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功夫（下）
別看趙炎輕鬆虐了李七夜，但雷顯龍並不覺得自己會有劣勢——首先他體重就比趙炎大，從量級來說，他是120 公斤級，而趙炎撐死也就是85公斤級，哪怕自己已經不像十多年前那樣渾身肌肉，但有著散打底子出身的他，自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李七夜實在沒想到怎麽突然就成了這般局勢，他也有點慌了，出言道：“龍哥，咱交流探討都沒問題，拳館這個…就算比賽的話也要提前報備的。”
他倒是知道不能硬勸，於是搬出各項規定來堵。同時用眼神示意趙炎，可後者卻露出個笑容：“沒事，簡單的切磋一下，兩分鍾為限，如何？”
李七夜頓時傻眼。
趙炎其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因為他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和李七夜打好關係——而編織人脈的方式有很多，無論是細水長流還是平淡如水，都要遵循一個原則：看人下菜。
李七夜是個武癡，因此最快讓對方信服自己的方式，就是展示武力。雖然通過麵對麵練習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但這明顯不如擊敗一個他眼中的“大師”來的更容易。
反正自己現在有第九局的證件，下手有分寸的話，所謂的“大師”難道還敢因為比武問題來找國家機器的麻煩？
事實上，他從看出李七夜使用了八極拳後便開始策劃這件事了。而現在，接受挑戰的趙炎直接向後退了兩步，根本不給“龍哥”反悔的機會，出聲道：“需要熱身一下麽？”
雷顯龍也是心中意外對方如此痛快，他隱隱覺得不對，但自己曆來一個唾沫一個釘，這麽多人圍觀之下哪裏還有收回的餘地？當即轉身道：“那各位大家夥就稍微讓一讓，咱們就比兩分鍾。切磋，點到為止。”
把場地選在訓練場而不用拳擊台或八角籠，就是為了不讓事情上綱上線。否則私自比賽的話，拳館肯定是要追究的。雷顯龍還要在這裏賺錢，自然不會砸自己飯碗，他把身上掛著的那些念珠手串摘下來，戴上了旁邊學徒捧過來的搏擊手套，上下簡單活動兩下，隨後邁步來到趙炎麵前：“用找個裁判麽？”
他剛說完，旁邊趕過來的那位拳擊教練便打斷道：“龍哥，這是幹什麽？趕緊把人散了吧！”
“就兩分鍾，小劉，要不這樣，你來當個裁判，我們就是簡單切磋交流一下。”
拳擊教練小劉其實應該算“科班出身”，所以他根本看不上這種整天吹牛逼的“野路子大師”。對方一口一個“小劉”讓他很是不爽。被這麽一說，他心裏也存著看他出醜的心思，懶得再勸，直接退了兩步：“那行，聽龍哥的！大家往外退！別圍過來——別拿手機拍！”
雷顯龍此時已經在趙炎麵前站好，他雙手垂下，目光盯著兩米外的趙炎：“好，開始吧。咱們就用MMA的規則。”
“好。”
趙炎點頭邁步向前，他看上半點情緒波瀾沒有，眼簾微垂著，焦點並沒有集中，仿佛在盯著遠處似的。雙手做了個拳擊站架，也沒有來回左右跳，完全就是一副等待對方出招的摸樣。
雷顯龍也不客氣，他擺了個八極拳的起手式，第一招就是剛剛李七夜用的“撐錘”！
穿著唐裝大褂的他這個動作做了千百遍，的確比李七夜更加順暢，同時發力更加協調。但拳頭剛一出去，趙炎的身體已經輕鬆躲開，同時伸出的右拳以更快的速度出現在了雷顯龍的眼前…
這位龍哥眼睛睜著，和之前的李七夜一樣根本沒反應過來，可16oz的大拳套卻輕輕地在他臉上沾了一下便縮回——雷顯龍根本沒感受到被擊打的痛楚，當他反應過來時，趙炎已經退到了攻擊圈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這樣的交鋒都是一瞬間發生的，在旁人看來，這一幕就像是趙炎試圖攻擊，卻因為距離沒把握好，導致拳頭隻擦了個邊…
雷顯龍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於是他繼續向前，作出第二次攻擊。
八極拳曆來以發力爆猛、動作剛硬著稱，比起其他那些名稱繁多的各類武學，的確算是傳統武學裏麵攻擊力較強的一種——因為動作不花哨，所以此時雷顯龍出拳的動作，外人看起來倒是與正常的散打沒什麽區別。
不過雷顯龍在平日裏講解的時候，總要說帶上什麽“十字勁”、“纏絲勁”，可是真正打起來時，他的那些學員們卻發現這位老師的拳頭…自始至終根本都沒能打到人。
趙炎的閃躲動作非常簡潔，就是正常拳擊的橫閃，偶爾配合雙拳進行格擋。雷顯龍的頭幾式“哼哈”的大叫，聲勢上十足，可趙炎卻都默不作聲的接了下來，別說被擊中臉部，就是肋骨和腹部都沒被擦到半分。
更重要的是，每一次雷顯龍出拳，他在格擋的同時都會伸出右拳擊打，繼而每次都精準的在對方臉頰上擦一下，便直接收回。
一次兩次，人們會以為是巧合，可連續五次之後，他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雷顯龍心裏焦急，畢竟說好隻切磋兩分鍾，這都輪了半分鍾拳頭了，自己竟然連碰都沒碰到對方，實在是說不過去。不過八極拳不光有拳，同樣有“猛虎爬山”這種用抓或近身用肘的狠戾手段，更有鼎鼎大名的“鐵山靠”。
他咬牙前衝幾步，沒想到對方退得很快，顯然不願意被近身，雷顯龍這幾步邁的有些大，踉蹌一下後，再次猛地突進！
這一次他拚著被擊中的風險，直接欺進趙炎的內圈，左臂微抬，右手肘直接砸向趙炎的腦袋——往日這一招被他稱為“盡量不要用”的招數，因為“一旦使用，經常會造成重傷”。
但趙炎左手一撐，那號稱能“造成重傷”的手肘便被按在了攻擊圈外，同一時刻，收回的右拳已經連續三次觸碰了雷顯龍的腹部。
因為這個姿態破綻太大，近身雙手被架開，中門完全不設防，趙炎這三拳打的真可謂一點阻礙都沒有。若是實打實掄上這三拳，雷顯龍估計就要被救護車拉走了——但和之前一樣，他的拳套隻是虛晃了三下，輕輕碰過。
雷顯龍意識到自己露了破綻，趕緊往後退。
劇烈的出拳和出肘讓他呼吸急促起來，平日裏根本就不進行無氧運動的他，此時體力消耗極快。雷顯龍直到現在還沒有真的挨過趙炎的拳頭，這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就是所謂的切磋？看來對方不敢真的打自己——所以隻要我能打出八極拳的效果來，今天就值了！
他渾然忽略了趙炎之前七次力度妙到毫巔的攻擊，再度向前邁出大步。
八極拳同樣有類似反關節的擒拿技巧，但雷顯龍顯然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他前衝的姿勢破綻太大，趙炎對此可不慣著，直接抬起一腳橫掃過來。
雷顯龍因為沒有隨時保持“拳架”的意識，當場就被踢中了左肩，身體一歪，“哎呦”一聲橫著晃了兩步才停住。
他咬牙忍痛，這才想起MMA規則下的格鬥不是平日裏的“推手”，這時拳擊教練小劉開口道：“還有三十秒！”
雷顯龍甩了甩胳膊，感覺半邊身子都在發麻，內心產生的膽怯讓他有些不敢貿然向前，但為了麵子，他最終還是咬牙再度突進，強行憑借自己身體的衝擊力衝進了趙炎的內圈，隨即低頭做出了擒抱的姿勢！
這動作實在是有些狼狽，和八極拳什麽的不沾邊了。趙炎哪裏會讓他抱住？猛地橫移一步，在雷顯龍跟著改變重心後再反向挪一步，這時體重本就超過二百斤的雷顯龍強行跟著變向，但他脆弱的膝蓋和韌帶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變化，當場“嗷”的喊了一聲，跪在了地上…
“比賽停止！”
拳擊教練趕忙上前攔住了趙炎，這種情況是為了防止他繼續攻擊雷顯龍，但趙炎卻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裏，出聲道：“估計是肌肉拉傷了，趕緊看看吧。”
他直接摘掉拳套：“切磋到此為止，承讓。”
可是這話雷顯龍卻沒有回應，因為他被膝蓋傳來的劇痛搞得直接在地上打滾——長久沒有高強度搏鬥，沒有充分熱身，再加上兩百多斤的體重與脆弱的韌帶，有這樣的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李七夜趕緊去叫場館常駐的急救員過來處理，而圍觀的人群也被拳擊教練員轟到了一邊去：“切磋結束了啊！大家先讓一讓，讓醫生處理一下龍哥的傷口！”
這場所謂的“切磋”在外人眼裏好像一點都不精彩，幾個八極拳班裏的小年輕在旁邊低聲道：“龍哥這是熱身不夠啊，體重大拉傷了。”
“可惜啊，如果沒傷的話，近距離一個鐵山靠，這小夥子鐵定內傷！”
“龍哥說過，平日裏的切磋絕對不能用內力，要不然出容易出人命。他這是留了手了。”
雖然雷顯龍在兩分鍾的戰鬥過後不戰自敗，但這絲毫沒有影響這些學員們對“八極拳”的看法。趙炎對這些評論完全無視，他此刻呼吸平穩，根本連汗都沒出，隻是平靜的站在一旁看醫生過來給雷顯龍檢查——後者暫時噴了鎮痛噴劑，隨後初步診斷是韌帶斷裂，具體還要去醫院詳細檢查。
這種時候雷顯龍也從疼痛中緩過來些，他不忘對學員們交代：“今天教不了課了，各位實在不好意思。”
轉過頭來，他對趙炎抱了個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趙炎便道：“平手，平手，您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吧，別因此落下什麽病根。”
這個台階給得很利索，恰好此時擔架也過來了，他一臉忍痛模樣被抬走，倒也沒有說自己“甘拜下風”之類的話。
事情到這裏，看上去好像沒結果，但對於趙炎來說，所有的目的卻都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