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隕落星辰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耳光紮紮實實的打在楚傑臉上。


  剛剛才轉身離開的安保人員火速轉身，楚傑連忙對著安保人員說，“沒事，沒事。”然後壓著火氣，在大廳裏眾人的注視下抓過趙菲菲往電梯間走。


  第一次覺得通往55樓的電梯需要花費這麽長的時間，趙菲菲退到電梯角落，安靜的站著，像是每一次他們正常上下班坐在同一班電梯裏。


  進房間，楚傑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房間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狼藉，為了壓住滿屋的酒氣，還刻意用了增香劑，滿屋的清新空氣。


  趙菲菲自己去冰箱裏找喝的，拿了兩瓶水，一瓶遞給楚傑，一瓶自己開了。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憑什麽莫名其妙的打人。”楚傑覺得這個房間自他入駐以來，怕是第一次有了人聲，而且，是中文。


  “誰讓你一聲不吭的跑了，要死要活的！”


  “額，趙菲菲，我發現你們女人有天生反著說話的能力。誰一聲不吭跑的，是誰要死要活的。”


  趙菲菲一下卡住，這話題，她明顯吃虧。猶豫了一下，“楚傑，你還好吧？”


  楚傑沒回她的話，默默起身，去冰箱翻了瓶酒，倒進玻璃杯裏，加了冰塊，一口下去，身體的燥熱去了一大半。拉斯維加斯的燥熱不是體現在體表，隨處都有的冷空調讓體表感覺不到熱度，可是身體內部卻神奇般的能感知。


  “不要問我了。我什麽都不想說。”


  “我也沒想問，你的所有狀態都隻可能是因為柳嵐。我就隻是隨口找個話題而已。”趙菲菲環顧了一圈房間，沒多的椅子，幹脆就拉開床幃坐下。床墊太軟，坐上去就往下滑，她幹脆就脫了鞋爬上床，盤腿坐在床中央。


  楚傑一回頭，正好看到趙菲菲的樣子，端著酒杯往沙發上走，邊搖頭，“你看看你現在，哪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再這麽下去，小心嫁不出去。”


  趙菲菲不以為然的拿過一個枕頭，放在麵前，抱著。“以前大家閨秀的時候也沒見嫁出去，換個活法，萬一就嫁了呢。那句話叫什麽，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醜女恨嫁，果真沒錯。不過趙菲菲，你後悔麽？說句實話，你以前是真漂亮啊。”


  “有多漂亮？像不像天使？”趙菲菲動了動雙手，做出翅膀的樣子。


  “比天使漂亮，畢竟腿比天使長。”


  “呀，你在誇人耶，這太陽真的從西邊升起了呢。”趙菲菲有些高興，“那現在呢？”


  楚傑在心裏偷笑，“現在也是天使，隻是從天上跌落的時候沒算準距離，落地的時候摔得有些腫。”


  “我去！”趙菲菲拿起手上的枕頭，直接砸向沙發上的楚傑。楚傑眼疾手快的放下酒杯，一把接住枕頭，也抱在胸前，他覺得房間的空調有些冷，吹得

  大腿冷颼颼，但是也懶得起身去調空調。


  趙菲菲把頭放在懷抱裏的枕頭上，偏著頭。


  楚傑把腿盤在沙發上，看著趙菲菲。他飛躍了大半個地球，隻為來拉斯維加斯擁抱夏天，可是來了這麽多天，除了熱，完全沒感受到夏天的所有。池塘、汗液、水果、樹蔭、陣雨、蟬鳴。。。所有和夏天相關的東西都沒感覺到。陽光一寸不落的閃耀，明亮飽滿到令人感傷。


  他記得他從蹦極塔往回走的時候，仿佛置身的是寒冷的冬季，他的難過透過每一個毛孔和汗液一起奔向體外。可是當他看到趙菲菲，疑問、責備甚至還夾雜點被打擾的氣憤，總之，那一瞬間忘記了難怪，已經很多次，隻要見到趙菲菲，他會忍不住去打趣、調侃她，即使身處低穀，也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複蘇。


  回首柳嵐，一路波折，幾乎沒有任何平順的時候，能回憶起的甜蜜更是屈指可數，但即使是這樣，楚傑依然付出100%的精力。


  都說人生的出場順序很重要，先到的，怎麽都有先發優勢，可是，在楚傑的人生裏，明明是趙菲菲先到，可是為什麽要有愛情這種東西，讓所有人的人生都皺成了一團廢紙。


  愛情到底是什麽？是該讓人快樂還是該讓人難過？

  楚傑死死的抱著枕頭，仿佛抱著千斤重，壓住他的腿，不讓他起身。


  “楚傑啊。”


  “嗯？”


  “叫叫你。”


  “我在。”


  “你溫柔的時候像冬天的風。可是怎麽辦呢，我最愛的季節就是冬天，隻要有被子，就能瞬間溫暖，心情就會變得很好，快樂就會變得很容易。”


  趙菲菲的聲音很輕，她的狀態是典型的時差顛倒，身體想睡去，頭腦卻醒著。


  “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休息？”


  趙菲菲搖搖頭。頭沒抬起來，像小狗在枕頭上蹭癢。


  “你幹嘛大老遠的飛過來？飛那麽久，身體吃得消麽？”


  “我擔心你啊，小胖說你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整個人都廢了。我在療養院裏調理，出不來，好不容易溜出來了，小胖說你失蹤了。我電話也打了，微信也留言了，都找不到你。每天盯著手機，好不容易你發個朋友圈，暴露了你所在的城市，你跑那麽遠，又一個人，我怕你想不開，怕你難過，我想我來了，即使你罵我，吼我，也多個人在你麵前啊。”


  楚傑默默的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內心五味雜陳，“拉斯維加斯那麽大，你要找到我，不是大海撈針麽？”


  “我至少知道你在拉斯維加斯啊。你連柳嵐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你就跑過來了，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啊。”趙菲菲的聲音有些呢喃，已經不是疲憊可以形容的了。她卻突然的直起身子，努力抬頭，打起精神，再努力綻放笑容，語速也變得輕快，指了指剛剛

  進門時順手放在桌子上的資料，“你天天罵我傻，我哪裏傻了，我帶了我們所有的證明文件，我找不到你可以去警察局報警的。而且，我好幸運，才找到第三個酒店，就找到了你。”


  楚傑看著趙菲菲的笑臉，這是她活到現在最不好看的時候吧，楚傑卻覺得是難得一見的盛世美顏。


  “菲菲，現在找到了我，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趙菲菲眼裏努力掙紮才放出的光瞬間熄滅，她會錯了楚傑的意，她以為這是楚傑的逐客令。


  “不是，菲菲，我的意思是，對於未來，你有什麽打算？我頭段時間去了貴州山裏，那裏的環境放進電視裏，不用任何加工，原生態的呈現都比你想象中的窮。我卻找到了內心的平靜。那裏的夜晚星空璀璨，就在你的頭頂，感覺伸手可及，我站在那個破舊學校的操場上，一點一點的感覺腳下的泥土被露水打濕，我才覺得頂天立地是多麽美妙的一次詞語，不應該被我們用在浮華的城市裏。好想回去那裏。”


  “去當一個農夫麽？”


  “那裏沒田可種，靠山吃山。山裏有什麽就采什麽，送到山下，換糧食，換錢。生活比想象中艱難，我們真的該感恩生活給我們的饋贈，讓我們可以這麽任性。”


  趙菲菲身子慢慢的往下滑，側躺在床上，語氣輕柔，“我陪你啊。你想去哪裏，我都想陪你啊。”


  楚傑再給自己倒上一杯酒，輕輕的放在嘴邊，一點一點的喝，“如果我一無所有呢？”


  “那我就一無所有。餓著等死，都好。”


  楚傑的心碎得稀爛。曾經這樣的問題她問過柳嵐，柳嵐的回答是，“不會的，你會解決一切問題。”那個時候楚傑希望柳嵐的回答是“那我們就一起過清貧的生活。”而趙菲菲的回答超過了楚傑的希望。


  楚傑覺得，麵對這樣全情投入的人，自己就算是快生鐵，也被焐熱了。


  喝酒變得大口，想要用大口的冰酒降低自己的熱度，隻是哪裏有熱度，空調出風口的冷氣快變成了白茫茫的顏色。


  趙菲菲逞強的說過自己已經被治愈了，治愈了楚傑這個傷口。


  其實沒有，她沒被自愈，她隻是經曆了死亡，學會了遮掩。


  楚傑依然是她心上的一道疤。


  “我就想見到你啊，再多飛15個小時，我依然想要見到你。”趙菲菲的聲音快小得聽不見，隻是這房間太安靜，不僅僅是她的聲音，連她的呼吸，楚傑都聽得清清楚楚。


  珍妮特溫特森在《欲望》裏說過，“我是那種會為了與你相見喝杯咖啡而錯過一班列車或飛機的人。我會打車穿越全城來見你十分鍾。我會徹夜在外等候，加入我覺得你會在早晨打開門。。。”


  楚傑捏著酒杯，望著趙菲菲，她是珍妮特溫特森照進了現實。


  起身，邁過茶幾，走到床邊，蹲下


  ，看著趙菲菲的眼睛還未完全合上，“菲菲，《平行世界》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美好的久別重逢隻能發生在虛擬裏，現實中的人們都不是互相等待的。我們等的人也許在萬水千山外驚鴻一瞥遇見了，那個人卻不是在等我們，也或許他早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我們隻會各自繼續在自己的軌道上行進，對你來說是遇見，對那人來說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除非你選擇像脫軌的流星一樣瞬間劃過對方的軌道，而代價就是你自己的隕落。你可明白我想說的話？”


  趙菲菲努力的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落在床單上，消失不見，“我選擇做一顆隕落星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