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遠光
2號一早,常遼和薛宜兩人就來到了距離酒店不遠的靜江庭院。這是山東地產在桂林開發的一個住宅項目,承建方是玉龍建築,2006年10月交房,交房後不到一年就出現了大麵積的牆體附著物脫落情況,還有業主因此受傷、打過官司,可維修問題卻一直懸而未決。前段時間薛宜連續曝光山東地產在廣東的一些項目存在建築質量問題,帶起一股風氣的時候,當地電視台也跟風報道過這事。
兩人到了小區,薛宜先隨即采訪了幾位業主,又在業主指點下,拍攝了一些牆體裝飾物脫落的照片,就又趕去下一個項目,重複了一遍這些簡單的工作,吃過午飯,就趕去柳州。下午四點多鍾到了柳州,又直奔柳州的一個問題項目。
當天晚上在柳州住了一夜,薛宜就把第一篇稿子發出去了,她要做一個名為“玉龍迷局”的係列專題,開題第一篇就拋出了主題——近期山東地產被曝光的存在建築工程質量問題的項目,其中有多個項目的承建單位均為廣西玉龍工程建築有限公司,問題項目涉及廣西、廣東、海南三省,其中以廣西最多,最早的項目建設於2001年,最近的去年年底才剛剛交房。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了玉龍建築在如此長周期、大範圍內屢屢出現工程質量問題,又是什麽原因,使得山東地產如此執著的選擇與玉龍建築合作。
由於前段時間集中、連續攻擊山東地產的緣故,薛宜在這方麵已經小有名氣,現在她又拋出了一個和山東地產有關的專題,所以第一篇稿子一出,就引起了輿論的廣泛關注,效果比常遼預想的都要好,3號晚上九點多鍾兩人趕到玉林,上網看了一下,很多財經媒體、論壇上又都開始熱議起山東地產的問題來。
4號一早,兩人去了玉林市林一個名為“灩瀾港灣”的項目,這個項目的一期去年9月份才交房,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出現了牆體開裂的情況。但目前旁邊的二期也還在施工中,承建方依然還是玉龍建築。
上午十點多鍾,兩人走訪完一期,出了小區大門,看到旁邊幾百米的地方就是二期工地,就也順便走過去看看。工地外麵有施工圍牆圍著,能看出來裏麵幾幢樓已經建了七八層的樣子,正幹的熱火朝天。
大約是因為輿論影響力已經顯現,工人接到了某種封口令,所以工地門口的看門人不讓兩人進去,也不接受采訪。兩人就圍著工地轉圈,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進入工地的地方,或者碰上接受采訪的工人。
兩人一邊閑聊著,一邊圍著工地轉圈,走到工地另一處門口的時候,忽然從裏麵駛出一輛白色的豐田普拉多越野車
,兩人停下腳步讓車過去,車子卻在兩人麵前停了下來,車窗都開著,開車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模樣的年輕小夥子,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染了一頭黃發的男人。駕駛員背後那個位子坐著一個五十多歲模樣的禿頂胖男人,兩人都認出來了,他就是玉龍建築的老板劉玉龍,雖然此前沒有見過麵,但都看過他的照片。
劉玉龍一雙鷹眼盯著兩人打量了片刻,就關上了車窗,車子就離開了。薛宜看著車說:“這就是劉玉龍是吧,他好像也猜出或者認出咱倆來了,我都能感覺到他眼睛裏的敵意。”
常遼撇了撇嘴:“管他呢。”
兩人圍著工地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可以采訪的工人,找個飯館吃了午飯,就出發趕往博白縣石坳村了。博白縣縣城倒是不遠,就在玉林市區往南四五十公裏的地方,下午兩點多鍾到了縣城找人一打聽,從縣城到石坳村卻還有六七十公裏山路,兩人又一路打聽著找去。
山路不好走,再加上不認識路,一路上經常要停下來找人打聽,短短六七十公裏路走了四個多小時,晚上七點兩人才來到石坳村。村子不大,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戶人家,坐落在群山之間的一條山溝裏,周圍山上都是樹林和怪石。村子門前有一條三四米寬的蜿蜒小河,河水不深,清澈見底,河兩岸也都是大大小小的嶙峋怪石,風景看起來很好。
見路邊有戶人家,圍了個院子,門頭上掛著一塊“茂林農家樂”的招牌,兩人就停車打聽了一下,到石坳村石場卻還有十多公裏山路,兩人商量了一下,就決定今晚在這兒住一夜,明天一早再去石場。
這農家樂進大門是個已經停了四五輛車的院子,院子東麵有幾間耳房,是廚房、雜物房、豬圈等,南麵的一幢四層小樓是主體建築,一樓一分兩半,東側一半是餐廳,西側一半是主人家的生活區,上麵三層都是客房。老板說這地方靠近廣東廉江,主要是廉江的客人周末來玩,今天恰逢周五,生意還不錯,二樓沒房間了,三樓也隻剩下樓梯口的一個房間,於是兩人就隻好住到頂樓四樓。
吃過晚飯,薛宜又把今天的稿子寫了發了,看時間才剛剛九點鍾,睡覺還太早,在房間裏呆著也沒什麽事可幹,兩人就出門去散步,順著小河邊的公路閑逛著。剛走了十多分鍾,迎麵一輛車拐彎過來,開著遠光燈,霎時照得兩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隻能停下腳步,將目光扭朝一邊,薛宜憤憤的衝著車子比了個中指。
常遼依稀感覺開車的人有點眼熟,但是看不太清楚,而且隻看見了一瞬間,還不等他細看,車子就嗖的一聲擦身而過了,兩人
扭頭看車尾,才看出來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但也看不清車型,不過可以看出車牌號,“桂A”開頭,是南寧的車。
“薛宜,你看清楚開車的人了嗎?”常遼問道。
“沒看太清,就看出來是個男的,怎麽了?”
“我也沒看清,就看到一眼,感覺好像有點眼熟。”
薛宜撇嘴笑道:“你別招我鄙視你,居然跟那麽沒素質的人眼熟。”
“我說認真的。我真的看著這人有點眼熟,我感覺好像跟咱們有什麽關聯。”
“你別神神叨叨的了,公路上看見輛車就跟你有關聯啊?”
常遼笑了笑:“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有這種感覺,我就是覺得那個開車的人有點眼熟,好像跟咱們有什麽關聯。”
“行了,別臭美了,你以為你是影後啊,趕緊走。”薛宜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真是找你的,馬上就會有電話來了。”
常遼一想也是,也覺得自己太多心了,搖頭笑了笑,就邁步往前走去,但也不知為何,心裏始終隱隱約約的覺得有點不安。
常遼和薛宜兩人順著公路邊聊邊逛,又走出大約兩三公裏才折頭回去,回到茂林農家樂大門口,就看到先前在半路上遇到的那輛南寧牌照的越野車,是輛哈弗車。院子裏還有空位,但不知道為什麽,司機沒把車開進去,就停在門口路邊,而且還調了個頭,車頭衝外,看這樣子顯然人也在茂林農家樂了。
兩人進了院子,有幾個人在圍牆邊的石桌子旁納涼打牌,一樓大堂裏燈亮著,店老板一個人正在看電視,常遼隨口問了一句,門口那車是不是也來住宿的,店老板說是,住在三樓樓梯口那個房間,一個男的。
這房子樓上的結構就和常見的酒店一樣,中間一條過道,兩側房間相對,隻不過比起正規酒店規模要小得多,一層樓就九個房間。南麵四個、北麵五個,樓梯口開在南麵正中間。常遼和薛宜的房間在四樓南麵最東側相鄰的兩個。
兩人上到四樓,道過晚安就各自回了房間,房間很簡單,就是進門一側有個衛生間,裏邊並排兩張單人床,一個電視櫃,一張圓形小茶幾和兩把椅子,別無他物。
常遼進到房間,看了一眼時間,剛過十一點,洗完澡準備睡覺,可頭發還沒幹,也沒有吹風機,於是他就隨手打開電視機,坐在床上隨手換著台,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等著頭發幹。換著換著,電視上忽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代愛平,於是就停下來仔細看了看。
是廣東一個電視台的一檔樓市節目重播,一個女記者正在一個建築工地門口采
訪代愛平,其實就是給他們那個項目做軟廣告。看著看著,常遼心裏一動,忽然就想到為什麽覺得那個“沒素質”熟悉了——上午在玉林市裏灩瀾港灣二期工地門口碰上劉玉龍的時候,和他同車、副駕駛座上有個染了一頭黃發的黃毛,感覺就和“沒素質”很像。
如果真是這個黃毛的話,那很明顯他是劉玉龍身邊的親信,他到這兒來幹什麽?是來石坳村石場,還是衝著自己和薛宜來的?想起上午在工地門口劉玉龍那飽含恨意的眼神,常遼不敢大意,又趕緊穿上衣服,下樓找老板問了一下,老板證實那人確實染著黃頭發。
常遼回到四樓,走廊裏沒燈,這一層樓似乎隻住了他和薛宜二人,靜悄悄的。他徑直走到走廊最盡頭去敲薛宜房間的門,走廊盡頭的牆上有一道兩扇滑軌式鋁合金窗戶,一扇開著透氣,外麵雖然沒有燈光,但星光很明了,能看到旁邊另一戶人家的樓頂。
常遼站在薛宜門口敲了兩下門,沒反應,估計是已經睡了,他又稍微加力敲了敲,一邊輕輕喊了一聲:“薛宜。”
“等一下。”裏麵傳來了薛宜的聲音,有點迷糊,顯然剛才已經睡著了。
常遼站在門口等了片刻,門就開了,薛宜身上穿著一件短睡裙,外麵還裹著一條毛巾被,下麵露著兩條光腿,睡眼惺忪的剛要開口,常遼就揮了揮手:“進去說。”
“幹嘛,夜半三更的進我房間,你不會是心懷不軌吧。”薛宜說著就轉身折了回去,常遼跟在她身後進去,隨手將門關上、鎖了。
薛宜在自己剛才睡的床邊坐下,常遼也在旁邊那張床上坐下說:“我想起那個‘沒素質’是誰了,你還記得上午咱們碰見劉玉龍的時候,他車裏有幾個人嗎?”
薛宜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下,想了想說:“除了他好像還有兩個,那個司機二十多歲,副駕駛座上還有個三十來歲的黃毛。”
“黃毛就是‘沒素質’。”常遼說:“我就覺著眼熟,剛剛又下樓去找老板核實了。他這時候忽然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你說目的會是什麽?”
“這麽說他是衝著咱倆來的?”
“極有可能,反正他來這兒,我覺得要麽是去石場,要麽就是衝著咱倆來的,考慮到時間上這麽巧,很可能是衝著咱倆來的。”
“可他來能幹嘛,盯著咱們?那有什麽用?他總不至於敢殺人吧?”
常遼扭頭看了一眼後窗戶說:“這山溝裏,難說,還是小心點。今晚我就在這張床睡吧,咱倆住一塊兒。”
薛宜撇嘴一笑:“你該不會是不安好心,編故事來唬我的吧?”
“小妞,你這大腿挺圓、看起來挺結實啊。”常遼盯著她裸露的大腿,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裝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你給我規矩點!我警告你,要是讓我發現你半夜不規矩,我就讓你成為第一個嚐試我法寶的人。”
她說著就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瓶子來對著常遼晃了晃,常遼知道這是個防狼噴霧器,她隨身帶著的。忍不住笑道:“你擱枕頭底下,這是要防誰啊,你不會是真的在提防著我吧?我要真對你有什麽壞心,這兩年早把你吃幹抹淨了,用得著這麽麻煩嗎?”
“哈哈,這是我出門在外時候的習慣,不針對誰。”
“趕緊睡吧,就憑你這法寶,我最多也隻敢過過眼癮了。關了燈,連眼癮都沒得過了。”常遼說著就和衣在床上躺下,關了床頭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