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自願抵罪
在這凡界之中，人的一生如蜉蝣般不過須臾一瞬，卻不曾想，天上的神仙也存在著灰飛煙滅的一瞬，隻是那一瞬間不輕易到來，但偏偏被初為神仙的萇舁遇上，她剛才成為一位不懂仙界世事的仙子，居然誤殺了九重天那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現在混亂的情緒之中，驚恐是要居於最高位的，片涯天帶她回去後便吩咐人來收拾殘局，之後就一直在房中安撫著她。
兩個人不說話，靜悄悄的，鹿覺不過來尋他自然是不知道他這小兩口之間究竟出了些什麽事，但是下人們都注意到萇舁的狼狽不堪。
片涯天打了盆熱水，正在給躺在床上的萇舁擦臉，萇舁突然緊緊扯住他的衣袖，說道，“我是不是要一命抵一命？”
“你想什麽呢？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先好好在家休息養胎，不為我想你也要為孩子想想，為你的身體想想。”
“你說這些話我不太懂……”
“我要回天宮。”
“回去幹什麽？你要離開我和孩子了嗎？”
“白落死了，我必須要去認罪。”
“你認什麽罪，她又不是你殺的，要認罪也應該是我本人去認！”
“不不不，你先給我好好聽著好嗎？我已經在這世上生活了兩萬多年，沒有什麽遺憾了，剩下的兩個遺憾也就是沒能看著孩子出生，還有沒能一直陪著你。”
“我不要你去！”
“你聽話，我必須去，我在天宮待了這麽多年，說不定會從輕發落呢？”
他輕輕握著萇舁顫抖的雙手，讓她埋頭在自己懷裏啜泣不止。
經過一天的折騰，其實萇舁早就很累了，沒一會兒就在片涯天懷裏睡過去，片涯天小心翼翼把她的頭放在枕頭上，小心掖好被子後離開。
也許他這一走很難再回來，在這最後他還要跟鹿覺交代一些事。
“所以你是要去替她頂罪嗎？”片涯天跟鹿覺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鹿覺也大概明白這個白落其實是死有餘辜，但無奈的是她的背景如此強大，現在萇舁又身懷六甲，作為男子漢大丈夫的片涯天要去替萇舁頂罪。
“替我好好照顧她。”片涯天最後留下這句話便離開。
鹿覺望著片涯天離開的背影獨自惆悵，曾經情同手足的人突然就這麽離開，也許這次匆匆的離別，就是一生。
南天門外，片涯天覺得自己的步履越來越沉重，他向來是天帝的好臣子，如果他反叛，他現在完全可以帶著萇舁一走了之，隻是這九天之眼下，他又能逃到哪去呢，終還是顛沛流離一生不說，他的舁兒跟著他漂泊不定，孩子也沒法在一個安定的環境長大。
自願抵罪，即保護了他所愛之人，又落得個好臣子的名聲，雖然還是會背上
殺害天族公主的罵名。
他先回到一片天涯，想著他若是就這樣離開，夢河若無人看管便會一日一日地衰敗，他怎麽也要料理好夢河的運行狀況再去麵見天帝天後。
一片涯天裏最近積了不少落葉，向冬拿著掃把認真地和邊掃邊落的樹葉較勁兒，抬頭看見片涯天歸來，看著他又憔悴了不少，人更是清瘦了許多，向冬不免感覺心疼。
向冬還沒有開口跟他講話，他便匆匆趕往夢河，近來他回到一片天涯總是這樣，向冬慢慢也理解他，不再去過問有關夢河的境況。
他望著如往常一般熠熠生輝的夢河，想著自己也許永遠無法再見到這個賦生了自己強大神力的夢河。他催動神力，用上最後的修為，花光他仙體內所有神力還世人夢河的一個安寧祥和。
剩下的修為在他的身上被一點點抽離，等到連最後一絲修為都消失殆盡後，他累到趴倒在地上，他看著穹頂，回想著他成為織夢天司以來的記憶，輕言一句，“都結束了。”
撐著最後的力氣站起來，他搖搖晃晃走出去，向冬看見他步伐之間的艱難，上前扶著他跨過門檻。
“向冬，以後一片天涯可能就剩下你了，我應該給你找幾位仙娥仙使作伴的，你太孤獨了。”
“天司大人，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再回來了嗎？”
“我……你好好照顧自己。”
片涯天拿開扶著他手臂的向冬的手，離開一片天涯。
他撂下這麽些讓人雲裏霧裏的話就走了，向冬當然擔心他會出些什麽事，急忙去到蒼生殿求助於太子尤禪。
一來到蒼生殿他就遇到了懷衣，他拉著懷衣，“太子殿下在不在，我要要緊事要找他，是關於我家大人的，希望你一定要如實相告！”
“還好你來的巧，太子正回來不久，現在殿內呢！”
“那太好了……太好了！”
飯桌上，尤禪正吃著蒼生殿內廚房那些淡水無味的菜品，眉頭緊皺，突然向冬急急忙忙趕過來說有要事要求見自己，還是關於片涯天的。
“說來我也好久沒見你家大人了，他近日可好？”
“我家大人還……不，一點都不好，你很久沒見我家大人了嗎？那你應該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麽？”
“我家大人剛剛留下一些訣別意思的話語就走了，大概就是永遠不會回一片天涯的意思了！”
“怎麽回事？他往何處去了？”
“他好像是往天帝的長生殿方向去了。”
聽到這裏，尤禪二話不說丟下筷子，懷揣著不安的心情往長生殿去。
片涯天來到長生殿求見，恰好天帝天後都在，天帝天後笑意盈盈，隱約可以聽到他們在說有關於大公
主尤櫻的事。
他跪地叩首，做出請罪姿勢，天帝天後不解，天帝問道，“涯天君，你這是犯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就過來請罪？”
“涯天愧對天帝天後大恩大德，白落公主薨了，是臣的過錯。”
尤禪剛到就聽到這讓他驚掉下巴的話，想為他說話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天後瞪大雙眼，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張口卻不知要吐出什麽。天帝勃然大怒，手中的一杯被他摔碎在片涯天麵前，指著片涯天大罵，“不知好歹，無視尊卑，居然還敢害我天族義女，看來是本君對你太好了，讓你這般不識抬舉！”
殿內一片寂靜，回蕩著天後輕微的嗚咽聲，尤禪用力捏著衣擺，片涯天低下頭一言不發。天帝氣得扶額，“先不說她是本君的義女，天族的公主，單單憑她是青丘的郡主這一身份，你要本君如何向青丘眾仙交代？她自小就在天宮被養大，現在還死在了一個小小的天司手下！”
片涯天跪著的姿勢，雙眼緊閉，額頭緊貼著地板，摔碎的玉杯殘片掠過他的臉留下兩道鮮紅的劃痕，他的聲音顫抖著說，“任憑天帝處置，涯天……絕不會做出任何反抗……”
“來人，把他打入北境死牢，收繳夢簪，綁在石柱上每日受一百道天雷極刑，永世不得出來！”
過來的天兵準備將片涯天強行拖走，片涯天對著天帝磕了個響頭，“夢簪已丟失，現下無法歸還！”
“嗬嗬，神器還丟失？你真是枉費本君對你的信任，單單丟失神器就是大罪，現兩條大罪在此，抽仙骨除仙籍，你可知罪？”
“臣知罪。”這是他最後一次在天帝麵前稱臣，說完後就被天兵駕著離開，尤禪想要上前阻攔卻被天後一眼給瞪了回去。
片涯天落得如此地步，尤禪卻什麽也做不了，若片涯天誤殺的是別人，他或許還能幫他想辦法瞞天過海或者減輕罪責，可是片涯天誤殺的偏偏是他所謂的義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白落公主。他現在想幫片涯天隻是徒勞，這讓他感覺無力而又焦灼。
片涯天誤殺白落公主被打入北境大牢一下傳遍整個天宮，天帝親自寫帖讓尤禪送到青丘賠禮，青丘王族雖然大怒，但是在得知天帝的處理方式後他們也不好過了天宮鬧事。
既然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天宮，那司念念自然也是知道，仙娥們私下都在討論這件事，她也是在這些仙娥口中聽得個一知半解。
她慶幸還好沒人注意她沒有第一時間把白落的事告訴天後，現在她正在福壽殿花園裏溜達，獨自扒拉著荷花池的水，一條小鯉魚迷迷糊糊地圍著她的手遊來遊去，她想著這些事覺得心中煩躁，撚起指尖對著小魚兒彈了一記，小魚兒被彈遠，晃悠幾下，那隻還在水中的白皙玉手早已不見。
（本章完）