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一次
這件事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趙炎回憶自己看守墓園的頭兩個星期裏，的確是整天無事可做的。因為墓園根本沒有什麽要緊的工作需要他忙，除了打掃落葉以外，剩下的就是盯著墓園不被打擾而已。
這對普通人來說很無聊，但趙炎活了這麽久，別的本事不說，消磨時光的技能和耐心算是滿級的。
他挨個巡視墓園內這些墳墓，記憶墓碑上的名字…初衷是為了學習語言和文字，所以頭半個月沒事就在不斷重複著這些名字和生卒年的各種寫法，而這其中，就包括了“海倫·布雷斯”這個名字。
趙炎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海倫的墓碑並不是單獨一個，而是在一個貴族家族的範圍內。其實按照慣例，多數貴族的墓園都在自己的莊園內修建。但如今工業革命開始後，貴族階級隨之發生了劇變，許多家族被淘汰，布雷斯家族顯然也受到了極大影響，經曆了由盛轉衰的過程。
趙炎是從這片家族墓碑上的隻言片語推斷出的這些內容，不過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七八個墓碑上的“死亡日期”…都在367年。
今年是369年，馬上就要370年了，換句話說…海倫的哥哥、父母、祖父母及姑姑、姑父都在兩年以前突然死亡，估計是出了某個事故。
而從目前海倫的遭遇來看，難道他們一家子是被吸血鬼滅了門？
趙炎從聯想的信息中回過神，看麵前的海倫小臉蒼白的看著自己，出聲道：“你知道我？”
“知道，我看守過你的墳墓。”趙炎點點頭：“你去世那年應該是十五歲，現在…應該快十八歲了吧。我記得你生日在一月四號。”
她的年齡的確是個問題。沒有人知道複蘇為吸血鬼的過程要不要算在年齡裏，因為海倫看起來和十八歲還有些距離，她稚嫩的麵容，似乎永遠固定在了十五歲的模樣。
小姑娘被他的話語驚呆，站在那裏張著嘴巴，十多秒沒說出話來。
趙炎其實還有話沒說：他第一次使用“喚靈術”的時候，就是在海倫的墓碑前。趙炎當時還琢磨這麽施法會不會召喚出亡魂，結果什麽也沒發生，他便認為著是失敗了。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是造成了一些影響。
不然她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特殊？
一切對上號，趙炎內心的戒備便放下來不少。樓上湯普森的呼嚕聲清晰可辨，他點亮屋裏的一盞煤油燈，讓海倫坐在吧台前：“坐下說話，你剛剛說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不過我希望你也不要再透露這些信息給其他人。”
趙炎坐在了吧台後麵，這個位置是湯普森經常坐的地方。昏暗的光線下，海倫因為個子矮，坐上高高的吧台椅都有些費勁。她還有些懵懵的，左搖右晃的調整好姿勢，目光轉向趙炎，遲疑道：“為什麽呢？”
“因為你現在是吸血鬼，而很多人認為隻有死的吸血鬼才是好吸血鬼。”
他一邊說一邊從吧台下拿出個杯子，順手從身後拿出了長槍的槍頭放在麵前。
海倫看著那暗紅色的槍頭，莫名打了個寒戰。她對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雖然自己從蘇醒到現在都還沒喝過任何血液，但是吸血鬼的本能，讓她能察覺出這上麵沾染了多少血液——海倫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曆，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卻真實存在。
“我…我隻是覺得，血液也好，食物也好，都是不能強迫別人給自己的。”海倫咽了口唾沫，她雖然幹了不少傻事，但趙炎這麽一講，她也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傻事。
不過小姑娘似乎並不覺得“吸血鬼”的身份見不得光，低頭看著鋥亮的吧台桌麵：“雖然我忘了自己是誰，曾經做過什麽，但讓我去偷去搶…我做不到。”
她把那個錢包放在了吧台上：“還有件事沒有和你說…這些錢應該算是我的陪葬品，不知道你會不會嫌棄。”
趙炎看著那做工精湛的刺繡錢包，始終側著的身子終於坐正，這意味著他放下了最後的戒備。
“陪葬品什麽的倒是無所謂，我需要些錢倒是真的。”
他懸著手腕在酒杯前，“10磅一杯，三天一次。你覺得怎麽樣？”
“三天一次…那你的身體會不會出問題啊？”
海倫不無擔憂的問道，她似乎知道正常人不能這麽頻繁的取血。不過趙炎沒有解釋，隻是道：“我沒有問題。”
“那我同意。”海倫說著從錢包裏翻出了一張10磅的鈔票，雙手鄭重地放在了趙炎麵前。
他毫無廢話，用槍頭在手腕上一抹，血液立刻順著傷口滴落在酒杯之中。和其他人割腕不同，趙炎需要用手盡量扒開傷口，不然這種輕微的皮肉傷愈合速度太快，沒等流多少血，那傷口便自己長上了。
“啊…這樣很疼吧…”
“還好。”
“對、對不起…”
海倫聲音囁嚅，說了半天道歉的話語。趙炎莫名想笑，因為眼前這個吸血鬼，根本和報紙上聽聞的那些完全不同——誰說吸血鬼都是饑不擇食的惡人的？
在他眼裏，海倫就是個懂事的小女孩罷了。
血液足足流了三分鍾，酒杯終於裝滿。海倫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趙炎能看出她在努力忍耐著身體的本能——若是意誌力不夠強的話，恐怕早就撲上來了。
“第一次喝血？”
“嗯…”
海倫點頭：“那些啤酒我其實喝不下去，都偷偷倒掉了。烤豬肉吃了一口，結果不知為什麽，惡心想吐…腦袋裏也隻想著喝血。”
煤油燈閃爍了一下，趙炎能看到她的眼眸中似乎有暗紅色的反光。
他將酒杯推了過去，後者努力矜持著接過，但在端到嘴邊後終究按捺不住，嚐到第一口後便迅速將整杯鮮血一飲而盡——偌大的酒館內，隻聽到“咕咚咕咚”的吞咽聲回蕩。
不過幾秒鍾，海倫便將整杯血喝光，她舉著酒杯，忍不住用鮮紅的舌尖去舔舐掛在杯壁上的血液。趙炎平靜的觀察著她，出聲道：“喝這一杯，會覺得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