光冷漠的盯著漢森:“你有什麽事,直說吧。”
這種迫人的氣勢和他當初貪財傭兵的形象頗為迥異,但漢森反而覺得正常——在他眼中,這位能夠手撕巨獸的強大巫師恐怕一定有些秘密需要掩飾才那般作態。
而至於複活的卡珊德拉,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在這個信息不通暢的年代,“死人複生”之類的消息屢見不鮮,因此漢森毫無遲疑的便接受了這個“設定”,並且自己還腦補了很多內容出來。
趙炎沒有用一個又一個謊言彌補漏洞,因為營造足夠的“神秘感”,反而可以省卻很多事。
多數人從不會求證,隻會躲在恐懼背後盲從。
漢森的腰彎了下去,表情恭敬道:“巫師大人…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主要問題在於…鎮子想要接收這麽多人很困難,而在這邊靠打獵也很難賺到足夠的費用…”
漢森陸陸續續說了許多,大意隻有一個:博德鎮根本消化不了這麽多人口。
塔裏村的村民們差不多家家都是獵戶,年份好的時候能靠販賣皮毛賺不少錢,但這兩年收益下降,死了好多獵人後,寡婦的比例直線上升,兩天前巨獸襲擊,又造成了巨大傷亡,青壯年勞動力銳減,剩下的那些孤寡老幼想在博德鎮立足…太難了。
村民離開時,趙炎讓他們除了保暖皮毛和一天的食物外不帶其他——這裏麵自然不包括硬幣和紙鈔,但換句話說,村民們抵達博德鎮後,這些錢和保暖的皮毛衣服已然成了他們最後的“棺材本”。
“我切實問了每一家,說真的,想要湊齊您的雇傭費用是沒問題,但如果把這些錢拿走,至少十來家過不去這個冬天…”
卡珊德拉聽後想說話,趙炎似乎早有預料,直接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位女巫嘴唇動了動,表情有些委屈的癟癟嘴,最終沒開口。
“直接說你的辦法。”
趙炎的強勢讓漢森麵色發白,但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巫師大人…我最後和他們商量了一下,有一些家庭因為——失去了主心骨,所以想、想通過在您手下做事來還債,哪怕是終身製的仆人…”
漢森支支吾吾,說完一整句話後,頭都不敢抬。
“終身製仆人”是比較委婉的說法,換個詞就是“奴隸”,對於正處於殖民時代的威斯特裏國來說,這個詞匯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卡珊德拉一聽就要開口:“這怎麽——”
趙炎抬手製止,盯著漢森,語氣依舊緩慢:“有幾個人?”
“有四個,額…都是寡婦。”
這聽起來更讓人浮想聯翩,卡珊德拉眼睛瞪大,但她的表情讓漢森有些誤會,連忙道:“如果算上女巫大人的薪水,我可能需要重新去問問…”
“去問吧。”
趙炎直接擺手:“下午給我答複。”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正好需要點人手做事,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要,等你商量完了,我會去篩選一次。”
“好、好的!巫師大人!”漢森一下子神情激動了許多,隨後感激的望了卡珊德拉一眼:“女巫大人,我先離開了…”
他明顯誤會了什麽,但不待卡珊德拉說話,他便迅速退出了房間,好似怕趙炎反悔一樣。
門關上,卡珊德拉語氣焦急:“你怎麽能答應這種事情!”
趙炎起身去把熱水壺放在爐子上,頭都沒回:“不然呢?”
“我、我可以不要薪酬,你…可以的話你也減免一些,讓他們好好生活不行麽?”
她終究是那個性子善良的女巫,但同時依舊有些冒傻氣。
“如果沒有收錢,並不會有多少人感激你,相反的,他們會把這種事情當做理所應當——所以下次遇到困難時,如果你沒有及時伸出援助之手,這些人反而會埋怨你,信不信?”
卡珊德拉剛想說“不信”,但不知想起了什麽,表情複雜的住了嘴。
趙炎坐在火爐旁的扶手椅上,縱然飽睡一夜,但他身體依舊疲勞,肌肉有些酸痛。此時他疲憊的靠著椅背,聲音變得更低:“其實我對他們記不記恨並不關心,給不給錢也無所謂,我隻是想救幾個人罷了。”
“救人?你是說…讓他們當奴隸,是救人?”
卡珊德拉根本不信,“奴隸”這個詞背後永遠是剝削和欺壓,怎麽會是救人?
“你剛才聽到了,願意出來當仆人的都是女人,考慮過原因麽?”
卡珊德拉愣住,遲疑道:“漢森說是因為…她們的丈夫死了?所以沒有可靠地生活來源?”
“看來你也不笨。”
趙炎的話讓女巫皺了皺鼻子,但她並沒有反駁,隻是等著解釋。
“在這樣的村子,寡婦是最容易被欺侮的存在。長輩往往已經去世,若是帶著孩子,更是隻有仰人鼻息的份兒。哪怕能找到穩定的工作,也會被其他人找理由刁難,最後要麽逼得離開,要麽…嗬。”
趙炎沒說完,但有些事不用講的太明白——在華國,別說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紀都存在“吃絕戶”的醜惡現象,寡婦因為沒有家庭庇護,在男權社會的結局隻能是被欺壓致死。
而不光是華國,人類欺軟怕硬、貪得無厭的本性是沒有國界的,歐洲大陸同樣如此,甚至某些時期風氣更甚。
眼下這幾個塔裏村的寡婦寧願當奴隸也不願意留在村子裏,顯然是清楚地預見到了留下來會遭遇什麽。
卡珊德拉的社會經驗明顯不夠豐富,她睜大眼睛想了半天,最後小聲道:“不至於這樣吧…”
趙炎莫名笑了笑,這是卡珊德拉第一次見他露出笑容,而她知道自己恐怕又犯了傻,急道:“我、我隻是覺得…你把人想的都很壞,這樣不好…你笑什麽嘛!”
“看來你的確忘了你在路上做過什麽事。”
趙炎說著從背包裏翻出了照相機,開始擺弄。
卡珊德拉頓時心虛:“我…是不是闖什麽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