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平凡的瞬間
“哎喲”的吃痛聲響作一片，他這一下衝擊力太大，連帶著後麵四個人都被撞倒，不過這種程度的撞擊隻是讓人坐在地上而已，除了肉疼外沒什麽大礙，而這些人哪裏身上的疼，目光都是跟著那失控的蘭博基尼轉向右側，誰也顧不上去責備趙炎。
這裏麵最幸運的當屬那位美女，因為她被趙炎抄起來撞在地上時，下麵有兩個人做了“肉墊”，所以她身上根本連皮都沒擦破。
林珊睜大眼睛，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剛剛那一瞬間，她隻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力扯住腹部往後拽去，此時過了足足三四秒，她才注意到剛才自己站的斑馬線上，有數道黑色的輪胎痕跡。
如果自己沒有離開那裏，此時估計已經被撞飛了吧？
不少女人被這一幕嚇得失聲尖叫、林珊卻已經傻掉似的說不出話。她扭頭試圖尋找拽自己的那個人，卻隻看到一個朝蘭博基尼跑去的背影…
趙炎手裏沒有電話，他沒有試圖朝周圍那些圍觀的人群叫喊，反而直接抓住了一個手裏攥著手機的路人：“快點打電話！先叫救護車！再打火警！”
危急時刻，這種指定方式的要求基本不會遭到拒絕，如果隻是衝著一群人求助，反倒沒人願意出手——被他拽住的年輕人不出意外，在懵了兩秒後立刻點頭撥打電話，趙炎鬆開他，繼續朝蘭博基尼跑去。
這輛跑車在撞壞了三十多米的自行車護欄後堪堪停了下來，此時鈑金損壞嚴重，車身橫在了馬路中間，幸運的是此時尚未到下班高峰期，自行車道後半段隻有兩人受到波及，但看起來隻是為了躲避而摔在了人行道上，並無大礙。
發生這種事故，正常人都會痛罵司機無良，趙炎自然也不例外。但他經曆的事情太多了，並沒有草率地下結論並詛咒司機不得好死——站在另一個角度，這件事無論司機還是行人，其實都是受害者。
蘭博基尼Huracan是中置引擎，這種程度的撞擊說來隻是讓它外觀損毀嚴重，但此時趙炎卻發現它的引擎後蓋已經冒起了火苗。如此情景頓時令他加快了腳步——汽車燃燒雖然不容易爆炸，可一旦引燃了燃油，火勢絕對能在幾分鍾內把車內的人燒成灰！
圍觀的人一見火苗頓時躲得遠遠的，更多的人掏出了手機開始拍照，卻沒有人敢上前救人。這就讓衝到車旁的趙炎顯得非常另類——他伸手想去拉車門，卻發現Huracan的車門不像普通汽車，車門上的把手竟然是隱藏內嵌式的。
他按下前端，把手便翹了出來。可猛地一拉後，趙炎竟是“哢”的將把手掰斷了…
“門鎖卡了？”
趙炎瞥了一眼發動機上的火苗，抬手用手肘將已經出現裂痕的玻璃砸碎，隨即伸手去掏裏麵的把手，結果這樣仍舊打不開車門。
趙炎左右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都在圍觀拍照，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目光轉回來，駕駛艙後方的發動機散熱蓋已經開始冒出大片黑煙…
“這群意大利佬…”
雖然撞擊後多數車都可能出現類似的情景，但趙炎還是忍不住吐槽造車的意大利人。他通過狹小的車門看了一眼，駕駛席上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身材虛胖，此時已經暈了過去。他的臉上有道劃痕，看樣子應該是被玻璃碴劃的。
黑色的安全帶扣在身上，胳膊腿都沒有異狀，看起來應該沒什麽大事。可現在火苗正在迅速蔓延，Alcantara材質的車頂已經開始變形燃燒，熱浪烘著趙炎的臉，讓他眉頭緊皺。
Huracan不是剪刀門，他用力拽了拽，數次嚐試後罵了一句，直接向後退出三步，隨後衝刺兩步、抬起一腳踹在了車門側麵！
“砰——”
整個車身發生了劇烈搖晃，鋼板車門從中間直接凹陷下去，仿佛被攻城錘砸了一樣。
這一幕讓四周出現了一片驚呼，然而趙炎並沒有停下，他再度後退，又是一腳蹬在凹坑處…
“砰！”
將近1.4噸的車身橫移了五厘米。
已經站起來的林珊剛湊過來想要確認是不是眼前這個家夥救了她，但眼前生的一幕，讓她一臉呆滯的停下了腳步。
這…得有多大力量？
蘭博基尼線條犀利的車門從中段凹了進去，趙炎伸手扯住翹起的門板邊緣，一聲怒吼，竟是直接徒手把鋼製外殼扯了下來！
這個車門的內部結構和多數汽車大同小異，為了防止汽車斷電後一樣能打開車門，蘭博基尼的鎖止模塊同樣是機械結構，因此他找到了變形的連杆部位，拽住後一扯，卡住的車門終於被他以這種暴力的方式破解開來…
“哢噠。”
火勢迅速在車內蔓延，趙炎探進車身按下安全帶卡扣，直接把這個一米七左右的小胖子拽了出來。而兩人剛離開車輛旁邊兩米，原本較為壓抑的火苗便因為點燃油箱，迅速將整個車身變成了巨大的火團。
熊熊烈火引起了濃重的黑煙，駕駛室頓時被徹底吞噬。趙炎拽著這個家夥一路退拖到了旁邊的人行道上，這才歇了口氣。
圍觀的人群這時候都被燃燒的汽車嚇得遠遠躲開，生怕可能發生的爆炸波及自己。而趙炎卻沒興趣理會他們，他像在戰場上一樣低頭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的地方，還沒起身，便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消防中隊就在一條街以外的地方，又加上之前有人打電話報警，此時趕來的異常及時。大喇叭下，圍觀人群被驅散，林珊也被擠到了更遠的地方。
五分鍾後，救護車也趕到了。
從始至終，四周都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說搭把手或幫個忙。趙炎對此毫不在乎，他檢查了一遍小胖子的傷勢，又摸了摸他的口袋，確認對方的手機沒帶在身上。
這就意味著沒辦法聯係他的家人。
救護車的醫生簡單檢查後把對方抬上了救護車。雖然自己沒受傷，可趙炎卻不可能這麽一走了之——救護車可不是免費來的，看病更要花錢。
他本來隻是想去買菜吃，誰曾想碰上這種事。但趙炎卻並不覺得救一個差點撞到自己的家夥有什麽不對。身為長生者，他所站的視角自然與常人不同——這件事在搞清楚前，趙炎隻會把自己當做一個有能力救援、並且付諸行動的路人。
趙炎已經讓自己脫離“審判者”的身份很久了。
救護車上，醫生簡單檢查了小胖子的傷勢，確認後者隻是因為衝擊而昏迷，身上除了劃傷外並無大礙。趙炎對此平靜點頭，旁邊的醫生隨口問道：“你是他什麽人啊？”
“不認識，我路過的。”
這樣的回答讓幾位醫生麵麵相覷。車上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中間有個年輕醫生低聲道：“開蘭博基尼的，肯定有錢啊…但瞎飆車就不對了，路上沒看到其他受傷的，這都算萬幸了。”
作為差點被撞的當事人，趙炎平靜的點點頭表示附和，沒有多說半句話。
醫院離得近，下了車以後小胖子直接進了急診外科，對方的身份證件沒帶在身上，但救人要緊，趙炎自己掏錢付了押金和住院費。
“這麽幾公裏路要二百的出車費…”
交完錢的趙炎搖搖頭，在家屬欄寫了自己的名字，他吸了口氣，搖搖頭：“過馬路都要被車撞，這也算是殺人太多的報應麽？”
這樣的低語無人聽見，他看了一眼確認無礙轉去病房的胖子，覺得一時半會找不到家屬，自己也沒必要在這裏等，便決定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超市——別管怎麽著，晚飯還是要吃的。
換了任何人，估計都沒辦法在經曆這種事後淡然買菜。可對於人生經曆太過豐富的趙炎來說，今天這種事…和走路被石頭絆了一下沒什麽區別。
他曾經做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者，但千年下來，趙炎卻明白“冷漠”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加自私。而自私帶來的便是狹隘——這會讓自己的生活變得異常壓抑。
所以他現在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正義而熱忱的人。
或者說，趙炎希望自己能當一個英雄。這種“英雄”不是電影中大殺四方的美國隊長鋼鐵俠，而是如羅曼·羅蘭所描述的那般：“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識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生活的真相什麽？
“一共六十九塊八，您有會員卡麽？”
“沒有，我付現金。”
趙炎接過找零的硬幣，隨手塞進了希望小學的捐贈箱裏，他看了眼屋外下班趕回家的人群，拎著塑料袋走出超市，匯入了熙攘的人流之中。
對他來說，生活沒有所謂的真相，生活隻有無數個平凡的瞬間，和某幾個不平凡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