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風頭
哈哈哈，現場頓時有人笑出來。
憑莫愁的長相，用儀表堂堂和風度翩翩來形容，實在是有些承擔不起。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就是讓你來出醜的。
呂不韋在上麵看了眼春申君，似笑非笑道: “黃歇，據說你身邊兩位乃是荀況大儒的高足，何不為大家介紹一番。”
春申君無奈，隻好勉強道: “這位是荀聖人剛收的弟子，名為莫愁。初入門下尚未教導就跟著來開眼界。另一位是上蔡才子李斯……”看了看貌不驚人的莫愁，再瞧瞧一身非主流打扮，眼神躲閃的李斯，忍不住道，“我看，不如另擇他人吧。”
“那怎麽行，仙子召喚，如何能推辭。再說，臨陣脫逃豈非丟了聖人的麵子?不可不可。”呂不韋擺手拒絕。
春申君無奈，隻好歎口氣，對莫愁道: “好自為之。”
莫愁從鼎上站起來，臉上全無懼色，施施然來到場中，笑嘻嘻抱拳環了一圈，才帶著評判的眼神看向墨汐煙: “跳得不錯，雖說技巧不成熟，動作也有些呆板。嗯，放在這個時代也算不錯了。等我想一想，看看怎麽誇你。”
墨汐煙氣得眼前一暈，胸口憋得一陣難受，立刻強忍著壓下了怒意，譏諷道: “閣下好大的口氣，我這一舞一曲，舞名‘天裳太清夢’，曲為‘鸞歌浮生謠’，皆琅琊海閣幾百年千錘百煉的精華，倒成了你口中弊端百出的東西了。今天你若不讓我心服口服，就算你是聖人弟子，也要給我琅琊海閣一個交代。”
“怒了怒了，瞧瞧，不就是誇人嗎。”莫愁聳聳肩，腦子裏開始急速運轉，搜腸刮肚，片刻後一拍手，笑道: “就它了！”
當即舉步張口，吟誦道: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吟誦完畢，感覺此詩煞是應景，應該能夠過關。笑笑轉回頭，發現墨汐煙秀目圓睜，眸子裏異彩漣漣，素手掩住櫻口，一副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
而四周突然爆出無數喝彩之聲，連台上呂不韋也忍不住擊節讚歎: “好好，好一個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真是道出了我等所有人的心聲啊！”
“不錯，而且此詩用句奇特，隻有四句，每句七字，前後音韻相協，竟是前所未有的形式。天才，天才啊！”
“我就說，荀聖人收徒，怎會派草包前來。果然天縱之姿啊。”
潮水般誇獎聲陣陣傳來，讓莫愁忍不住老臉泛紅。暗道杜甫老爺子莫怪，我也是逼得沒辦法，回去後多給您老供奉點香火。
墨汐煙蓮步輕踩，對莫愁態度大改，巧笑嫣然：“你這人……表麵對奴家渾然不屑，卻在詩中將我誇得這般好。這欲擒故縱的手段玩得精彩。好吧，這詩我收下了，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莫愁立刻嚇一跳，防備道：“怎麽還有要求？”
“你方才批評我舞姿呆板，總要也讓我心服口服吧？”墨汐煙眨眨眼睛，有點點撒嬌的味道。
莫愁鬆口氣道：“這個啊，其實這不怪你，這時代伴奏器具太簡陋，鍾磬交鳴，很難演奏出什麽動聽的樂曲。鐵板大漢唱大江東去還勉強說得過去，你這嬌小柔弱的女子就太吃力了。”
墨汐煙聽得迷糊，疑惑道：“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算了算了，本來以為你是我找的人，現在看來我搞錯了。就這樣吧。”說罷轉身就要回去。
“哈哈哈，莫愁先生，既然仙子提出要求了，這樣走未免有失氣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起來，恰好距離兩人最近，穿著打扮相貌神情皆帶了一絲高傲，“再說，本人對你方才的話也甚感興趣，難道荀聖人竟然在音律方麵另有突破嗎？”
莫愁駐足，心理略有些不耐：“閣下是？”
墨汐煙對男子微微欠身，笑道：“煙兒見過太子丹殿下。有丹太子說話，煙兒更覺有底氣呢。”
太子丹？那個有名的倒黴蛋？
莫愁忍不住多看了太子丹兩眼，發現他嘴角扁薄，鼻尖額窄，屬於典型的自尊自私的麵相，眉宇間藏著一分戾氣，又有壓抑不住的驕傲，登時明白了嬴政為何不喜歡他。
“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丹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自然要給佳人留下好印象：“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你批評了煙兒姑娘，自然要拿出強過她的曲舞來，否則就要以聖人弟子的身份向她道歉。”
相比之下，想一親芳澤之人更多，頓時就有不少人附議，紛紛叫喊著讓莫愁道歉。
春申君麵色鐵青，幾乎握斷酒樽，看太子丹的目光帶著強忍的慍怒。而李斯雖暗暗著急，卻始終鼓不起勇氣上去。就在兩人以為注定要受此一辱的時候，場中的莫愁卻突然嗬嗬笑起來。
“給我幾分鍾，我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說罷走到邊緣負責演奏的樂器旁邊，自顧自忙活起來。
眾人沒聽懂“幾分鍾”是什麽意思，但也明白他是去做準備了。墨汐煙好奇地走過去，發現他奇怪地在各種鍾磬大呂上敲來敲去，還不斷地在一些竹架上掛上一些青銅薄片，拔弄著各種大小皮鼓。
半晌後，隻聽莫愁拍手笑道：“成了。”
隨後命人將架子和上麵的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心翼翼抬過來，組合成一個半弧形的結構，一個人坐在一隻酒桶上，雙手持著兩隻細長鼓錘，對著場中諸人道：“這是我閑來無事自己琢磨的東西，獻醜了。下麵我為大家演唱一首激情搖滾——我是一隻小小鳥。”
“哈哈哈，這是什麽東西？搖滾？在地上邊搖邊滾嗎，你就想用這種東西贏過墨大家？可笑可笑。”太子丹麵帶譏諷，忍不住出言奚落。
莫愁不理，深呼吸之後，兩隻鼓錘打出一陣密集的節奏，咚咚咚咚，將場子裏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
咚咚嗒、咚咚嗒……富有節奏的鼓點聲和清澈磬鳴結合，將眾人引入了奇怪的旋律中，莫愁張口開唱：“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麽樣也飛不高，也許有一天我棲上了枝頭，卻成為獵人的目標，我飛上了青天才發現自己，從此無依無靠……”
悠揚的旋律帶著清朗動人的歌詞，把每個人都帶入了歌曲的意境之中。許多人剛開始聽不慣，卻漸漸被直透人心的詞句觸動了心中最柔弱的地方，聽著聽著便忍不住淚流滿麵。就連始終冷麵不語的輕甲將軍亦流露出失神的表情，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掩藏心底的往事。
莫愁忘情演唱，帶動大家的情緒隨著歌詞的起伏而不斷變化，最後高.潮部分，用盡一切感情傾訴出來：“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麽樣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曲罷音散，莫愁低頭不語。對麵的墨汐煙已經淚落如雨，不曉得是被動人心魄的歌詞所感染，還是被莫愁激情的演繹所觸動，一雙看向他的眸子裏帶著帶著無與倫比的光彩。
你，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對絕世容顏毫不留戀，卻能寫出觸碰人心的詩句；相貌平凡無奇，卻能演奏出如此驚天泣鬼的曲子。我本以為此次出山，絕不會碰上讓我欣賞的男子，誰會料到正式現身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這樣一個迷一般的男子。
啪，啪啪，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逐漸帶動整個會場所有人瘋狂鼓掌。呂不韋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不愧聖人弟子，這一曲真讓老夫大開眼界！”
走上前深深一揖：“達者為先，莫愁先生詩文樂律雙絕，別開生麵，絕對算得上天縱之姿。老夫為之前的不敬賠罪。”
後麵輕甲將軍淡淡點頭，對莫愁道：“憑你才藝，當得丞相一禮。”
春申君急忙站起來回禮，麵上帶著驚喜：“哈哈哈，後學末進，不過憑著奇淫巧技取勝，不值得丞相大人如此大禮。莫愁，還不謝禮回來。”
莫愁趁機作個揖跑回來，李斯佩服地朝他連豎大拇指，這還是一路上跟莫愁學到的動作。春申君亦改變了態度，命人將莫愁與李斯的席位挪到了跟他並肩的位置。
墨汐煙盈盈坐在了呂不韋不遠處，一雙妙目總不自覺朝莫愁這邊瞟過來。
莫愁隻作不見，如今證明這“琅琊海閣”的女子跟殺手無關，他已經無心與之有什麽接觸。家裏頭還有個宋曉琳等著自己去上班，在這裏浪費時間他耗不起。
之後又有數人上台吟誦自己的詩句，有墨汐煙和莫愁兩人做對比，再也沒什麽引人注意的作品，很快就草草結束了。
呂不韋見好就收，立刻笑道：“既如此，不如開始第二場吧。這一場由我身邊這位主持。”
輕甲將軍淡淡點點頭，隻說了四個字：“在下白起。”
全場頓時一陣抽氣聲音，人的名樹的影，秦國戰神之名如雷貫耳，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個喜怒無常的殺神。在座眾人除了春申君等身居高位之人外，大多為門客之流，平時不知聽說了多少關於殺神白起的軼事，頓時不少人噤若寒蟬，沒了方才談笑風生的灑脫模樣。
莫愁也嚇了一跳，忍不住多看了白起一眼，心中暗歎，這第二場隻怕要比第一場還要難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