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他即心魔
白鹿堂。
鹿覺輾轉反側了一整夜，在聽到第一聲雞鳴後終於坐起，揉揉眼伸個懶腰，迎接又是凶險難料的一天。他捂著肩膀轉動著胳膊，慶幸這一掌受的力不大，不然今天連伸懶腰的操作都隻能是單手完成。
這是他來到白鹿堂之後起得最早的一次，收拾好自己後，他想到自己此行可能一去不複返，白鹿堂也不能一日無主，所以他寫了張指條壓在桌上，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他以後不在了，白鹿堂上下就交由了聽料理。
不知者無畏，昨日他來時不知司念念走火入魔，今日再走同一條路，他已然知道司念念走火入魔，看到這些痕跡他還是免不了膽戰心驚，再慌也要硬著頭皮上，誰叫他是來救司念念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呢？
還是與昨日來時同樣的聲響，肯定是他那可憐的山大兄弟又讓司念念在轟了，堅強的山大兄弟又熬過了一日，他暗自感歎當山的不易。有時候越謹慎就越容易搞出岔子，他現在無比懊惱，因為方才他落腳時剛好踩上一支幹枯樹枝，樹枝十分配合他那恰到好處的腳力，發出了自己被殘忍踩斷的求救信號。
偏偏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的司念念在這時聽到小樹枝折斷的聲音，她鋒利的眼神讓鹿覺頓時不寒而栗，他幹笑幾聲，“沒錯，我又來了，能跟我講講你的心魔是什麽嗎？唉，問了也白問。”
追逐遊戲隨即展開，鹿覺快速閃躲她那變化莫測的掌法，他也沒空再去慢慢想她的心魔，“我說你是不是因為那個誰，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要不然你也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振作一點，不要讓魔境把你困住，他就算是不喜歡你，他也不希望看到你因為他分心而走火入魔，你這麽好一女孩兒，他不喜歡你真的是瞎了眼了，你值得更好的，我喜歡你，我來帶你回家了。”
似乎是這些亂七八糟話起到作用，司念念伸向鹿覺的手頓住，眼中的光亮如初。
司念念不知道被困在這裏多久，周圍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然後周圍慢慢出現了光，然後她看到的是桃源，就是那個她生活過一段時間的熟悉的桃源，再回到這裏她最先就是去她和尤禪一起住過的屋子，裏麵的陳設如舊時一樣，桌子上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她不知道這屋子現在還有人住。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熟悉的聲音響起，“回來了。”尤禪一臉溫柔，端著新鮮出爐的湯，擺在桌上，牽起她的手讓她坐下，“先喝湯，菜馬上就好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司念念覺得奇怪，他明明比自己先離開了桃源。
“我一直都在這裏。”尤禪麵對她的問題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比我先離開了嗎？”
“你睡糊塗了？”
她拉著他的手擼起衣袖，皮膚光滑白皙，沒有一點傷疤的痕跡，她給他留下的傷無緣無故不見蹤跡。尤禪沒有不耐煩她的行為，反而笑著摸了她的頭，“我去把菜端上來。”
他不像是溫柔的人，今天他是怎麽了才這麽反常，她肯定是在夢裏，如果真的是夢境，她也情願永遠不要醒來，現在的太子尤禪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是她曾經以為是癡心妄想的，沒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真的可以體驗到。
好日子過一日算一日，隻是她覺得自己腦子越來越不好使，開始經常忘事，比如她以前是如何認識尤禪的，她怎麽也想不起來，不止這個，還有怎麽到的桃源，為什麽會和尤禪在一起，慢慢地她就隻記得她喜歡尤禪，為什麽喜歡她也不記得了，隻記得喜歡就是喜歡，就是離開。
當她又跟尤禪說她忘記事的時候，尤禪就會打趣地說她變成了個小老太婆。她這個小老太婆腦子越來越空，隻有尤禪一直留在她的腦子裏，她不在意，既然她想的是尤禪，忘記全世界也是幸福的。
本來以為日子是平淡又幸福的，畫麵一閃，來到一個熟悉的湖邊，她的雙手握著劍，手上全是血，還有一些源源不斷地才指縫冒出落下，這把劍正插在一個人的身上，她抬頭看，尤禪的臉放大在她的眼前，他滿眼失望，牙關緊閉，牙齒和嘴角都沾上了血腥。
她惶恐，立刻拔劍，尤禪癱軟跌入她的懷裏；她茫然，手足無措，雙手緊緊按著不停往外出血的傷口；她悲痛，聲淚俱下，用帶血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龐。他躺在她的懷裏，緩緩閉上雙眼，身體也逐漸失去溫熱。
她看著手上所沾染到尤禪的血，回憶一閃而過，曾經她手上也沾上了他的血，到底如何沾上的，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但是她的負罪感讓她不得不繼續想下去然後把那一幕清晰地還原在腦海中，細節越想越模糊，她感覺頭痛欲裂，她的雙手不受控製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一個聲音在跟她說，“是你！是你殺了他！”
“是我，是我殺了他……”司念念雙眼無神，她直視前方，僵硬地直行至跌落湖中，越陷越深，慢慢地，她什麽也看不見，冰冷的水灌入她的鼻喉，她閉上眼，失去了意識，身體也隨著寒冷漸漸麻木。
是我，是我殺了他……
“你在做甚？為何獨自在此？”深淵中響起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是誰在說話？”她現在無法動彈，也沒辦法張嘴說話，隻是在心裏默默想道。
前麵說了什麽她聽不太清，這句話倒是讓她聽得清清楚楚——“我喜歡你，我來帶你回家了。”
“回家……回家？你原諒我了嗎？
”她喃喃道，並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在水裏吐出一連串的泡泡，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何下意識說出這些話。
黑暗中她緩緩睜開眼，恍如隔世的光明強勢地侵入她的眼睛，讓她難以適應，她好像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之後發現夢裏的記憶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次在她腦海中浮現，不過有一句話還是不停在她耳畔縈繞的——“我喜歡你，我來帶你回家了！”
她一開始感覺不到聲音的主人是何人，是尤禪嗎？感覺不像，但是她也想不到是誰，睜眼後她看到了麵前的鹿覺就明白，夢裏那句話的聲音來自於鹿覺，隻是他的聲音怎麽會出現在夢裏，她睡了很久嗎？她為什麽睡去了這麽久？
她腦海中還存在著許多的疑惑，鹿覺現在是一臉驚喜，仿佛是看到半死不活的重傷者蘇醒，激動地給她送上了一個真實有力的熊抱，“謝天謝地，你可總算清醒了！”
“我是走火入魔了……”司念念雙手輕輕撫摸鹿覺因激動而顫抖的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