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他才是最陰險的人
盡管有人拉扯著,瞿家老頭子也拚盡餘力衝到了他麵前。
揚起手中的拐杖,瞿家老頭兒重重打在章時宴身上,章時宴冷漠看著他,承受了這一重擊,身子卻一點都沒有趔趄,隻是輕微搖晃了一下,很快就重新站得筆直。
“你這個凶手!你還我女兒的命來!要不是你,我的女兒怎麽會死得那麽慘,她死得屍骨無存啊!”
瞿家老頭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章時宴叫罵,旁邊拉拽著他的人,也都帶著好奇看向章時宴。
章時宴感覺得到所有人都在打量他,各種各樣的目光,嘲諷的有,看好戲的有,幸災樂禍的有,畏懼的也有……
這些陌生人的目光已經無法傷到章時宴,可站在養父的靈堂,被人這樣看著,章時宴依舊有種莫名的感傷。
他的目光不自覺在人群中搜索,想找到那個曾經溫暖過他心髒的身影,但卻沒有看到。
他低下頭自嘲一笑。
其實這幾天他感覺到了,紀南笙在躲著他。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不怪紀南笙,可曾經被紀南笙那麽溫柔的對待過,如今突然感受到她的躲閃和冷漠,他心裏還是有一點失衡感的。
瞿家老頭在這兒鬧事,而他的兒子則衝破人群跑到二樓,將章時宴的東西全部扔了出來。
至於他為什麽能夠熟門熟路的找到章時宴的房間,這就要問一直在別墅裏住著的人了,張阿姨一直無法接受章時宴,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她早就想將章時宴攆出去了,可她不敢自己行動,怕紀南笙生氣,於是瞿家人鬧事兒的時候她就默默地配合了一下,甚至假裝被瞿家兒子嚇到了,顫顫抖抖指明了章時宴的房間……
章時宴低頭看著扔到自己麵前的背包,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根根握緊。
他深吸一口氣,在瞿家老頭的各種辱罵中,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東西,斜挎在身上。
他被瞿家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推搡出去,獨自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台階下麵,而幾步台階上則是所有圍觀的賓客。
他沒有理會那些人的目光,垂下眼瞼,等人都重新進去,甚至將大門關上隔絕他進入時,他才將背包放在一旁,沉默的跪下,給去世的紀二先生磕頭。
他的目光落在背包上,那裏麵裝著一個小小的盒子,是從歐洲寄過來的。
在紀二先生遇到空難的第三天,他才收到的遲來的禮物。
盒子裏麵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鑰匙,但這卻是一套房子的鑰匙。
紀二先生在盒子裏麵放了一封信,說他和紀二太太在那邊看中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環境好,價格也合適,就買下來了。並且他還鼓勵章時宴,好好念書,將來考上那邊著名的大學以後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
因為跟這個兒子沒有見過麵,電話裏聊天也顯得尷尬,所以紀二先生是用信的形式告訴了章時宴這些話,作為一個父親,很慈祥的鼓勵兒子,而生前他卻沒有提過哪怕一個字。
章時宴看著背包,眼眶濡濕。
他辜負了父親對他的好,父親如此為他著想,他卻……
章時宴無聲的繼續給紀二先生磕頭,盡管他和這個父親沒有見過一麵,隻是在視頻中見過一次,可這個男人對他而言,比他的親生父親還要意義深重。
章時宴磕頭磕了半個小時,這才站起身來。
地上不隻有他的背包,還有一些衣服,也被瞿家的人扔了出來,他彎著腰一樣一樣撿起來,無聲無息的塞進背包裏,然後挺直背脊轉過身準備回孤兒院。
隻有那裏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可惜,他即將滿十八歲,十八歲以後連孤兒院的大門也會對他關閉,他將……徹底無家可歸。
在章時宴一步步遠走,離紀南笙的別墅越來越遠時,緊閉的大門開了。
一身黑色禮服的紀南笙從裏麵出來,紅著眼眶四下張望,終於看到了章時宴即將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她連忙追了上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章時宴微微一愣,然後停下腳步轉頭望去——
他希望來的人是紀南笙,哪怕紀南笙隻是來這兒跟他道別的,他也會很高興。
他還欠了紀南笙一句再見,欠了她太多的抱歉,因為他,給她帶來了這麽多的麻煩。
紀南笙看到章時宴,紅紅的眼眶又滑下眼淚,她哭著說:“你為什麽要不辭而別?你不是答應過我嗎,不會再一聲不吭的離開,你現在這樣算什麽啊!”
章時宴露出一絲包容的微笑,眼含苦澀,他隻是看著紀南笙,沒有說什麽。
紀南笙氣得眼淚啪嗒啪嗒直掉,“我知道他們很過分,你受委屈了,可你是個男孩子,長大了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連這點侮辱這點苦你都受不了,長大了還怎麽步入社會參加工作!”
章時宴本來不想回答,但紀南笙質疑他是不是男人,他怎麽能默默的承認自己不是男人?
他歎了一口氣,專注的眸子凝視著紀南笙,說:“我不是受不了侮辱,也不是脆弱的想逃避,我隻是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紀南笙,我不知道別人對男人的定義是什麽,如果是要讓我心無愧疚漠視別人的死亡才算是男人,那我寧可自己不是。”
他掏出紙巾遞給紀南笙,繼續說:“當一個人身上背著詛咒的時候,他害死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卻心無愧疚,麵對別人的唾罵和指責他能夠挺直腰板冷漠的說,那個人的死跟我沒關係,他不是我害死的,說完這句話以後他能夠收拾好心情,轉身步入另一個新的家庭,繼續害死新的父母,然後又轉身去害下一個人……紀南笙,你覺得這樣的人就是真正的頂天立地的男人嗎?這種人,隻是心腸比較硬罷了,他不在乎別人的死亡,他覺得其他人都是死得活該,隻要自己沒死,他就可以繼續無動於衷的生活。你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不會覺得危險,不會覺得不寒而栗嗎?”
他搖搖頭苦笑,按著自己的心髒:“我這裏在疼,在愧疚,恨不得死的人是我自己,而不是對我那麽溫柔慈祥的父母。我無法做到那樣冷漠,那樣無動於衷。不論父親母親的死跟我有沒有關係,我這輩子都無法讓自己從這樣的罪孽中解脫……”
紀南笙正準備說話,就看見章時宴望向別墅的方向,低聲苦澀的說:“其實你那麽聰明,不會看不出來,真正想趕我走的不是瞿家的人,不是麽?”
他不傻,他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紀老爺子本可以對瞿家的人說,拍賣別墅是他自己的意思,可紀老爺子沒有,他故意將拍賣別墅的事情推到了章時宴身上,這看似沒有什麽可置喙的,但這裏麵暗藏心機。
紀老爺子知道瞿家人貪婪的本性,也知道瞿家人如果被人奪走了利益,瞿家會有多麽恨那個人,所以他才將章時宴推出來,將所有事情推到了章時宴身上。
果然,瞿家人知道是章時宴以紀二先生繼承人的身份,決定拍賣別墅,奪走了他們瞿家的利益,他們立刻就將矛頭對準章時宴,然後在被采訪時大肆辱罵章時宴。
甚至今天瞿家的人來這兒鬧事,也是紀老爺子默許的。
如果紀老爺子不同意,瞿家人在衝向他的時候,那四個軍人就能夠將他們拉開,但紀老爺子冷眼旁觀,四個軍人無動於衷的站在遠處,任由瞿家人肆意侮辱章時宴,最終將章時宴趕出去。
紀老爺子是個很簡單的人,愛憎分明。
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這是對紀老爺子最好的寫照。
他寵愛一個人的時候能夠將人寵愛到天上去,可厭惡一個人的時候又恨不能將人打落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明麵上紀老爺子沒有將小兒子的死怪罪到章時宴頭上,可心裏卻不這麽想。紀老爺子無法親自跟章時宴動手,所以選擇了讓瞿家人來做這個惡人,他在背後默默推動。
如今一切都按照紀老爺子的意願發生了,他如了紀老爺子的願、被瞿家人攆走了,而紀家在這件事上沒有塗抹上任何汙點,反而成為眾人口中的大善人。
——瞧,紀二先生去世以後,紀家本來是準備將遺產分配給章時宴這個養子的呢,可惜是章時宴自己不願意要,說自己是個孤兒,願意將這筆錢捐贈出去,讓那些和他一樣的孤兒,小時候能夠過得更幸福些。
紀家人真無私真正直,巨款都能毫不眨眼的給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
——瞧,瞿家人那麽過分,紀家也給了瞿家人兩千萬呢!
紀家人真仁義,哪怕兒媳婦死了,對親家還這麽念舊情。
——瞧,紀家明明這麽在乎章時宴這個孩子,可為了讓瞿家人息怒,讓了撫平瞿家人的傷口,隻能忍著痛含著淚任由瞿家人傷害章時宴,將章時宴趕出別墅,他們這是為了平息親家的怒火,不得不委屈自己家的孩子!
紀家人真偉大啊!
所以說,什麽都被紀老爺子占全了。瞿家也好,章時宴也好,隻不過是一個炮灰,戲份到了盡頭,就可以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