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文森特
內蒙古,呼和浩特火車站。
冬日的內蒙溫度比帝都還要低,前天剛下過大雪,氣溫在白天都降到了零下十度。呼嘯的風中,從火車出站口湧出的人群一個個裹得嚴實,黑出租在不斷地招呼著,賣各種小吃的三輪車上呼呼冒著熱氣,有那饑腸轆轆的旅客實在忍不住,便在這裏買上個肉餅,站在街邊大快朵頤。
其中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人也是如此,他背著個巨大的蛇皮編織袋子,顴骨因為風吹日曬而顯得黑紅。個子一米七五,兩隻手仿佛有洗不淨的泥巴似的。隻是他衣服雖舊,洗的卻很幹淨。那袋子份量不輕,往前走的時候總是撞到旁邊的人,而他也很客氣,不斷地說“對不起”、“不好意思”之類的話語,倒也沒人和他置氣。
要了一份烤冷麵後,這位中年人放下蛇皮袋子,站在寒風中把盒子裏的麵塊吃幹淨。隨後左右望著往來的人群,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沒幾分鍾,他忽然邁步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走去。一邊走一邊望著火車站前的那塊指示牌,結果不小心撞到了一對側向走過來的情侶。
“哎!”
他趔趄好幾步差點坐在地上,被撞的是個年輕小夥子,留著長發還燙了卷,身材瘦削,摸樣倒還算周正。此時無緣無故被人撞到,內心頗有不滿。但這中年人態度很好,趕緊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沒看到,沒看到,你沒事吧?”
小夥子一看這家夥都坐在了地上,也沒心情在女朋友麵前去訓斥這位中年大叔。隻是道:“看著點路走,萬一碰到車就不好了。”
說罷兩人便離開。而中年人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手一翻,卻是拿出了一個錢包。
他從裏麵拿出一張身份證,證件照上正是剛才那個被撞的年輕人。他隨手把錢包往垃圾桶旁邊一扔,將身份證塞進口袋,繼而拎起蛇皮袋子去了火車站邊上的麥當勞。
在麥當勞的廁所呆了五分鍾後,走出來的卻已經不再是農民工一樣的中年人,而是留著長發、穿著亮色羽絨服、腳踩NIKE板鞋的搖滾青年。
他的麵容和剛才被撞的年輕人一模一樣,後背背著的也不再是蛇皮袋子,而是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登山包。
拿出手機,他翻到語言設置界麵,將“法語”換成了“中文簡體”,隨即毫無障礙的打開了一個十字架標誌的app,在喧囂的街道上發了條法語的語音:“這裏是文森特,我已經抵達呼市。”
發完這條信息,文森特等了等,結果始終沒有回應。最終他歎了口氣,抬手攔下一輛出租,用純正的帝都腔道:“師傅,去機場!”
從火車站去機場很近,此時沒有人會想到他是從外蒙入境的。坐在後排拿出手機,文森特扶著腮望向窗外,玻璃上呼氣凝結的水霧,因為內外溫差大而逐漸結冰,六棱形的冰霜蔓延開來,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把它們抹去。
內蒙的出租車司機開車很飆,二十多分鍾便將他送到了機場。下車後,文森特背著包大搖大擺的走進去,隨即拿著那張身份證買了去往帝都的機票。
因為正好趕上四十分鍾後起飛,他直接將大背包托運,隨即也不拿別的,空著手排隊開始安檢。
華國的安檢很細致,文森特把兜裏的手機和手表一起放在托盤過X光機,自己走過檢測門時,卻引得那機器滴滴作響。手裏拿著檢測儀器的安檢人員示意他停下:“請舉一下手。”
檢測儀劃過腰帶和口袋、鞋子等位置,卻都是沒有發出響動,到了這時,文森特才說道:“我胳膊這裏做手術,裏麵留著金屬釘。”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同時把袖子擼起來。那安保人員聞言楞了一下,拿檢測儀在他胳膊上掃過,果然響起了滴滴的提示聲。他仔細看了一圈,發現上麵還有針線縫合的痕跡,於是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隨即抬手放行。
文森特閑庭信步的登機,坐在經濟艙靠近過道的一排後便係上安全帶等待起飛。因為已經過了春運返程的高峰,今天這班去帝都的乘客不多,不過正好有個中年婦女扛著大包小包來到了文森特旁邊——她拎著許多呼市買的特產,一樣樣放在上麵的行李艙時,因為個子矮很是吃力,結果手一歪,不小心讓其中一盒牛肉幹掉落下來。
文森特的腦袋正好在下麵,眼看著那兩三公斤的盒子就要砸上去,他卻是連眼睛都沒抬,左手仿佛瞬移一樣出現在了盒子側麵,五個手指頭穩穩地抓住了盒子…
“哎呀!”
到了這個時候,旁邊的女人才因為著急而喊出了聲。不過看文森特沒有被砸傷,她才鬆了口氣:“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事,小心點。”
文森特笑了笑,隨即站起身幫她將其他東西放了上去。那婦女連連感謝,文森特擺手:“小事,小事。”
“聽你口音,應該是帝都的吧?”
“嗯,來這邊旅遊一圈,結果真是給我凍得夠嗆。”
文森特的漢語十分流利,來自帝都的大媽根本沒意識到麵前這家夥其實祖籍是荷蘭的。而他的全名也和那位荷蘭最著名的印象派畫家相似——文森特·範·貝克。
荷蘭人的名字很多帶有“範”,寫出來就是“van”,意思近似於德語裏的“von”或意大利語的“da”,萊歐納多·達芬奇的“daVinci”是指來自Vinci村的意思,而文森特的姓氏,表示他的祖上是bakker——即麵包師。
不過今年已經五十二歲的文森特職業並非麵包師,反而更像是演員。因為他完美的扮演著一位二十多歲、剛離開校園並等待求職的帝都年輕人。嘴裏說著自己準備應聘BAT職位去當程序員的打算,麵對阿姨詢問是否有女朋友的時候還會靦腆搖頭。
一路到了帝都,他下飛機時還幫這位阿姨將行李搬了下來,順路幫著提到了航站樓裏。在道謝聲中擺手告別後,他拎起托運的背包,望了望帝都灰暗的天空,原本帶著微笑的臉色卻是逐漸陰沉下來。
順著航站樓的指示進入機場快軌,他背著那大包又進入了一間公共廁所,再度出來時,卻是變成了一位頭發灰白卻腰杆挺直的老人模樣。
他有著典型的歐洲人樣貌,碧綠的眼瞳極為深邃,已經發白的胡須打理的一絲不苟,身上墨綠色的休閑西裝明顯屬於高檔定製,即便年紀不小,可九分瘦腿休閑褲、Berluti搭扣皮鞋和帶有條紋圖案的襪子,卻彰顯著這位老人不俗的審美品位。
文森特不再背著那巨大的背包,而是拎著一個植鞣革材質的深色手提公文包。邁步沿著地鐵通道行走時,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茶色墨鏡戴上,之後拿出手機,依舊是發了條語音:“這裏是文森特,已經抵達帝都。”
這一次,app內終於傳來了回應。他點開了那份忽然傳過來的加密文件,輸入任務代碼後,停下腳步閱讀了兩分鍾,隨即卻是罵出了聲:“這群該死的老烏龜…搞什麽名堂。”
他並沒有像其他教廷成員那般提前接到完整的任務信息,而是隻接到一個“去帝都”的命令,抵達這裏之後,文森特這才搞清楚自己的目標是誰。
顯然,教廷對派出來的這位成員很不信任。可文森特卻沒有辦法,因為剛剛發過來的文件裏,還有幾張拍攝於十分鍾前的照片。
那是他正在戛納海灘度假的妻子——後者在躺椅上喝著橙汁,渾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監控。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翻到了下一頁,趙炎的信息和照片出現在眼前。文森特原本隻是在閱讀文字,但掃了一眼那照片後,忽然伸手把茶色墨鏡往下挪了挪。
仔細盯著照片看了幾秒,文森特最終麵無表情的把手機放回兜裏,在白色的列車打開門後邁步而上,消失在了帝都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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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7內,休息一天折騰租房的林珊,反倒覺得上班更輕鬆。
她簡單打掃完衛生,忽然意識到屋裏的裝潢發生了些許改變。但林珊並沒有那麽大好奇心,將灰塵擦拭幹淨後便回去坐在吧台前翻看起了商務英語教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拿來看看書。
沒多久趙炎便和顏霜便從門外進來。後者看起來心情不錯,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風衣步伐輕快的往裏走,搭配那紅色的EmilioPucci絲巾,氣場強的像是超模。
“霜姐今天氣色很好啊!”
林珊堆起笑容問候一句,隨即望向趙炎,結果發現他手裏竟然拿著一大堆東西…定睛看了一眼,才發現那竟然是武士刀、盾牌和一柄式樣奇怪的矛。
“炎哥,這是…什麽道具麽?”
她也不知怎麽形容,隻當這是道士做法時的桃木劍一類東西。趙炎也沒否認:“嗯,都是些糊弄人用的東西,不過都開刃了,你平日裏小心點,別去摸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