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你怎麽這麽憔悴
章時宴什麽也沒有做，他靜靜的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沉默看著病床上的人。
沒有像之前一樣緊張不安的抓著她的手不放，也沒有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他和她保持著一點距離，就這樣看著。
他說不出來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
當自己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付出了自己能夠給她的一切以後，她依舊對那個人戀戀不忘，甚至連做夢都叫著那個人的名字，眉頭為那個人皺著，眼角為那個人滑下了淚水——
他不是不委屈的。
沒誰規定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要微笑著承受所有委屈和疼痛，在自己心裏難受得不行時還要硬擠出幾分微笑對心愛的女人關懷備至。他是愛紀南笙的，可正是因為愛得太深，在發現自己有可能一輩子都收不到半分愛情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有幾分苦澀和難過。
看著在噩夢中掙紮的紀南笙，章時宴忍不住問自己：這樣逼迫她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對的嗎？
就像她當時說過的一樣，她或許永遠給不了他同等的愛情，她或許永遠會在心裏藏著另一個男人，他守著這樣的她過一輩子，真的可以做到始終無怨無悔，真的可以一點都不怨她？
他現在心中就升起了莫名的怨。
在她被綁架以後，在他得知他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的時候，她卻心心念念的都是另外一個人，他心中有了幾分自嘲，這才多久呢，自己就開始怨她了，真的這樣守著她三十年，六十年，他們還會像他想象中一樣始終成為一對佳偶，而不是成為一對怨偶？
“我好像……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偉大。”
章時宴收回目光不再看紀南笙，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裏彎彎折折的曲線，苦笑出聲。
阿笙，在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可以無怨無悔等你，一直等下去，因為你不在我身邊，我不會切身感受到這種眼睜睜看著你牽掛著別人的痛苦，那種等待隻是單純的等待，隻要堅持一個目標，認定你會回來，我就能夠一天一天堅守下去。
但你回來了，這一切都變了。
每天看著你的微笑，你的一言一行，我心中就忍不住會生出貪婪，生出妄念，想要占據你的心靈，你的靈魂，你全部的注意力。在看到你背著我偷偷思念別人的時候，我會憤怒，我會難過；在看到無論我怎麽對你好，你始終不肯接受的時候，我會生出疲憊感，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毫無意義……
我以為你回來了，我就更有動力繼續愛你愛到死，原來是我太高看自己，你不回來我能夠堅持，你回來了，我反而堅持不下去了，阿笙……
章時宴在心中唾棄了一番自己的感情，然後重新抬頭看著紀南笙。
她還在被噩夢糾纏著，無法醒過來。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過去，但看著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和皺著的眉頭，他還是忍耐不住想撫平她緊皺著的眉頭，歎了一口氣，起身坐在床沿上，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指。
“阿笙——”
“阿笙，醒一醒。”
“乖，那都是夢，不怕，醒過來就好了——”
章時宴彎下腰，貼著紀南笙的耳朵，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溫柔的跟她說話，想驅散她的噩夢，將她從無邊無際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紀南笙在噩夢中看到秦景淵漸漸地遠離了自己，他的身體好像霧氣一樣，變得越來越模糊，可因為她一聲聲的叫喚，他的身體又始終沒有消失掉。
突然間，一道金色的陽光灑到黑暗的夢境中，她迷迷糊糊的抬頭一看，那束陽光從天空直射而下，照亮了地上的黑暗。
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暖融融的陽光將她整個人包圍，驅散了那種陰冷的糟糕的氣息。
她下意識的看向秦景淵的方向，那道略顯透明的身影，在陽光出現的那一刻，像別人打破了的玻璃一樣整個碎了，隻剩下一地的碎片。
她看著那個人在她麵前消失，悲痛之下突然驚醒過來。
一睜開眼睛紀南笙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緊握著自己的手，一聲聲溫柔叫著自己的名字，跟自己說話的章時宴。
突然醒過來以後，剛剛夢中發生的事情她已經記不得了，隻看得到章時宴此刻的模樣。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有些蒼白，有些憔悴，眼睛下麵還有十分明顯的黑影。
她楞了一下，眨眨眼睛。
他記憶中的章時宴一向是幹淨利落的，哪怕上早上從床上醒過來，也沒有見到他油膩不幹淨的一麵，所以這種憔悴頹喪的容貌，讓她有些發愣。
章時宴看到紀南笙醒過來了，驚喜無比，一雙暗沉的眸子像是落了一顆流星進去，點亮了他的瞳孔，讓他的眼睛熠熠發光起來。
他忍著心中的悲喜交加，低下頭用力抱住了紀南笙。
即使紀南笙醒過來以後沒有像他一樣驚喜，反而愣愣的看著他發呆，他也沒有任何失望，心中對老天爺的感激和對一家人平安的幸運之感快要溢了出來。
“阿笙，你終於醒過來了——”
章時宴的手顫抖著緊緊摟住紀南笙，嘶啞的嗓音在紀南笙耳邊響起。
他用力太過，紀南笙有些不舒服，本想動一動讓他放開一點，但感覺到他的顫抖以後，她停了下來，乖乖的任由他抱著。
而他嘶啞的嗓音，更是讓她心中一陣發疼。
一向磁性醇厚的嗓音，怎麽會變得這麽嘶啞呢？就好像一個感冒了咳嗽太久的人，喉嚨不舒服聲帶有損一樣。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緩慢卻溫柔的滑到章時宴背上，輕輕拍了拍，哄小孩子似的安撫著他。
“我沒事。”
紀南笙拍著他的背脊，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又輕輕補充了一句：“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別怕……”
她剛醒過來時腦子是一片空白的，現在才隱約想起來自己和章念笙被綁架了的事情，再看到章時宴如此不安的抱著她，她隻能感慨，都怪自己不小心，被人綁架了，竟然害得章時宴擔心成這樣了。
轉頭看向旁邊的小床，見章念笙正趴在枕頭上香甜睡著，紀南笙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
她還活著，章念笙也沒事，醒過來還第一眼看到了章時宴，很好，他們一個都沒有出事。
章時宴擁抱了紀南笙足足兩分鍾，然後才鬆開她。
低頭將她的頭發輕輕撥到耳後，章時宴擠出一絲微笑，“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原本他是想問她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但話到了喉嚨就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她現在身體肯定不舒服，哪裏都不舒服，他不用問都知道她身體上的難受。
目光輕飄飄的從紀南笙平坦的小腹處掠過，章時宴跟沒事人似的，說：“我煲了湯，我去端一碗來喂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