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腰子

  下午下班，盧潤鄰請團隊的三位同事吃完晚飯，回到老山李秀麗家已經快晚上十點了。在樓下停好車上樓，走在樓梯上他就掏出手機關了機，來到門口，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門就開了，李秀麗穿著一身睡衣站在門裏笑道：“你可回來了，快進來吧。”進了門，李秀麗一邊將他手裏的包接過去，一邊又說道：“怎麽樣，今晚跟同事們吃飯還開心吧，你是你們組最年輕的，我估計可能有人不服氣你吧？”


  盧潤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歎了一口氣：“唉，誰說不是呢，而且不隻是有人不服氣我，是壓根就沒人服氣我。”


  “你先坐一下，我弄了點酒菜，我也想給你慶祝慶祝，咱倆喝一口。”李秀麗說著就轉頭進了廚房，片刻工夫就端著兩個盤子出來放在茶幾上，又拿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過來在他身旁緊挨著坐下，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人家不服氣你也正常，像王俊峰，我記得好像是在這個位子上幹四五年了也沒能升上去，你後來的倒運氣好，先上去了，擱誰頭上都肯定有些想法，你就忍忍吧，反正這些都是虛的，升職拿到手的工資才是實在的，等過段時間他們習慣了，也就沒什麽了。”


  她說著就遞了一杯酒給盧潤鄰，盧潤鄰接過去喝了一口，一邊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放下杯子就苦苦一笑：“唉，也沒什麽忍不忍的了，我今天這事估計也就是高興這麽兩三天，回頭……過上幾天沒準就該是他們看我笑話，就該是他們高興了。”


  “怎麽了？大好的日子怎麽說這種喪氣話，是不是有什麽事啊？”李秀麗放下杯子看著他問道。


  “唉……”盧潤鄰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雙手抓著李秀麗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麗姐，其實……其實我這兩天也正想跟你說這事呢，隻是怕你難過，所以又不忍心說出口，既然今天提到了，我就跟你說了吧，咱們……咱們在一起的日子恐怕沒幾天了，今晚可能是咱倆最後一次喝酒了，就喝的痛快點吧，來，你陪我喝一口。”


  他說著就一手端起了酒杯，李秀麗卻沒去端自己的酒杯，而是看著他說道：“到底什麽事，你跟說啊，你要急死我啊。”


  盧潤鄰放下杯子，撇撇嘴，又歎了一口氣：“唉，你剛才說我這回升職是運氣好，其實不是，是有原因的，咱們公司的基金經理黃耀明你知道嗎？”


  “知道啊。”


  “這回就是黃耀明幫我活動了，所以我才能升上來。可這世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人，你知道他為什麽幫我嗎？”


  “為什麽？”


  “黃耀明有個叫許達的大學同學，他倆關係不錯


  。這個許達在深圳開了個公司，叫深圳騰達投資有限公司，其實就是個搞私募的。去年許達管理的一隻私募產品在三石股份上虧得挺慘，1月份的時候他找黃耀明幫忙，想讓黃耀明用手裏管理的產品去拉三石股份，幫他解套。可黃耀明要下指令讓產品買入就得有交易依據，不然要是虧了，季度大核查的時候他就沒法交代了，於是他就讓我在1月19號那天的報告裏憑空編了一條三石股份預計有高送轉的利好消息，承諾事成之後幫我活動，升我做研究員。我倒不是貪圖他這個許諾，而是他找到了我，我沒得選，我要不答應他，他立馬就能讓公司把我開了，所以我隻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唉……”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端起酒杯一口將杯裏的酒都喝完了，才又繼續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留心三石股份，從1月19號那天起連續漲了五天，之後就開始跌，從最高位算的話，到今天已經跌了差不多40%，黃耀明當初用來拉升的產品肯定虧慘了。今天3月31號，從明天開始，風控部今年一季度的季度核查就來了，這隻股票肯定是重點核查對象。黃耀明他又肯定不會承認這事是他逼著我幹的，隻會說他是看了我報告裏的利好消息才做出的交易決策，風控部再到你們檔案室把我當初的報告存檔調出來一看，我確實寫了這麽一條利好，而且查不到來源，屬於我憑空編出來的，那這責任就是我和當時我的主管研究員譚瑞兩個人的事了，可譚瑞大概也是因為這事，昨天已經辭職了，正是他空出了這個位子，所以我今天才能上來，到時候這事就全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了。我工作肯定是要丟了，那我……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可能隻能回江西老家去，所以我才說咱倆在一起的日子可能沒幾天了。”


  “丟工作？有那麽嚴重嗎？以前也有研究員報告出過錯啊，一般好像也就是罰個款，嚴重點的好像也就是把獎金全扣了。”


  “唉，麗姐，我這事不同於一般的錯啊。一般的報告出錯，不外乎就是比如把信息出處搞錯了，或者代碼錯了、名稱錯了這類，都是無心的，可我這是憑空編出一條消息來，明顯是故意的。況且我1月份報告就出過一次錯，把金貓電器和雲光冰箱搞混。其實那回也不是我的錯，我最先的報告裏明明是寫的金貓電器，是黃耀明他自己把代碼弄錯了，他怕風控部查到，就逼著我去改報告，說是改完之後他去你們檔案室把我原來的報告換出來，我也沒辦法，隻能答應他了。後來報告真的就被他換了，我也就給他背了一回黑鍋。去檔案室換報告這事肯定得經過你的手啊，沒準你還能想起來呢。”


  “不是黃耀明，是他那個小情人林菲菲來換的。”李秀麗說：“我在檔案室幹了四年多快五年了，有人來找我換報告的事一共也就三回，所以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今年1月份，應該是1月……反正1月上旬，具體哪天我記不住了，快下班的時候林菲菲來找我，請了我在公司背後那條巷子裏的荷葉飯莊吃晚飯，就是讓我幫忙換一份報告，給了我三千塊錢的好處費。當時咱倆……咱倆又還不熟，我連你名字都還記不清呢，也不知道那份報告是你的，所以就幫她換了。”


  又是林菲菲！盧潤鄰暗暗皺了一下眉頭，又說道：“那回我年終獎全被扣光了，還是靠著黃耀明活動才勉強保住工作。可也正因為我有這個把柄在他手上，所以這回這件事他才又來逼我。你想想，這才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報告又出問題，公司肯定是新帳舊賬一起算，丟工作是肯定的，甚至……甚至弄不好坐牢都有可能。”


  “啊！坐牢！你……你別嚇唬我！”李秀麗有點慌張的看著盧潤鄰。


  “我嚇唬你幹嘛。你雖然不懂證券，可也在咱們公司工作好幾年了，操縱證券市場罪你肯定聽說過吧？其中之一就是編造虛假信息幹擾證券價格走勢，就是我這回這種情況了。所以這事如果捅出去的話，證監會、甚至經偵警察都會介入調查，我肯定是躲不過去了。雖然我估計公司可能不願意把事情捅出去，隻想內部解決，把我開了也就完了，但黃耀明很可能會往外捅，因為這樣才能讓社會公眾明白，他管理的產品虧錢不是他的水平問題，而是因為被我這個罪犯騙了。”盧潤鄰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麗姐，如果我……如果我進去了，你可一定要經常去看我啊。”


  “這……這……你別說這麽喪氣的話。要不咱們……咱們主動去向公司領導坦白？”


  “沒用的。”盧潤鄰搖搖頭：“坦白什麽啊？坦白我編了一條虛假消息？那跟被風控部查出來有什麽區別。坦白黃耀明逼我？可他肯定不會承認。知道這事的人就他、我和譚瑞，如今譚瑞已經辭職走了，就算能把他找回來，他也未必會幫我作證。就我和黃耀明兩個人互相賴對方，他是堂堂基金經理，我隻不過是個小小的研究員，而且我說他逼我是空口無憑，但是你們檔案室卻保存著我當初寫的報告，上頭白紙黑紙寫的清清楚楚，你說公司領導會信他還是信我？”


  “我們檔案室保存的報告！對啊！咱們怎麽那麽笨呢！他們換報告讓你背黑鍋還得求我幫忙，咱們自己換報告那還不簡單！”李秀麗一下就蹦了起來，隨即又坐了下來，拉著盧潤鄰的手笑道：“這事好辦

  ，我把你那天那份報告存檔偷偷拿出來給你，你照著重新謄一份，隻要把你編的那條刪了，然後再模仿個譚瑞的簽字，反正他現在人已經走了，隻要咱們模仿的像點，沒人能發現。然後我把報告換了，到時候黃耀明說是看了你的報告才買的，讓風控部來查啊，你的報告裏根本就沒這條，那不就沒你事，都是他的事了。”


  盧潤鄰心裏開心得差點大聲笑出來，但麵上卻依然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這樣我是暫時沒事了，但黃耀明肯定能想到是你幫了我，他吃了這個啞巴虧，肯定不會放過你，回頭他……”


  “我不怕他。”李秀麗笑道：“他能把我怎麽著啊？最多不就是尋個由頭讓公司把我開了。反正我這份工作本來就不值錢，一個月兩千來塊錢，重新找個差不多工資的也不會太難，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他要真把我逼急了，我就把林菲菲來找我換報告的事都給他捅出去，到時候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咱就這麽辦了，明天我就把你原來的那份報告拿出來，你趕緊照著重寫一份我換回去。哪天的？1月19號是吧？”


  “是啊，1月19號的。”盧潤鄰心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抓著李秀麗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麗姐，謝謝你，我愛你真是……真是愛對了。”


  “你這是幹嘛，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謝啊。”李秀麗一陣歡笑，端起桌子上的一個盤子塞到他手裏：“你要謝我就趁熱趕緊把這個大羊腰子吃了，我特意去樓下給你烤的，我就是覺著你這幾天……這幾天好像有點虛，給你補補，你補好了就是對我最大的謝了。”


  盧潤鄰暗自咬咬牙忍下心頭瞬間湧起的不適，使勁笑笑，就端著盤子低頭吃了起來。吃了幾口，他放下盤子抹抹嘴，又扭頭看著李秀麗說道：“對了，麗姐，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這周末我……我恐怕不能陪你了，你知道的，我是跟兩個朋友在萬柳那兒一塊兒合租，有將近兩個星期沒回去了，他們也挺擔心的，幾乎天天打電話問我，所以這周末我打算回去呆兩天，否則……否則沒準他們還以為我出什麽事了呢。”


  三人合租，沈五一本就長期不著家，偶爾回去住一晚，原先他和常遼倒是每天都老老實實回家，可最近他也有十多天沒回去住過了，就偶爾回去了兩趟換衣服。


  “你去吧，我早就跟你說你該經常回去跟你朋友打個照麵了，你又不聽。”李秀麗笑道：“明天下了班你就回去吧，不用到我這兒來了，下星期再來。”


  “我這不是舍不得你嗎。”


  “哈哈，就會說好聽的，舍不得我就趕緊把這腰子吃完。”


  “嗯……我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